《橘子海》银色山泉QL

49、白菊

　　十二月的早晨，岑眠凌晨六点便披上大衣打算出门，实际上是半宿没睡，就那样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渐渐泛白，黎明取代黑夜。

　　岑眠厌恶黎明的曙光，光芒一点点亮起，仿佛在昭告着什么东西一步步逼近。

　　岑眠以往的每个像这样的黑夜都会做梦，梦里的主角不会变，故事却总是不同。

　　有时候梦见母亲没离开自己，他们还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像这个世界的所有家庭一样，他就会祈祷梦永远不要醒，就这样吧，现实里真的太累了。

　　但梦终究会醒，在新一天来临的时候，意识清醒，发现仅存的温暖离自己远去，怅然若失的落差感弥漫在整个清晨。

　　空气里充斥着绝望，他忍不住屏住呼吸试图摆脱，但除了窒息带来的缺氧感什么都没有。

　　他想大吼大叫，想发泄情绪，想大哭一场，但整个人像冻住了一般，浑身使不上劲，喉咙里发不出声音，眼泪只能无声无息的往下淌，再悄无声息的干涸。

　　情绪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昨夜没有梦，说不清是没见到想见之人的失落，还是逃过一劫的侥幸。

　　岑眠平静的推门出去，径直走向了花店。

　　花房的温度比外面高，各种花卉欣欣向荣的开着，花香溢满整个屋子，这里简直像寒冬避难所，缤纷温暖。

　　里头那姑娘见是他一下就乐了：“您又来买花啦，这次想买什么？我们新到了小雏菊，满天星，还有……”

　　“白菊。”

　　姑娘推荐的话一顿，脸色都僵了一下，仔细看眼前这人，气色很差，嘴角也没有挂着平时的笑意，漂亮的眼睛里失了光采，看上去神色恹恹。

　　那姑娘不敢多说，转入后门包了束白菊，拿到前台给岑眠，结账的时候打开电脑才发现用户信息上登记的生日日期就是今天。

　　本着想让岑眠高兴点的想法，姑娘开口道：“我们电脑上显示您的生日是今天，本店可以赠送您一束花作为礼物。”

　　一束包装精美的花被塞到了岑眠手里，上面插着卡片用花体字写着“生日快乐”

　　“谢谢。”

　　岑眠顿了顿，把花递了回去。

　　“但今天不是我生日，上面写错了，花我不能要。”

　　姑娘愣了一瞬间，岑眠放下那束色彩鲜艳的花，往门口走去。

　　抱着白菊经过那些鲜花的时候，像个行走在繁华世界的拾荒者，格格不入。

　　直到走出花房，他才如同重获生机一般，大口呼吸着寒冷刺鼻的空气。

　　冷的感觉挺好，至少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岑眠侧身抽了根烟出来，叼在嘴里，拢了把火点着了。

　　冬天的天空压得很低，不像秋天那样高，那样远。烟上的火星在不亮的天色下明明灭灭，岑眠的侧脸在白色的烟里模糊了，看不真切，朦胧灰败。

　　他在花店门口的垃圾桶旁抽完了两根烟才抬脚往郊外走去。这儿离那里不远，步行也就十几分钟，尽管很冷，但岑眠还是更愿意走过去，散散烟味。

　　岑文今的墓修在山的较高处，岑眠一步一步的向山上迈着。

　　天还是不大亮，风很大，从山上呼啸而来，撞在人身上，像要闯进人身体里，夺走最后一丝热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岑眠慢慢走到了那块熟悉的墓碑前，停下。

　　他弯腰放下白菊，低着头静了很久，久到风渐渐平息下来，久到昏沉的天都开始亮了。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了雪，纷纷落在天地间，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而他所看不到的山下，一个穿黑色衣服的人撑着伞静静的立在树下，手里抱着一束橙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