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海》银色山泉QL

20、生死

　　医生与警察配合疏散人群，将岑文今和沈煜抬上了救护车，岑眠跟了上去。

　　一路上护士在采取紧急措施急救，岑眠听着她们急切的交流，针管碰撞的声音，药水的味道，还有忽近忽远的警笛，外界的所有噪音远远近近听不清楚，大脑已经失去了运转的能力。

　　隔了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才到医院，岑眠又恍恍惚惚跟着到了急救室，在门外椅子上坐下了。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他整个人都已经开始出现钝感了，对外界的感知像隔着一层纱，刻意去听去看也无济于事。身上的伤口冻得凝固了，头发乱糟糟，嘴唇和脸色是一样的惨白，身下的椅子冰凉的触感硌得人发慌，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具象化，充斥了所有感官，刺得人作呕。

　　途中护士来过几轮，建议他处理伤口，他只是沉默，没理。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扎着两个马尾，穿着这个年纪女孩子都喜欢的粉色裙子，一看就知道是被家里照顾得极好。小女孩递给他一杯水，岑眠缓缓地挪动眼珠看向她，棕色的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像个行将就木的死人，灰败颓唐。

　　女孩可能被这种眼神盯怕了，没忍住哭了起来，岑眠知道，是被他吓的。换作从前他肯定马上蹲下来笑着哄哄，可是现在他一点力气也没有，就那样无动于衷的看着她哭，甚至看别人难受自己还产生了一些微末的共情，心里还忍不住恶劣地想：这都能哭。

　　医院其实并不安静，不断有病患进入，还有各种人来探病，叽叽喳喳讲个不停。医生护士来回穿梭，没有片刻安宁。以前没注意，现在觉得真的很吵，恨不得让他们都闭嘴，岑眠又开始恨医院，恨时间。

　　人在无能为力的时候，总喜欢拐弯抹角的去憎恨其他的人或事，以求得自己心理上的舒坦，尽管杯水车薪。

　　凌晨四点左右，急救室门打开了，一众医生走了出来。岑眠听到动静后猛地站了起来，盯着走在最前面的一位医生。心脏跳得又重又快，一下一下狠狠砸着胸腔，撞得人头脑发晕。

　　岑眠有一瞬间简直想落荒而逃，真到了这时候，反而不敢面对了。

　　“你是里面两位伤患的家属吗？”

　　还是来了。

　　岑眠闭了闭早就酸胀不已的眼，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医生轻轻叹了口气，稍整理了一下措辞：“是这样的，里面那位女士伤太重了，送医也不够及时，我们尽力了，没救回来。”

　　医生观察着面前少年的情绪，发现对方只是眨了一下眼睛，没有极端情绪后接道：“另外一个小孩伤势很重，并且腺体已经彻底损坏了。目前只救回了命，能不能醒来暂时不清楚。”

　　后来的事情岑眠记得不太清楚了，他整个人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好像徐嘉铭来了，强迫他把伤口处理了，然后就是麻木的吃饭，休息，再挨个给亲戚打电话请她们参加葬礼，岑眠听着电话里的各种安慰，还有个别哭号的，没什么感觉，他像一个机器人一样，只会重复动作，不会处理。

　　三日后岑眠和徐嘉铭还有远房几个舅舅为母亲操办了一场葬礼，再将母亲送上山。

　　那天正好下雨，不大，淅淅沥沥落满山头。岑眠撑了把伞在坟前站了一夜，直至黎明才离开。

　　于这座山而言，不过是添了抔黄土，只不过那土前的石碑上盖着把黑伞，挡了那方料峭冬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