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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浅灰 ...

  •   半响安静。

      “那位客人答应给公子赎身了?”
      他转头一看,说话的是自己房里的小侍月夕。他手里还端着两盏茶,似惊似喜地看着他。
      悠夜轻轻地笑了笑,伸手摸摸他的头:“没有。。。我骗人的。。。。。”
      月夕眼里的火花瞬时黯淡下来。
      “她都没有亲口答应,公子这么自说自话有什么用。。?”
      月夕小声嘟嚷着。悠夜并不看他,只侧身靠着廊柱,嗅着渐渐暖和起来的春日空气,目光定定地落在花径边一丛欣欣而开的粉色杜鹃上。
      “我这样说了,她就不会放任不管的。。。。。。”

      小侍抬头还想争辩些什么,花园那边却又传来些响动。待看清楚了却是掌柜的带着一个侍卫风风火火地跑来了。
      “悠公子啊————”她不等走进近便大声嚷嚷。“都没事吧?没事吧?方才那个丫头可真是野----”
      说着她抓起悠夜的手:“悠儿啊,好孩子。你可真是有眼光。就那么随便指了一个人,怎想的到那个人竟然会是舒府的大小姐呢!”
      悠夜低下了头。
      “你可害什么臊啊,好孩子。虽说我们这里不接女客,可傍上那样一个人物却又不同了!这下可给大家开脸了,咱们的悠夜公子第一夜给了舒府大小姐,说出去谁不羡慕。这下你的身价还不-----”
      “大家都知道了?”他蹙着眉问。
      “还能不知道吗!刚才是多大的动静啊,一群家丁都闯进大堂里来了。听说今早在街上闹的更厉害呢。不出几天,这事肯定京城传遍了去----悠儿,”她亲狭地拍拍他的手背,“今天你就安心歇着吧。明儿晚上再好好表现表现,不要负了离忧阁头牌的名声。”

      悠夜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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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灯初上。烟叶,薰香,花酒的味道开始弥漫交织,淫浸着小馆们散漫明丽的笑脸。是一如往常每一个夜般的蒙寐夜晚,熏晕了无数买醉与买风流的男人女人们。章台街来回充斥着驿马声和人群的调笑。喧嚣从楼下街市蔓延,系绕在那些明明暗暗的窗户外,攀过亭台楼阁和飞檐,融入黑黝黝的夜色。一切都是放荡而恣意的。
      离忧阁的掌柜在三楼廊道里烦躁地踱步。几个老鸨站在旁边不动声色,于是小侍们也只能安静地立在一边。
      她听着楼下传来不知谁的哈哈大笑,又是着急了几分。
      “悠夜还在里边?”她问。
      “。。。是。”叫月夕的小侍怯生生地回答。
      “把他给弄出来。”
      “可是。。。。。。”小侍看了看老板的神色,“公子没有更衣也没有梳妆,连沐浴也没有。。。。。。”
      掌柜啪了给了他一个巴掌。“白日作什么去了?”她怒道。
      “小的劝了公子一个下午了。”月夕开始抽泣起来。“他一点儿也不肯听人说话。说什么都没用。”
      “他到底是抽了什么风了?。。你哭什么哭!”
      月夕继续掉了一会儿泪,才慢吞吞地回答:“公子,公子在等舒府的大小姐来赎他。。。”
      “什么!”掌柜的声音立刻提高了两个八度,“怎么没听他提起过?你说的可是真的?”她一手抓住月夕的领子,将他捉到身前。
      “不,不知道,”月夕低下眼躲闪着她的视线,“公子是这么,这么说过的。。。。”
      扔掉小侍,掌柜的在原地想了想,终于扬手指使那几个老鸨道:“想办法把这门弄开,我要亲口问他。”

      …………

      悠夜如此闭门谢客了十日。
      听着那窗外孩童打趣的歌谣,便知道“舒将军府大小姐,十四岁便荒唐章台”的谈资已传遍大街小巷。然而她依旧是没有动静,半个人影也不曾派来。她不会是忘了吧?听到街头巷尾的闲话她又是怎么想的?麻烦,厌倦,可恶?靠在窗前眺望,连她平日会骑马路过的街口她也不会出现了。从卯时到亥时,一切她可能会出现的时间内,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那打更的声音在空幽的街道回响,树木在夜风中悉悉裟裟,弯月在蒙蒙亮的天边隐去,她也再没有出现过了。

      她不来说好,或是不好。

      他的少女消失了,而众人挂记的是从那夜便消失般的他。日复一日,指名悠夜公子的客人几乎门庭若市,男的女的踏破了离忧阁镶着珐琅的门槛。体面人家的丑闻便是章台花街的艳闻。。。。。。悠夜忽然一夜而红。他紧紧地靠着窗户而坐,不管是掌柜噼噼啪啪的拍门声,月夕没完没了的哭泣,还是路爹爹的柔声劝告全都置若罔闻。
      “悠儿,你就开开门露个脸吧!”是掌柜又在门外推说了。
      “悠儿,我顶不住这些客人了!”
      “悠夜,你纯粹是无理取闹,到底那是只耳朵听到她说过要来赎你了?”
      “悠夜,我这里不是客栈!”
      “悠儿,看看今晚都是谁来了?东街的李大掌柜,锦烟楼的戚大老板,禁卫队的司徒侍卫长。。。。。。。。还有那朝堂上的薛尚书!”压低的声音说。
      “悠儿,你就不为大家想想?得罪了这么多商贾官家,哪天你倒是被那大小姐赎走了,然后就眼睁睁看我离忧阁倒闭不成?”
      “悠儿,。。。。。。。”

      门外传来推攘的人声,喝醉男人的怒火声,掌柜和爹爹们的叫苦声。震的那楼台都吱呀作响。
      门忽然打开了一条缝,悠夜素脸白衣地站在那里。
      “掌柜的,我出去。。。。。。但您要答应我只是陪酒唱歌好不好?”他低声请求到。
      她哪还顾的了那么多,忙不迭点头笑道:“好,好!你肯露面就好!”

      如此撑了十日又十日。
      现在他走过别的花阁时,会忽尔听到隐隐的笑声,也许是哪个小倌在闲话了。他们原先看他的眼神是羡慕的,如今已有不同。他不想去思考那是哪种不同。掌柜的脸色越来越铁青,态度越来越生硬,他们的耐烦都所剩无己。如今只是陪酒和唱唱小曲已不足够,有人指明道姓地要他陪夜了。出得那扇门,是没有理由容忍任何人干干静静,淤泥不染的。
      悠夜跪在掌柜的门前:“求求您,再宽限悠夜几日便好了。只要几日!”

      …………

      月夕推门而入,看见悠夜站在镜前。一件近乎女式的素衣,几乎不施粉黛,头上插着一只无纹的白玉簪。他正要将面纱戴在脸上。
      “公子大白天的要出门去?”他疑惑地问。
      “嗯。。。。我去去就回。”悠夜越过他推门而出。
      他抓住他掠过的衣袖,“到底是去哪儿啊?”
      “她不来见我,我便去寻她好了。我至少要听她亲口拒绝。”他回答。

      然而他不是去去就回。傍晚他回来了,拉下面纱扔在一边就累倒在床上。第二天清晨他又早早地起来了,如是梳妆,如是出门。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月夕不由得在他后面偷偷跟着。
      转过了几条街道,穿过了一个集市,道路越来越宽阔。渐渐两边精巧楼阁的景致被沉重笔直的高墙所代替。官家住的城东区,月夕几乎从未来过。几个转弯他已经被那一般无二没有尽头的院墙搞的晕头转向。突然看见悠夜在前方某处停了下来,对着一排高高的台阶不知在思量着什么。那台阶边镇着的座兽是两头长着獠牙狰狞的深色石象。月夕心惊了一下,慢慢抬起眼往上看去。深深的大门紧闭,上方挂着黑木鎏金的匾额大字龙飞凤舞,舒府。

      悠夜并没有在那台阶边停留很久,便缓缓地迈了上去。四周颇为僻静,他听到他远远的声音传来:“请问。。。。舒小姐今天在家么?”
      门口端刀而立的侍卫瞀了他一眼,冷冷地答到:“大小姐不在家。有事请递名帖。”
      他的公子低下头,慢慢从那梯级上折返下来。月夕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去哪儿。然而他哪儿也没去。只是走到墙边,便站着不动了。他看见他拽着自己的面纱,一动不动。半个时辰过去,他不动;一个时辰过去,他仍旧没有动。。。。。。他静得像是和院墙融为一体。月夕躲在墙角,蹲了下来,伸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袍。
      在他双腿几乎麻痹无知的时候,远处传来了车辕碌碌的声音。月夕赶忙躲闪到一边,把自己埋入更深的巷子里。

      悠夜几乎无法相信从那辆马车上一跃而下的身影。在他差不多觉得一生也等不到了的时候出现的莫不是幻影。幻影轻快地跳上台阶,两个侍卫恭敬地行礼,青黑的大门嘎的一声被打开。
      那不是幻觉。
      他跑了出去,几步跨上阶梯,在两个侍卫诧异不及反应的时候就伸手抓住那衣角,一辈子也不要松开。
      “三。。小姐!”他喘着气说。

      少女回过头来,眨巴眨巴眼睛恍然了一瞬,嘴角弯起,露出一个似带俏皮的笑容。
      “---悠夜公子!你怎么来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浅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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