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朱红 ...
-
“好了吗，准备好了吗？”
“还没有，再等等。。。。。”
“香粉，给我香粉！”
“不是那一件，是大红莲花镏金的那件袍子。。。。。。”
“快一点，爹爹，客官们都等不急了！”
“先把那弹琴的琴倌送上去镇住场子！”
“看这唇够红吗。。？”
“再一点，再一点胭脂。。。。”
“。。。。。。。。”
人头攢动，暗香流逸。五色衣裳窸挲作响，各路人声莺莺袅袅。无数秀美发髻的珠花影映着灯笼的华彩，将眼前摇晃的一遍迷蒙。在喧哗中安静地端坐，任人在他脸上身上七手八脚地忙碌，仪式般地等待着。今夜他就要失去处子之身了。这个十七岁的春宵抑或将成为头牌小倌悠夜想要永远遗忘或是铭记的一页。
丝竹声缓缓传来。一个小侍又进来催促了最后一遍，两个爹爹终于拉着他起身。他们理了理他的华丽长袍，扶住他的手臂前行。那的手腕传来隐隐的力道，像是特意要抚慰他一般。他们是过来人，知道无论多么平静的男孩子，在这一刻总是要惶恐失措的。像是神圣，像是堕落。仿佛要告别什么，只身前往一条笔直到底的漫漫长路。他们是安抚者，加害者，旁观者，刽子手。
“别怕，好好儿唱，”一个爹爹颀身在他耳边低沉地说。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温柔地将他推入光亮之处。
悠夜沉了沉自己的心，缓步移向那舞台中央。丝竹之声停了下来，喧闹的人声也慢慢偃息。他从高台上微微俯瞰下去，是仰着无数在暗处模糊不清的人脸。他们在无声地交头接耳。
悠夜闭上了眼睛，抬起一只纤纤玉手，轻启红唇发出了第一个音。
叹息如风，婉转如泣。衣决随着他的动作悠然飘起又落下，拥簇着他像是浮在半空的一片红云。他的眼神波光粼粼，是醉人的纯酒，似抚过你，又似从没有看着你。他的身姿媚色如斯，又带着一丝矜持，一丝傲慢，一丝卑微。那一曲被他唱的缠缠绵绵，仿佛令人沉溺地无穷无尽，又像极其短暂的，在众人还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余音逝去，高台上变得空洞了。有人开始吹口哨，开始鼓掌，客座席突然爆发出来激烈的赞叹之声。悠夜安静地退向舞台后方。还不等老鸨开始唱价，已经有人往舞台上扔赏金和牌子了。他透过像花雨一般坠落在眼前的东西，偷偷地抬了抬眼睛，愣住了。
下一轮的竞价开始，他就那么呆呆地立着，恍然不觉。
“悠儿，悠儿！”一个爹爹上前来使劲推了推他，他才幡然惊醒过来。低头看见面前一个小侍仰着圆嘟嘟的脸看着他，手里的托盘里放着一堆金牌子。
“选一个，悠儿。”那个爹爹又说。
但他不再看那堆牌子。他心跳如雷，连自己都要将自己震晕了一般。她来了，她来了！但是她为什么会来？无法继续思考，他想要捉住这一瞬，一个大概再也不会到来的瞬间。他只能不管不顾了。抬起手，坚定地指向一个方向，柔软又决然的声音说：“我要他！”
众人哗然，齐齐抬头向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一个带着白玉冠的娃娃脸少年，双手趴在二楼的楼栏上，嘴里还调着一瓣桔子。姿势颇是悠哉悠哉－－－他却是保持着这个姿势，瞪大了一双圆眼，不知所措地迎着众人袭来的目光。隔了好一会儿，他回头张望了下发现身边身后竟并无旁人，于是眼睛瞪的更大了。
“悠公子，那位公子并没有掷金牌子，不知付不付的起今夜这－－－”掌柜慌忙从后面爬上台来悄声劝阻他。
“我就要他。”悠夜更大声一点地说。绕是此时安静无比，那话语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二楼那少年似错愕地张了张嘴，桔子于是从嘴里径直掉了下去。楼下一个被砸到的小子怪叫一声。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少年似乎受不得被人指点，于是那二楼冒出来的身影一点一点地缩了回去。最后似乎只有玉冠还露在外面。悠夜僵持着，那人却似乎完全不想回应。
正在尴尬之中，忽然从那方向传来一个似笑非笑的男声：“我们付，我们付钱不就得了～”
“二哥！”那少年跳将起来，红着脸朝说话的那个人嚷道。
走近栏杆边的是一个年轻英气的男人，只是一手揽着个柔媚的小倌，显得风流又无比轻浮。他不理会少年，只是俯身朝楼下池座那边招呼道：“掌柜的，过来领金牌子吧～！”
“二哥你干什么！”少年慌忙地去扯年轻男人的衣袖，那人回头调笑道，“怕没带够银子吗？没关系，二哥请你！既然带你出来，自然要负责到底！”
少年憋的急了：“你疯了吗？这又要闯祸了！这里可是小倌馆－－－”
“正是因为是小倌馆，所以你以为他们还能把你怎样吗？只要我们付了钱－－－”青年俯身下来跟他咬耳朵，“。。。。。。。”抬头一脸满是促狭的笑容。
“真的。。。。。吗？”
“真的真的，二哥还能骗你么。你就稍微配合一下嘛，不要扫了人家头牌美人的面子。这第一夜的排场可是至关重要的～”
少年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那高台上。悠夜在那里看着他。他一直看着几个侍卫在掌柜领了牌子后带了那人消失在楼宇一边，自己仿佛若置身梦中。
“悠儿，走这边。”一个爹爹在后面轻声说。悠夜点点头。通向春宵温暖暧昧的阁楼的，是那仿佛要告别什么的，一条笔直到底的慢慢长路。他一边行在那路上，一边想着他。他知道“他”是谁－－－他知道她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朱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