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爱》水****银

60、结束我们抱着哭（二）

　　几年后当希尧在拘留所狭小潮湿的单间里回忆起自己的前半生，不得不苦笑着承认，这些年来她所有遭遇的不幸与灾难，多半都是与霍家有关联的。如果一早就能预料到这些，也许她真应该听从铛铛的建议，离姓霍的越远越好。然而这些毕竟都是后话，在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她的生活将从这个晚上开始颠覆。

　　文意的到来尽管有些突然，但并不出乎意料。希尧甚至想过，那件事如果想要彻底尘埃落定，至少还要过文意这一关。
　　她醉得不算厉害，至少还有精神跟希尧妈寒暄了一阵。希尧拣了离她们最远的沙发上坐下来，等两人客气完了，她跟妈妈说想喝西瓜汁。希尧妈不放心女儿一个人面对文意，又禁不住她再三催促，离开时一直给她打眼色。
　　该面对的迟早都要面对，希尧安抚地向妈妈笑了笑，才跟文意招呼道，“嫂子，很久不见了。还好吗？”
　　相较于对希尧妈的礼貌，酒醉后的文意从来不掩饰对她的厌恶，说起话来口气十分冲，“我知道你不欢迎我，其实我也讨厌你。所以，别害怕，我看看就走。”
　　希尧有片刻的尴尬，随即被愧疚取代，文意消瘦的脸颊和眼底深深的阴影都让她有强烈的负罪感。她清了清喉咙，诚心道，“嫂子，前些日子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对不住。早就应该登门给哥哥嫂子道歉，但这身体太不太好，一直在住院了……”
　　文意冷笑打断她，“别跟我炫耀了，我没聋没瞎，看得到你有多幸福——爱情、婚姻、财富、孩子！”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眼角却有泪水渗出来，“从前我一直心怀愧疚，以为抢了本应属于你的幸福。可我得到了吗？我得到了吗？我一无所有！而你，却拥有这么多——我的婚姻，家庭，无处不活在你的阴影里。就算你想要霍太太的头衔，也是易如翻掌的吧！”
　　希尧无言以对，尽管晚上只吃了半碗米饭，胃却胀得难以忍受。她抱着抱枕向沙发里缩了缩，文意的神情特让她有种想要抽自己耳刮子的冲动，好像自己确实就是她说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希尧妈送了一趟果汁过来，听到这番唇枪舌剑般的抢白，不禁看了女儿一眼，忍不住要替她辩驳，却被希尧抢先道，“妈妈，您忙了一天了，先回房间里休息一下吧。”
　　希尧这时的心情，一半是愧疚，另一半，她十分理解，并且同情文意。文家在本地也算有头有脸，平白被卷入这场桃色事件，遭人围观非议，确实够冤枉的。文意心里有怨气，如果发泄出来能让她舒服一些，不再纠结于此，希尧不介意挨一顿骂。
　　这一切因她而起，自然也该由她结束。
　　好在文意并没有诘问她肚里的孩子是谁的，这已是最大的仁慈。如果她这样问了，自己才真的会无地自容。希尧这样想着，便觉着那些话也不是十分难以忍受，尤其每一项指控说出来，先刺痛的是文意自己，然后才是她。
　　这场审判并没有进行多久，不一会儿霍箫和霍母就来了。人是希尧妈妈叫来的，她担心女儿，又不希望被女婿回来看到这一幕，只能打电话叫霍箫来带走他老婆，没想到霍老太太不放心，也跟来了。
　　这样一来不止希尧，连文意也有些不自在。她在婆婆面前素来十分注意形象，眼里不由闪过一丝惊慌，“妈，您怎么来了？”
　　霍母眼神里有心疼，也有无奈，“孩子，妈知道你心里难受。咱们回家去，有什么委屈跟妈说，妈都给你做主！”
　　文意迅速红了眼眶，豆大的眼泪沿着面颊滑进衣领，“妈，我们的事您不明白！”
　　霍母叹气，“有什么不明白的，你的苦，妈都懂！”说着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还不快点过来。”
　　霍箫本来一直站在门口，听到母亲召唤才走近，经过希尧身边时他顿了顿，低声道，“对不起。”霍箫的音量并不大，刚好他们两人听到，希尧抿着唇，微微摇了摇头。然这细微的动作却激怒了酒醉后情绪激动的文意，她几乎是跳起来的，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霍箫面前，扬手就是一记耳光。
　　文意这一掌用足了力气，霍箫脸上很快浮起一片红痕，她眯起眼睛盯着霍箫希尧两人，狠狠道，“至少到此时此刻为止我还是法律承认的霍太太，请尊重并且顾及我的感受！”
　　霍箫满脸阴沉，“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又对希尧道，“尧尧，请你先回房间去。”
　　希尧咬着唇，看看文意再看看一旁满脸紧张的妈妈，慢吞吞从沙发上站起来。文意见她要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别走，我还有话没说完！”
　　希尧迈了一半的步子走也不是停也不是，“嫂子？”
　　那边霍箫皱眉怒道，“让你走就走，没听见吗？”
　　“不许走！”
　　“快走！”
　　“不许走！”
　　夫妻俩一个比一个凶，一个比一个嗓门高，文意死死抓着她的胳膊，霍箫就不停地掰开文意的手，希尧不禁也来了火，用力甩开两人，“不如我们今天就说清楚——”
　　意外在电光火石间发生。
　　说不清是文意还是霍箫谁先松开的手，希尧就在这一瞬间向后倾去，速度快到没人来得及拉住她。她摔倒时带翻了一旁摆放富贵竹的架子，咚地一声，天地万物陷入诡异的静默中。
　　所有的感觉仿佛都消失了，直到母亲的惊叫惊醒了她。从腹部传来的痛楚让她皱起了眉，妈妈的脸在眼前放大，她的手上沾着鲜红的血颤抖着扶起希尧，“尧尧！尧尧！”
　　那些声音仿佛来自外太空，她努力抬起异常疲惫的眼皮，慢慢移动手指指向半空，那里隐约现出一张婴儿的脸孔。小小的，白白的，长着一双漂亮得让人心碎的眼睛，那么的像钟司。
　　那么像……
　　“妈妈，”希尧沙哑地开口，“救救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