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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数到三,一起放手(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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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尧在医院里休养了差不多一个月,这期间外面闹到天地色变,却是一句都没有传进她的耳朵里。她安安静静的躺在医院里,每日吃着妈妈亲手烹制的美味佳肴,脸色一天比一天红润起来。这天下午做了一次检查,医生看过她的各项指标,说再过几日就可回家休养。
这几个月来希尧第一次发自内心觉得欢喜,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给大家群发了短信,不一会儿就收到一堆回复。雁冰调侃她自作自受,莫如学姐说恭喜,瑷沨问她何时出关,连许久未联系的野丫头也说保重身体,反倒是铛铛,居然毫无反应。希尧觉得奇怪,电话拨过去才知道竟是关了机。
希尧心有疑问,又拨通钟司的号码,“最近见过铛铛吗?她的手机打不通。”铛铛早两个星期出院了,头一两天还有电话打过来跟她絮絮叨叨说起星瞳的情况,之后就没了消息。她一直当她照看孩子忙不过来,现在想想似乎有些问题。“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希尧问。
钟司知道她担心什么,只捡无足轻重的说,“她才搬了家,还没完全安顿好。”
铛铛先前一直住在租来的房子里,虽然离他们很近,现在有了孩子,没有个安定的住处确实不大方便。希尧想了想,便理解了。又问,“是你表哥给找安排的么?”
钟司应了是,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今晚是观正的纪念酒会,我答应了老头子露个面,可能要晚点过去看你。”
钟司父子言归于好,钟司在股东大会上以准继承人身份出现,他和李大钟的公司并入观正成为其子公司,这些都是在希尧住院的这一个月之内发生的。希尧生性单纯,并不觉得这样的变化有什么突然,只为他们父子关系日渐亲厚感到高兴。她笑了笑,叮嘱道,“如果太晚就不要过来了,我看会小说,悃了就去睡。”
晚上的酒会一则庆祝观正集团上市十周年,二则正式对外宣布钟司齐家嫡子的身份。
齐竞杭早早放出风声,亚太影帝钟司是他的亲生儿子,如今认祖归宗回来继承家业,为年迈的老父分担压力。晚宴上齐家二子一女甫一出现就引来各路媒体追访,能拿到邀请函进场的媒体大多事先受到关照,绝不能提及之前那桩丑闻,因此也就只能更加卖力挖钟司父子这二十几年的恩怨情仇。钟司有些心不在焉,更多的都是齐竞杭在应答,等到酒会正式开始,他草草寒暄一番,借口有事先走一步。
齐竞杭倒不拦他,遥遥向他举起酒杯,“照顾好我儿媳妇。”
钟司对他满脸算计成功的得意模样只做未闻,与禾磊嘉柔一道逃出会场。
钟司刚刚被灌了些酒,到了停车场三人坐上禾磊的车,钟司扯开领带闭眼假寐,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嘉柔扭过头看他,“二哥,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让爸爸逮住了?他今晚笑得特小人得志。”
齐禾磊笑得高深莫测,“你二哥从头到尾只有一个罩门,擎住了,你就是打着骂着他都得忍着!”
嘉柔心思细腻,问完了也想明白了,看着仍旧闭目养神毫无所动的钟司,若有所思道,“嫂子是不是快出院了?”
半晌钟司睁开眼,眉眼全隐藏在阴影里,低声道,“快了。”
他让禾磊在医院门口停下车,夜风吹散了些许的酒意,仰头看着漆黑一片的窗口,他心中暗暗叹气:许多事情,终有瞒不住的一天。希尧是什么人,他知道。她和铛铛有多深的感情,他也知道。而现在他也只能拖得一时算一时。
三周前李大钟从雅典失魂落魄的回来:唐糖对他跋涉千里的忏悔之心并不动容,仍旧坚持一定要离婚。李大钟心知肚明不把一切解决了唐糖决计不会多看他一眼,经过了几日的思想斗争,他硬着头皮来到铛铛跟前,递上一张银行卡和一份房产证,说是留给星瞳的。
自他去希腊铛铛就想到也许会是这种结局,然而事到临头仍是悲不自胜,“你以为我是为了钱吗?”
李大钟强忍着不去看她,也不看她怀抱里酣睡的孩子,“是我对不起你。”
铛铛仰面流泪不止,“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犯贱!我勾引有妇之夫,逼走原配,还痴心妄想用孩子拴住你!我已经够下作了,你还要用钱让我变得更下作吗?”
李大钟羞愧不已,留下一句“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夺门而出。
第二日,李大钟转机北京,再度去往希腊。
第三日,钟司收到铛铛寄来的快递,里面是银行卡和房产证。他找上门时,铛铛已经带着孩子离开。
医生千叮咛万嘱咐,希尧的身体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他想不出要怎样跟她交代,只能一面瞒住她,一面发动人力四处寻找铛铛。
铛铛未婚生子,星瞳尚未满月,带着他既无法投奔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可以依靠,钟司联络了平时跟她和希尧要好的姐妹,让她们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他。果然几天后莫如发来讯息,铛铛在J市出现,托她找个落脚的住处。
铛铛虽然找到了,却不肯跟他回来,更不肯接受表哥的钱。莫如和钟司轮番做她工作,莫如说,“你一没存款二没收入,这时候才想起要有骨气,想让孩子跟你一起饿死么?”
铛铛做这个决定之前显然经过一番思考,立即道,“就因为从前没骨气没尊严,现在才更把丢掉的骨气和尊严都捡起来!”
莫如反驳道,“如果连基本的生存都成问题,还谈什么骨气、尊严?”
铛铛眼皮不抬,淡淡道,“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忍下去?为什么一定要离婚呢?”
莫如脸上一阵青白,僵僵看了她足有半分钟,面上再挂不住,忿忿拂袖而去,“冉铛铛,是朋友的才来劝你这一句,别不知好歹!”
钟司一直没有插嘴,到了这时道,“尧尧现在的状况很不好,医生说她身体太弱,想要留住孩子就不能有任何闪失意外。先前为了你和表哥的事情她跟我闹成什么样,你也看到了。如今你带着孩子出来,无依无靠没有生活来源,尧尧现在还在医院里,一旦给她知道了,你觉得她跟我会善罢甘休么?”
铛铛眉头微微松动,却仍咬着牙关不松口。
钟司说,“我没什么亲人,这么多年来表哥表嫂就是我全部的家人。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不是不怨恨你,但那是你们三个人的事情,轮不到我多嘴。你们两人本来就是错误,一个对家庭对妻子不忠,一个有违道德法理,既然现在可以纠正这个错误,为什么不往积极的方面努力?表哥的钱是为良心赎罪也好,是补偿也罢,总是为了星瞳,为了你的实际情况出发。我说这些话或许有些自私,但我不希望因为你或者其他人,影响了尧尧和我的感情。”
当天铛铛随他返回C市,路上两人几乎没有对话,过高速收费站时铛铛说,“尧尧嘴硬心软,她或者跟你耍横闹别扭,但她确实非常爱你。”
后视镜里现出钟司微露疲态的脸,他抬手轻轻揉着眉,低声道,“我知道。”
有很多时候,那些我们没有意识到的压力,往往来自爱,而不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