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数到三，一起放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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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司发动了所有可以用到的关系网，到了第三天下午才有希尧的消息。她经常随身带着的信用卡出现两笔消费记录，地点都是在大连。钟司即刻动身前往机场，半路上接到李大钟的电话，他喉咙沙哑，状态萎靡，“唐糖走了！她全都知道了。”
早上铛铛在厕所里滑倒，送到医院，医生建议立刻进行剖腹产。还在睡梦中的李大钟接到电话一骨碌爬起来，赶到医院铛铛正要被推进手术室，她一看到他就紧紧抓着他的手，说，“无论怎样，我都不后悔！”
他脑袋里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花，反手握了握她，“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我就在这边等你和孩子！”
铛铛混着汗水和泪水的脸上现出笑容，慢慢松开他的手，“说好了，一定要等着我！”
他看着护士推着铛铛进去，手术室的门在面前合上，想到民间流传的七活八不活的老话，李大钟忍不住扒了扒头发，颤抖着摸出一根烟来点燃。他的心思全被金属门隔绝在手术室里，完全不曾注意到，他的妻子唐糖，此时此刻正站在他的身后。
他一直面朝手术室的方向，而她，就在几步之外一瞬不瞬看着他。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这家医院是叶家从前的产业，吴院长与李大钟是旧识，特地请来省内最权威的产科医生主刀。两个小时后护士一脸波澜不惊的出来通知道，“生了个男孩，四斤三两。母子平安。”
初为人父的感觉很是异样，有点激动，有点不可思议，更有些疼。李大钟不禁想起几年前那个夭折的孩子，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感觉让他忍不住长叹。如果那个孩子还在……今天的一切，也许……他们还会不会是今天的样子？
他闭上眼，感觉到有热流在眼眶内流窜。
就在这时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自背后传来，他微微怔住，慢慢转过身，便看到了唐糖——他慌乱地移开眼，不敢看她的眼睛，结结巴巴道，“你……怎么来了？”
唐糖看着他，却又仿佛没有看到他，缓了一会儿才微哑着声音开口，“蓂子说阎王爷不肯收她，是想让她活着看看这世界到底可以有多残酷，原来他几次三番放过我，也是这个道理。”她仿佛更清醒了些，微红的双眼里满是死灰，她似在发问又似自言自语，“我是什么时候在你心里死掉了呢？”
李大钟羞愧难当，唐糖哀莫大于心死的目光刀子一样挖着他的心，“我错了，原谅我好吗？”
唐糖泪流满面，垂眸在包里翻找起来。她翻得很急，一个不稳拎包掉在地上，俯身去捡，李大钟抢前一步握住她的手。“你要找什么？”
这些年唐糖风风火火的性子沉淀了不少，却越来越受叶蓂子影响，他很怕她从包里掏出什么利器直接扎在身上。然而唐糖找来找去翻出一份文件，她用力闭了闭眼，“这是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过名了。”她说，“大钟，我们结束了。”
他惊愕的说不出话来，颤抖着不去接那张纸。李大钟亲吻她冰冷的嘴唇，反复哀求道，“原谅我，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嗯？”
唐糖也不挣扎，人偶一样任他摆布，李大钟终于泄气，慢慢松开手，“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不是！”
唐糖微微侧过头，垂下的刘海遮住眼尾的伤痛，“我以为你还是那个敢作敢当的李大钟。”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他追问道。
“那么你呢，有没有给过我机会？”眼泪越涌越多，唐糖重复道，“你有没有给过我机会？” 协议书上个月就委托律师弄好了，但她一直在等，等他的解释，等他走累了自己回来，她以为他们还有最后的机会，可哪里还有什么机会呢？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她的心已然冰冷。
李大钟仓惶退后，在她灼灼的目光下化成飞灰。他可以解释，可那些解释都是掩饰。唐糖了解他就如同他了解她一样，所以他更能体会她此刻的绝望，也明白她的决定绝非意气用事。他深深呼吸，眼泪狂涌而出，“我真的错了！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才能在一起，不能这样分开！”
唐糖捂着脸，说出一个他们都心知肚明的事实，“大钟，你已经走远了，即使回来了，你也不是从前的李大钟。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终究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童话，她不是十年前的唐糖，他也不是十年前的李大钟，而爱情，就在看似相濡以沫的日子里被柴米油盐酱醋茶渐渐消磨，最终失去了光泽。
因为明白，所以分外悲哀。他们在医院温暖却人迹稀少的走廊里抱头痛哭，唐糖跟他说了最后一句话：“为什么当初我们没有死在那场海啸里？”
为什么当初没有抱在一起死掉呢？
唯有死亡才能让一切永恒吧？
时间会带走一切，爱人，誓言，所有的一切，在时间面前，都是飞灰。
带着这样绝望悲伤的念头，几个小时后，唐糖搭乘最近的航班飞往北京，从首都机场转道雅典。留下一纸签了名的离婚协议书。
钟司并没有在机场见到唐糖，打她的电话已经关机了。他们的关系一直都很亲厚，唐糖待他有如亲兄弟，他实在不想看到她和表哥走到这一步。
李大钟在安检通道外黯然默立，医院那边来了两次电话，杨姐说铛铛已经醒了，问起他好几回。
钟司问他打算怎么办，李大钟不自觉向后缩了缩，他今天抽了多少根烟自己也记不清了，可思维却越来越混乱，他的眼睛红红的，似乎哭了不止一回。当着钟司的面他也不掩饰，李大钟说，“如果可以一辈子就只爱希尧一个人，只疼她一个吧。我没做到的，但愿你可以做到！”
提起希尧，钟司也沉默了。心里那根弦，绷得越发紧了。
两兄弟默默相对抽了一阵烟，广播通知开始登机。C市到大连一小时三十分钟的航程，钟司在飞机上打了个盹，梦里面有只破旧的鞋子一次次砸在希尧身上，他冲过去想替她挡下来，却总是晚了一步。别人都只看到她在笑着，他却明明看到她在哭。他心疼得厉害，“尧尧，”他挡在她身前，喃喃发誓道，“以后再也不会留下你一个人，再不会了！”
醒来后喉咙里着了火一样难受，跟空姐要了两杯冰水，喝进胃里又像灌了冰碴，硌得从里到外，从心到肺没有一处不难受的。
下了飞机有人来接。
雁冰在电话里语焉不详，只说见面再谈。
钟司隐约有种不安的预感，当司机把车开到第二人民医院，雁冰夫妇已经等在门口。他下了车便向里冲，“尧尧病了？她住在哪个病房？”
雁冰摇头，“我们来之前她已经离开了！只拿到了她的化验报告。希尧怀孕了，妊娠周期大约50天。”她舔舔唇角，有些不忍心地看着他：希尧是怀孕了没错，可电脑的记录里明明白白写着她接下来又做了药物流产。这时雁冰也只能宽慰他道，“虽然交了钱，但病历里没有她药流的时间记录，也许她并没有……”
钟司一个字也没听到，他紧紧攥着化验单，满脑子里都只有一个念头：希尧怀孕了！她打掉了孩子！那是他们的孩子！
她不相信他！
就像之前他不相信她。
他想起那些温情又热烈的夜晚，她栖身在他怀里说着我给你生个孩子吧，全身的血液从沸腾瞬间凝固住了，只一秒钟，从人间，到炼狱。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数到三，一起放手（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