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爱》水****银

47、我怀念的（四）

　　希尧反复洗了许多次头发，浴缸里的水变冷了，水面上浮了厚厚的一层泡沫，她一下一下机械地揉着头发，指甲抓过的头皮隐隐发着疼，手上却怎么也停不下来。她并不认为自己有强迫症，但从小到大每回遇到挫折就会忍不住拿头发下手。她洗的认认真真全心全意，仿佛揉着的不是头发而是大脑。
　　门外又响起钟司的声音，“尧尧，你还要洗多久？”
　　她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头皮上一片刺痛，沾满泡沫的食指尖端微见浅红。希尧疲惫地闭了闭眼，扭开淋浴头冲净了一身的泡沫，抓过毛巾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身体。钟司一直等不到她的回答，用力拍着门板，“尧尧？你是不是在里面睡着了？”
　　他敲得越发急了，似乎有要冲进来的打算，她不得不出声应道，“很快就好了。”
　　钟司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叹气，道，“我有点事情要出门一趟，你洗好就先睡吧，不用等我回来。”
　　身体早已麻痹，心脏却还能感到一下下针扎般的刺痛，她想问他去哪里、见什么人，做什么。开口却只道，“知道了。”
　　钟司还不放心，叮嘱道，“尧尧，我很快就回来，你一个人先睡，有什么话我们明早再说。不要让我担心你好吗？”
　　唇角扬起嘲讽的弧度，她极具讽刺的轻道，“好。”
　　好！
　　无论什么都好。
　　如果这就是铛铛所说的成全，如果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大门传来闭合的响动，希尧放下毛巾回到卧室里，看到钟司的手机忘在梳妆台上，不由自主拿起来翻到通话记录，尽管已经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她还是眼前一黑，支撑在心里的最后一根擎天木最终坍塌殆尽片瓦无存。她仰天惨笑，随手抓起件衣服套在身上，汲着湿漉漉的拖鞋跑出家门。
　　跑到小区门口拦了车，拐进铛铛家的路口正好与钟司银灰的保时捷错身而过，她叫司机掉转方向，“麻烦你，跟住前面那辆车。”
　　希尧双眼红肿衣衫不整，头发上还滴着水，说话时更是一脸心如死灰。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开了好几年的夜班出租车，碰到她这样的也不觉奇怪，三更半夜穿着睡衣跑出来玩追踪的女人，有几个不是为情所伤。于是不禁拉开话匣子劝道，“姑娘你也别太伤心，这年头男人都靠不住！与其指望男人，还不如多留点钱傍身呢！”
　　她大脑里乱成一团麻，不自觉地啃着手指甲，神经质地喃喃道，“我什么也不要，只想要真相……”
　　钟司的车在前面停了下来，出租车司机在其后十几米的地方也停下，希尧付了车资，远远看着那两道背影并肩进了存梦。街道两侧酒家商铺绚丽的霓虹刺得人眼涩，她闭了闭眼，觉得心脏仿佛又被人狠狠掏空了一回。知道莫如学姐离婚的时候她并不十分能理解，既然学姐的老公都已经认错并且保证不会再犯，为什么她还坚持非要离婚不可。那时学姐说，她爱的男人身体和心都要属于她一个人。
　　这一瞬间希尧前所未有的冷静了下来。
　　莫如当时的神态反复在她脑海里出现：她的语气动作，细微的神色变化，甚至她的心情。她事无巨细的回忆着，脑海中的莫如与自己合而为一，她对自己说，学姐能做到的，她也可以做到。
　　希尧在钟司的车旁站了两个多小时，头发被夜风吹得干了，连后背上被头发嗒湿的衣服也干透了，身上越来越冷，心思却更加清明。夜里的存梦门庭若市，来来往往的人们或神采飞扬或没精打采，谁也没有特别关注垂肩而立的希尧。还是铛铛先看到了她，“尧尧？”她吃惊地看着她，“你怎么在这里？”
　　希尧抬起脸，黑眸里完全不见光彩，目光越过铛铛落在钟司毫无防备的脸上，将他满脸的不自在完完整整收在眼里，印在心上。她垂下眼不再看任何人，声音低哑但坚定异常，“明天我们去离婚吧。”
　　钟司惊愕不已，快步走近拉住她，“你胡说些什么呢！”
　　她挣开他的手，疲惫地看着他，“给我一个真相。钟司，我不是不讲理的人，给我真相，我会退出的！”
　　他们出现之前她做过很多假设，想象自己可能会暴跳如雷，会破口大骂，会对钟司拳打脚踢，也许还会冲动地推倒铛铛，结果了她肚子里那个邪恶的种子。到头来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的陈述着她的决定。希尧的语气神色都过于萧瑟，全身上下散发着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爱情和婚姻都是自私的，容不下第三个人，更何况还是我最好的朋友。钟司，我有我的自尊，你们已经让我很无地自容了，我不希望弄得更加难堪。”
　　钟司倒抽一口冷气，扬声道，“你以为孩是我？”
　　她低声冷笑，瘦削的肩膀微微抖着，“不是以为，是确信。”
　　铛铛脸色惨白又涨得通红，“尧尧，你误会了！不是钟司！真的不是他！”
　　希尧什么都听不进去，只微微摇头，“铛铛你别说了，之前你问过我能不能成全你们，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能！”她眼中的光芒明明灭灭，含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这种虚伪的婚姻，我宁可不要！”
　　“尧尧！”铛铛急得快哭出来，“我那时是开玩笑的！怎么可能是钟司呢！你误会我们了。”
　　心脏已经痛得快麻掉了，希尧再撑不下去，只一眨眼便泪如雨下，“我相信我的判断力，也相信眼见为实。”
　　她萧索地像风中干枯的残叶，钟司脱下外套包住她，气急低吼，“你对我的信任只有这么一丁点吗？尧尧，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希尧完全不理，低声重复着同一句话，“明天我们去离婚。”
　　铛铛单手捂住眼，艰难开口，“真的不是钟司！尧尧，你不是要真相吗，我这就给你真相！”
　　铛铛带着希尧进了存梦，钟司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柯唯看见他们去而复返，身边还跟着个希尧，挑了挑眉，“你们这是——”
　　钟司微微叹气，“他走了吗？”
　　柯唯眼珠转得飞快，“还在楼上。”她看了看希尧，“倒是你们两个又怎么了？”
　　钟司摇头，神色疲惫，“这个以后再说。”
　　铛铛在二楼最里间的包厢前停了下来，怀孕五个多月的身子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别扭，她转过头看着希尧，愧疚无比地道，“尧尧，真的不是钟司！”
　　被推开的房门内烟雾缭绕，刺鼻的烟草味充斥了整个房间，希尧忍不住咳了起来。房间里的男人吃惊地看着他们，匆忙熄灭烟蒂，拉开窗子。“你们——”
　　希尧不可思议地低呼道，“天呀！我真不敢相信！”
　　李大钟脸色复杂无比，唇角隐隐抽动，完全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