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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掌心(二) ...

  •   当妈妈接到电话,下楼去帮希尧付打车费时,着实被她的狼狈相吓了一跳。她的衣服又脏又皱,两个膝盖处黑乎乎的,手上也破了皮,怎么看怎么像逃难回来的。她龇着牙从车上下来,弯腰揉着膝盖,“出门摔了一跤!”
      “钟司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妈妈问。
      “他有事出去了。”她撇撇嘴,眼也不眨地道,“我出来买酸奶,忘了把钥匙带出来。”
      全怪她从铛铛家跑出来时太过大义凛然,钱包和钥匙都落在上面了,想调头回去取又有些拉不下脸。她跟钟司刚吵完架,本来就是她先挂的电话,这时候让她打给他,不如叫她去死。她想了想,反正也不用去齐家吃饭了,就打算到门口打个车直接回娘家去。小区里的积雪已经清理干净,但路面还是很滑,往常钟司牵着她走起来都还磕磕绊绊的,她一步一小心,却还是在小区门口狠狠摔了一跤。
      爸爸还没下班,进了家门她直接钻进房间,不一会儿妈妈进来问,“晚上在这吃饭吗?钟司什么时候回来?”
      她所答非所问,“我今晚不走了。”
      妈妈狐疑盯着她,“吵架了?”
      她摊开被子钻进去,否认道,“没。我累了。先睡一下。”
      其实她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手机从头至尾没响过一声。钟司不像她,脾气跟炸药桶似的,随时随地见火就着。他是轻易不发怒,怒了就是轩然大波。
      希尧觉得自己并没做错。她一非贪图齐家财大气粗,二非谄媚齐竞杭有权有势,她为人妻为人儿媳,夹在他们父子之间,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越想越气,干脆卸下手机电池扔在一边。因为心里有事,尽管闭着眼睛,根本没睡着。隐隐约约听到客厅里电话响了,凝神听着,却是小姨问妈妈酱焖鲫鱼的做法。她再躺不下去,翻身起来,开了电脑玩起游戏。
      家里的电脑只存了暗黑破坏神一款老游戏,她只会玩法师,正在跟BOSS纠缠的时候妈妈推门进来,“你给钟司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等他过来我们好开饭。”
      希尧抿着嘴退出程序,眉毛拧在一处,“等他干什么,我们吃我们的。”
      她的喜怒从来都是写在脸上,妈妈早看出苗头不对,催促道,“让你打电话就快去打,哪来那么多话!”
      直到吃完晚饭希尧也没把电话打过去,钟司也没打过来。
      她心不在焉往嘴里扒着饭,越吃越没滋味,很快就撂下碗筷躺回床上。迷迷糊糊睡了很久,客厅里电话又响了,她听到妈妈说,“她在这边呢。没什么事,别担心!”
      她眼眶一热,心里越发梗了一口气,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睡到半夜被子从背后被掀开,他挨着她躺下来,习惯性地拉过她贴在胸前。希尧甩开他的手,把身子向床沿挪了挪。黑暗里他微微叹息,手又附过来,“今天是我态度不好……”
      她不应声。
      钟司牢牢把她圈在胸前,“尧尧……”
      她不再挣扎,可也不肯转过身来。
      第二天午饭过后钟司带希尧离开,妈妈看着他们别别扭扭的样子不禁皱眉,“夫妻哪还有隔夜的仇,有话都好好说,别总让老人操心。”
      钟司尴尬笑笑。反观希尧,还是一脸不依不饶。
      回家的路上两人全程零交流,希尧打定了主意就是不开口。进了门看见昨天落在铛铛家的皮包摆在茶几上,她眼光微闪,唇角微微翘起,却还是一言不发进了房间。
      钟司跟在她身后自顾自脱下外套,羊毛衫,只穿了一件单衣蹲在她面前,“我背上痒,帮我抓一抓!”
      希尧偷偷拿眼剜他,全当做没听见。
      钟司向她跟前凑了凑,掀开衣服露出整片后背,边自己用手搔着,“我自己够不到!”
      希尧本不打算理他,然而目光一落到他背上就心软了。他对各种羽毛都过敏,即使冬天再冷也不会穿羽绒服,昨晚却陪她盖了一宿的羽绒被,现在整个背上密密麻麻都是红疹子,被他抓得又红又肿。
      她又气又心疼,终是再拗不下去,转身从床头柜里拿出脱敏药膏,轻轻帮他涂上。钟司顺势拉住她,“昨天是我态度不好。我道歉。”
      她垂着眼不说话,脸色却不像先前那般僵着。他笑笑,亲亲她的唇角,“我们来约法三章好不好:以后我不会再对你大喊大叫,可是你也不要再管齐家的事!不要再让无关的人和事影响我们的生活!”
      希尧抬头看他,眼里渐渐涌起笑意,“成交!”想了想,她转而咬牙切齿道,“你要是再敢惹我生气,仔细我剥了你的皮!”

      这事过了没两天就又生出新的罗乱。
      先是钟司陪铛铛去医院的照片被八卦狗仔拍到,堂而皇之登在杂志上,大肆揣测他们夫妇间是否出现了第三者。其实这件事情希尧也知道,正是小年那天她负气从铛铛家跑出来,钟司过去找她,却发现铛铛有些感冒,便带她去看了医生。
      不想竟被有心人如此编派。
      希尧看过一笑置之,反倒是小姨和妈妈有些担心,连打了好几通电话给她问究竟。她给问得烦了,便把电话直接丢给钟司,让他自己解释清楚。
      过后铛铛问她,“你到底是相信他呢还是相信我?就这么笃定不会被挖了墙角?”
      希尧撇撇嘴,大义凛然道,“男人如衣服,朋友如手足,衣服随便换,手足不能断。你要是真喜欢,免费送你了!”
      铛铛翻着白眼看她,“说得挺轻松,只怕到时候你就不这么想了!”
      回头夜里钟司睡得正熟,希尧突然狠狠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死崽崽,你要是敢给我戴绿帽子,小心我给你戴个十顶八顶!”

      腊月二十八这天齐竞杭以公公的身份约见希尧,送了她一条价值不菲的卡地亚蓝宝石项链。
      希尧头大的想起上次跟钟司吵架的惨痛经历,端正了态度再三拒绝。
      齐竞杭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只搬了一条理由出来:“他妈妈在世的时候最爱蓝宝石的项链,总说以后要送全套的蓝宝石首饰给儿媳当过门的礼物。今年是你嫁进我们家的第一年,他妈妈虽然不在了,于情于理我都该替她完成这个心愿。”
      希尧再挣扎不得,认命地道了谢,收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这年的春节他们是在希尧奶奶家过的。
      一家子三十几口人,端的是热热闹闹,和和气气。钟司从没试过跟这么多人一起过春节,既新奇又伤感。吃团圆饭前他跟希尧说,“小时候过年,老头子贵人事忙,通常吃过年夜饭就没了踪影,最多只有妈妈跟禾磊陪我。到了澳洲是姥爷和妈妈,再后来是跟表哥表嫂一起。总觉着春节也不过是个平常日子,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想到一家人聚在一起是这种感觉!”
      他说的稀松平常,希尧听着却心疼,暗暗握紧他的手,“只要你不嫌烦,以后每年都可以这样热闹!”
      他笑笑,看着她的眼光益发柔和温暖。
      他俩本来牵手并坐在一起,不多会儿钟司被几个叔叔伯伯叫去另外一桌。希尧知他酒量一般,那一桌又全是酒林泰斗,不禁紧张地跟了过去。“他不能喝酒,意思意思就行了!”
      这群叔伯大爷喝的正高兴,三叔把她往旁屋里推,“这是我们爷们间的事,你一边玩去。”
      长辈自然得罪不得,她只得黑面向钟司道,“啤酒两瓶,白酒一盅,喝多了回家睡沙发!”
      那边二叔亲热地揽着钟司,“别理她!这丫头打小霸道,这些个弟弟妹妹被她欺负得不像话,可不能让她再骑到你头上去!”
      希尧尴尬揉眉,急忙躲了出去。
      瑷枫在隔壁看电视,显然是听见了方才的对话,朝她咯咯笑个不停。希尧耸耸肩,在她身边坐下来。“最近身体怎么样?”
      瑷枫笑着点头,神情中自有股恬淡温和。
      洛竞元被公司外派到上海办事处驻扎一年,瑷枫前天先随他去见过家里老人,洛家二老对她一直喜爱得不得了,直说要留她过年。她在洛家陪了他们两天,三十当天下午才赶回来。看着周围人少,她拉过希尧低声说起悄悄话。
      希尧听罢惊道,“你说什么?”
      瑷枫忙拉她,“嘘——”
      希尧抿着嘴,不赞同道,“你怎么还跟那人混在一起?你这不是——”
      瑷枫垂着眼,“我知道我是不知好歹,好了伤疤忘了疼。可你也说过,爱情不能将就!我总要试过才知道有没有可能!”她看着希尧,眼底的坚决如同那日她决定要独自打掉腹中的胎儿,“我只想尽最大的努力争取我想要的幸福,不想做个不战而降的逃兵!”
      希尧无话可说,摊开两手,“别指望我会支持你,你总不能希望让我鼓励你去送死吧!”
      瑷枫笑,“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他们已经分居很久了,他说年后就会办离婚手续。”
      希尧还是撇嘴,“恕我不敢苟同!我对满嘴花言巧语的男人没爱。”
      瑷枫叹气,“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你这样轻轻松松就能得到一切的。”
      轻轻松松!?
      希尧顿时语塞。
      或许吧。
      她和钟司一路走来,的确是有波无折。他给予的一切太过坚定,不容许她说不。她只要看着他,面对他,外面的风风雨雨,哪怕天塌下来了自有他去顶着。
      她何其幸运,她不过给他一个家,他却给了她全世界。
      晚饭过后各屋里迅速支起麻将桌,推牌码牌的声音对希尧来说跟催眠曲差不多,勉强坐在钟司身边看了两局牌,她眼皮越来越重,钟司推推她,“悃了就去睡。”
      她迷迷糊糊忘了身处何地,转头亲了亲他,“明早不要再做煎蛋了好不好?我吃腻了。”
      钟司笑笑,“好。”
      三叔家才读大一的堂弟吃惊看着两人,“昨天网上搞了个投票,问男人会做饭是为什么。难道真的是被不会做饭的老婆逼的?姐夫,你命真苦!要是给那些粉丝知道,不得心疼死呀!”
      希尧猛地清醒,满脸恼羞成怒,“胡说什么,找打是不是?”
      经过这一闹,她也就没了睡意。每年的春晚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老玩意,不过看春晚倒是一桩营生。奶奶和几个婶婶边看边对里头的演员们评头论足,见希尧走近了,奶奶说,“什么时候咱家小钟也上把春晚让我们瞧瞧!”
      希尧笑笑,回头向钟司道,“听见奶奶说什么没,你的任务艰巨呀!”
      钟司笑着应道,“保证尽快完成任务!”
      奶奶乐得合不拢嘴,“还是咱家尧尧有福气,小钟这孩子真不错!不骄不躁,人还这么沉稳,又知道心疼人。”几个婶婶也附和道,“是不错呢!一点架子都没有。”
      她嘿嘿傻笑。
      妈妈说,“她这是傻人有傻福。本来我还担心她不是嫁不出去只能当老姑娘,就是嫁出去没几天被老公给打回来。一身的毛病,脾气还倔,比谁都懒……”妈妈每次数落起她来都不落人后,希尧陪着笑听着,也不回嘴。
      这些年流行短信拜年,手机从一早起来就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一会儿是同事同学,一会儿又是学生家长,希尧挑了几条喜庆的□□出去,不一会收件箱里就被发回来的短信塞满了,她不停删着,意外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他的信息非常简短,只有八个字:新年快乐,幸福常在。
      她怔了怔,手指微动,连同其余信息一并删除了。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抬起头便看到钟司正也向自己看过来,她笑笑,复又垂下头摆弄起手机。
      过一会钟司接了两通电话,从牌桌上撤了下来,“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她帮他取来衣服,“什么事这么急,用不用我陪你去?”
      他摇头,“外面太冷了。我很快就回来。”
      她也不坚持,叮嘱道,“路上滑,开车小心些。”
      钟司前脚出了门,三婶在一旁道,“你这个老公可得盯紧些!人长得精神,又有钱,还是个大明星,惦记他的人肯定不少!前几天不就有报纸说他跟别的女人出双入对?你可不能太大意了!”
      希尧听了有些不乐意,刚想反驳,被妈妈拦下来,“都是些捕风捉影没谱的事,钟司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过后妈妈私下跟她说,“你三婶说话比较直,但没什么坏心眼,她会那么说无非也是为你着想。”
      她想想也对,好歹没把脸子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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