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爱》水****银

17、说爱我（二）

　　对于希尧的顾虑，钟司不是不知道。然而爱了就是爱了，既然郭襄都能一见杨过误终身，他也能一遇陈希尧即成仙。希尧说这个人不该是她，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较劲似的深思过，却始终没有结论。他究竟爱她什么？爱她眼底蓄满伤感，却还能撑着用力微笑？还是爱她的刀子嘴豆腐心，看起来那么骄傲倔强，却比谁都敏感易伤？
　　他只知道每每想起她，他的心就会莫名的痉挛抽搐，会比任何人都想要心疼她，爱惜她。那滴遗落在他掌心里的眼泪，沿着命运线一直深达他的灵魂，哪怕他是修炼成精的孙悟空，终究还是逃不过叫做陈希尧的这一劫。
　　年少时父母离异，从小母亲相依为命，当世人皆以为他必不肯相信情爱，却没有人知道，正是由于少时支离破碎的那些日子，他对情对爱有着怎样深切的憧憬与渴望。双亲没有得到也无法给他的东西，他想，总有一天他会为自己寻到。他孤守在为自己构筑的无人世界里默默等待着阳光，当那道光穿过千山万水终于射入他的内心深处，他欣然迎向它。那是他的希尧，他的sunshine。
　　5月12日这天，发生一件全中国都不会忘记的事，四川省汶川县发生了强度高达八级的地震。历史在这一刻以13亿人的悲恸定格。一时间，举国皆哀，举世震惊。全国上下很快行动起来，各类募捐活动纷纷展开。
　　当时钟司还在沈阳赶工，晚上Ken赶到剧组，“我以你的名义向慈善总会捐了50万。公司打算这个星期五办一场抗震救灾筹款晚会，我已经跟剧组请好假了。”
　　钟司点头，随即迟疑下，“你说星期五？”
　　Ken神情严肃，“你有其他事？——推了吧，这次活动你必须参加。”
　　这个星期五是希尧妈妈的生日，他跟她商量了好几天，希尧始终不同意他去。事实上，她还没跟家里交代她和钟司的关系。其实本来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只是她的态度令钟司牙齿痒痒。两人为此还吵了一架，他窝了一肚子火，希尧也很不高兴。
　　这个时候谁也没料到地震的破坏性竟然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当救援物资和志愿者一批又一批不停发赴灾区的同时，钟司也没闲着。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内，他跟着KEN随公司其他艺人不停奔波在各个赈灾义演的舞台上。
　　18日晚上的央视赈灾晚会是全球同步播出，钟司同其他几名艺人合唱一曲，再度捐了50万出去。回到后台，他接到希尧的电话。
　　希尧鼻音浓重，“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
　　钟司问，“今天上课累了吧？”
　　希尧抽着鼻子，“还好。崽崽，你今天表现很棒！”
　　钟司笑笑，声音变得柔软，“有多棒？”
　　“不吝啬帮助他人，危难之中肯伸出援手的人，比什么都美好。崽崽，我以你为傲。”
　　结束了通话，他看着后台人来人往的各色面孔，突然无比想念她。狭长淡漠的眸子里渐渐多了分深邃，他让加加找到主办方，以希尧的名义，又捐了100万。
　　夜里搭红眼航班返回C市，假如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他此刻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握着她的手，静静坐一会。

　　过了两周希尧的堂弟结婚，钟司居然和唐糖一起出现在礼堂里。
　　希尧当时就傻眼了。
　　上周钟司说过要来参加婚礼，她满口不行直接拒绝了他。那时钟司没跟她多言语，她还奇怪他怎么突然就变得好说话了，谁想到居然留了这么个后手。说实话，她还真忘了他们还有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
　　看着他在一众人目光护送之下向自己这边走来，希尧脑筋一转，迅速起身闪进酒店给新娘子准备换衣服的包间里。瑷枫和伴娘两人正里里外外不知在找什么，希尧过去问怎么了，瑷枫低头继续翻找，“戒指。出来的时候忘了把戒指放哪了！”
　　希尧一听乐了，忙拉住她，“瞧你们瞎忙的，别找了！在我这里呢！昨天不就说好了放我着保管着么。”
　　瑷枫急得满头汗，恨不得掐死她，“你不早说！”
　　不一会婚礼正式开始，她再没有理由留在包厢里，本打算躲去跟瑷枫一桌，下意识在礼堂里扫了一圈，这一眼看过去不打紧，却发现钟司竟然坐在她爸爸身边。
　　希尧心中叫苦不迭。
　　钟司仿佛意识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无不挑衅地朝她笑笑。希尧为之气绝，硬着头皮走过去，妈妈问，“刚才你去哪了？”
　　希尧两眼发直盯着台上的一对新人，咕哝道，“没去哪。”
　　有了影帝助阵，这场婚宴自然不同凡响。仪式刚结束就有不少小姑娘按捺不住地蹭过来，先要签名再合影，尽管钟司一再强调不要喧宾夺主，他们这桌仍很快成为整个婚宴最热闹的中心。
　　希尧满肚子火气无处发泄，一门心思埋头猛吃，可只吃了几口就没了食欲，拿起纸巾抹干净嘴巴，恨恨朝那人撇了一眼，去跟一对新人道别。她只请了一上午假，十二点前就要回去上课。
　　本来是气鼓鼓的走出来，站在酒店门口被风一吹，好像也没那么生气了。后面有人追上来。她故意和他拉开距离，隔了恨不得八百丈远，“你的粉丝呢？”
　　钟司笑笑，“都打发走了。要主次分明呀。”
　　希尧冷哼。
　　钟司笑意渐深，要拉她的手却被躲开。
　　希尧指责道，“你倒是本事了，我不让你来，你偏偏自己跑来了。”
　　钟司倒是坦白，“你若肯让我一起来，哪用如此大费周章。”
　　希尧叹气。说到底，这事也是她理亏。
　　钟司送她到学校附近，希尧坚持要在前一个路口就下车。钟司板着脸，再次旧话重提，“我就那么见不得人？”
　　希尧揉着眉毛，“我这是为你着想。你不怕明天上头条？”
　　钟司想也不想，“我光明正大交女朋友，用得着人管？”
　　为这个话题已经闹了好多次，希尧有些烦了，摆摆手，不理他说什么。

　　钟司的新片分别在沈阳和深圳两地取景，沈阳部分在六月初结束了拍摄，不日即将开赴深圳进行余下的部分。剧组离开前他在沈阳电视台上了一次节目，另外接受了一本时尚杂志的专访。
　　媒体最喜欢的话题从来都离不开八卦，此次前来采访的女记者也不例外，采访从下午四点半开始，由他手头正在接拍的角色入手，女记者问他挑选片子的原则。
　　钟司的回答中规中矩，“没有特定的标准。好剧本、好导演、好搭档，这些条件缺一不可。”
　　女记者又问，“你出道四年，发行三张唱片，参演了5部片子，其中一部更是让你斩获了亚太影帝，这些角色当中，你最喜欢哪一个？”
　　钟司依旧淡然，“这个有点困难。每个角色都是一个人生的缩影，人生不可复制，角色自然也是独一无二。”
　　“那么跟你合作过的女演员呢？董一竹，李阳佳，洪畅……你最欣赏谁的演技？”
　　钟司的神情是万年不变的冷淡，轻描淡写道，“她们每个人各有千秋，实在很难说出到底哪个更好些。你不这么认为吗？”
　　女记者看了看钟司，眼角隐隐含笑，“我注意到跟你合作的女演员中除了这次的ICY WANG，其余几位都比你年纪大，请问你对姐弟恋有什么看法？你能接受年纪比你大的女性吗？”
　　钟司不动声色打量对方，“我不认为年龄跟感情有什么冲突。”
　　女记者笑得莫测高深，“意思是说你并不排斥姐弟恋？”
　　两人目光缓缓对上，钟司眼中寒意乍起，“我的意思应该很明确了。”
　　女记者不以为意笑笑，采访继续进行，而钟司寒着的脸却再未化开。
　　一个半小时后采访结束，女记者关闭了录音笔，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现在开始是私人时间，我有些私事想跟你聊聊。”
　　星眸半眯，钟司以静制动看着对方。
　　女记者笑笑，“我们来做个等价交换吧，一个情报换一个独家如何？”也不等钟司回答，她低头看了看手表，“先自我介绍下，我叫文静。不过希尧都叫我野丫头。现在是六点十分，如果没有意外，她应该在存梦相亲。”

　　同一时间，300公里以外的C市。
　　存梦。
　　希尧百无聊赖的在桌上画着圈，等着坐在她对面的那位刑警队长从神游太虚中回过神来。
　　江若凯警官任职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年约35，为人正派，勤勉，有上进心，无不良嗜好。用她小姨的话说，因为一直投身于匡扶正义的革命斗争中，所以至今单身。他是不是因为工作原因至今单身希尧不知道，不过小姨将自己推销出去的希望根本就是她一个人剃头挑子一头热，这倒是真的。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这位名叫江若凯的警官终于如梦初醒，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起，我走神了。请问，你叫——”
　　“希尧。陈希尧。”看吧，赶鸭子上架的不止她一个人！
　　江若凯似乎仍陷在某种回忆里，“我有个……可能有些冒昧的问题……”
　　危机警报已经解除，希尧的态度自然而然地好了许多，“请说。”
　　江若凯看着她，目光深远、表情惘然。“没什么。”他摇头，似乎还在思考，“只是有个问题想问问你，如果你爱一个人，你会用为什么去爱他？”
　　希尧了然地笑了笑，目光温和看着眼前这位干练的刑警队长。她想，一定有人将一株开败了的风信子贮藏在这个男人的心底，不然他不会有这样困惑茫然的神情。她支着头，想着自己对程卓亚的亏欠，“如果是我，我会全心全意的去爱他。”
　　鹰眼里微微掠过失望，“只要全心全意……就可以了吗？”
　　希尧已经肯定这是个有故事的男人，心里不禁有些同情他。“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罢了，每个人对爱情都有不同的想法吧。”
　　正说着，她手机响了，正是专属于某人的铃声。希尧满脸惊色，一手用力搓着眉毛，起身说了句不好意思，找了个人少的角落才接起电话。
　　钟司声音里酝酿着火气，“你在哪？”
　　希尧犹不知大难临头，自顾自编着，“在外面。跟朋友吃饭。”
　　“朋友？”钟司语调扬起，“哪个朋友？”
　　希尧仍在兀自强撑，打哈哈道，“你不认识的朋友。”
　　钟司沉默几秒，突然发起火来，“陈希尧，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只有在气急了才会连名带姓一起叫她。
　　希尧沉默，迅速过滤到底是自己哪句话漏了马脚。那边钟司声音里波涛滚滚，“我给你五分钟时间。现在出门，打车到你家用不了十五分钟。二十分钟后用家里固定电话打给我。”
　　希尧一时没了对策，喏喏道，“你别生气……小姨给介绍的……实在推不掉，我就过个场。”她也知道自己理亏，陪笑道，“下不为例，好不好？”
　　钟司怒极反笑，“我就问你一句，什么叫推不掉？你说推不掉的时候把我放在哪里了？”
　　希尧满心的愧疚，听到这话突然也火了，“你说我把你放哪了——”
　　话没说完手机里响起嘟嘟的忙音。
　　喵了个咪的！他竟然挂她电话！
　　饶是自己理亏在先，希尧也不禁火冒三丈起来。咬着牙把电话拨过去，才响了一声，被拒接了。她又拨，还是拒接。再拨，手机里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希尧反复再拨，还是关机。
　　这时她已然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委屈，两眼里隐约有热腾腾的液体就要涌出来，转身进了洗手间，狠狠拿冷水洗了脸，才木然回到位子上。
　　江若凯很快察觉到她的异样，问怎么了。
　　希尧再没有虚应的心情，“没什么……就是有点不舒服。我能不能……先回家？”
　　江警官叫来服务员埋了单，与她一道出了存梦。进入夜色中，她的心情再藏不住，“对不起。”她说。“其实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一直没跟家里说。今天是……不得已才来跟你见面的。”
　　江若凯第一次正面打量起这个相亲对象：她似乎努力地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更高兴些，却连唇角都隐隐发着抖。江若凯耸耸肩，“是我该说抱歉才对。害你们吵架了吧？”
　　希尧睫毛垂得更低，想开口却怕眼泪掉下来。

　　回了家，鞋还没脱，妈妈迎上来，“怎么这么早？不是约六点吗？这还不到七点呢！”
　　希尧顾不上说话，直奔电话机而去。拨过去，还是关机。她彻底傻眼，瘫在沙发上。
　　妈妈追着问，“人怎么样？品行如何？”
　　希尧脸埋在手掌里，“不知道。”
　　妈妈狐疑看着她，“别说你没去。”
　　希尧心烦得不得了，“去了！您就别问了！总之没戏。”说完又去拨电话，仍旧是关机。
　　放下电话，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她宁可他跟她吵，宁可他破口大骂，而不是这样的音讯全无。她越想越气恼，不禁也来了脾气，回手拔了电话线，又卸下手机电池。
　　妈妈说，“陈希尧，你要说你没猫腻，我立刻把脑袋卸下来给你！”
　　希尧满脸郁卒，垂着头回到卧室，“好好留着您的脑袋吧。”
　　到了夜里怎么也睡不着，几次三番跑到窗口张望，只有孤零零的路灯隐没在树影中。希尧悻悻而归，摸黑找到手机，开了机，仍没有只字片语进来。
　　她彻底给郁闷着了。
　　这也难怪，她跟霍箫从小一起长大，凡事都是霍箫让她。程卓亚又是月亮绕地球似的哄着她。如今面对他这样铺天盖地的怒气，她还真是死无对策。
　　睁着眼耗到早上四点，希尧翻身起来。蹑手蹑脚摸到门口，被妈妈起来上厕所逮个正着，“起这么早？去哪？”
　　希尧顶着黑眼圈，匆匆出了门，“有点急事。”
　　C市隶属沈阳铁路局，两个城市往来车次多，希尧轻松买到车票。从满洲里到北京的普快1302，五点三十一分发车，九点十五分到沈阳北。下了火车先去麦当劳，她买了杯咖啡，找到座位坐好，调整好情绪，才拿出手机拨号。
　　很好。通了。
　　电话是加加接的。
　　加加说，“Wallace正在忙，不方便接电话。导演说有几个地方需要重拍。”
　　希尧问，“大约什么时候能结束？”
　　加加说，“怎么也要晚上。还有个夜场要补。”
　　希尧揉着眉毛，“这样啊，那……算了。我没什么事。”
　　加加说，“要不一会Wallace休息时我让他给你回电话吧。”
　　希尧说好，便挂了电话。
　　放了两包糖的咖啡还是有些苦，希尧在麦当劳里又坐了一会，突然累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