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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小情歌(三) ...

  •   雁冰的婚礼在富丽华大酒店如期举行。
      场面铺张而奢华。
      虞先生出动了全加长林肯的迎亲车队,8888元一桌的金玉满堂宴开足了五十桌,雁冰身上穿着的婚纱是由法国空运回来,专人量身定做而成,每一针每一线都砸了不少银票子。
      司仪照例调侃二位新人。
      虞先生今日看来格外精神,黝黑的脸上透着亮。回顾起追求雁冰的艰辛历程,他感慨道,“我这媳妇娶得特不容易!你们都不知道我盼这一天盼了多少年!五年来她换了十二次电话号码,甩了我八次。最后一次是在今年春节,我在内蒙出差。正开着车,她打电话来说要结婚了,让我以后别找她了。我说行。可没等挂电话呢眼前突然就黑了——撞上桥墩了!”
      台下一阵哄笑。
      虞先生继续道,“胫骨骨折,肋骨断了两根,差点变成气胸,总算大难不死。在医院里她在我旁边哭得妆都花了,我心里那个百味杂陈,就问她,你不是要结婚吗?她说不结了。我当时隐约觉得有戏,今天总算抱得美娇娘,虞某人此生再无遗憾了!”
      一对新人相拥微笑,台下众人皆报以热烈的掌声。
      希尧一直跟在雁冰身旁,她脸上的笑容货真价实。面包也好,爱情也好,看到他们如此甜蜜的样子,她愿意相信雁冰是真的爱虞先生。
      抬眼对上不远处一双熠熠的眸子——钟司当伴郎的愿望最终没有实现,虞先生特地由美国远渡重洋回来观礼的小表弟充当了这一重要角色。婚礼前雁冰跟她窃窃私语,“本来存了私心想给你留着来着,谁想到你自己倒是利落了回。要不,再看看?”
      希尧并不习惯在旁人面前表现地特别在意钟司,故意摆了一付满不在乎的面孔,“看看就看看。”
      昨天夜里四个女人疯了半宿,又唱又闹又哭又笑,到后来像从前在寝室里那样,四个人挤在一床被子里,聊着聊着天就亮了。雁冰的婚姻惹来太多猜测和白眼,不管对外表现地多么淡然,到底还是有些在意。面对多年挚友她坦白得很,“钱不是我选择他的最主要原因,但他要是没有钱,我一定不会考虑他。”
      这一番剖白现实到让人羞愧,希尧听得心里发堵,却无从反驳。这年头人人都想傍高枝、跃龙门,但是敢站出来大声说自己就是苏妲己的却是凤毛麟角。希尧总认为爱情应当纯粹些,爱或不爱只应关乎感情而无关于外物。所谓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这才是爱情的至高境界。
      只是事实证明所有的爱情都是依托于物质,是她过于理想主义,总妄图将情爱脱离物质单独存在,所以无论多么挣扎用力,始终难以修成正果。
      说穿了,是她太不成熟,不肯以成人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

      婚礼结束后钟司直奔飞机场,同去的还有铛铛。今晚有个大华东的团,原定的导游突然得了急性盲肠炎要动手术,旅行社临时找到铛铛代班。
      离开酒店前钟司给了希尧一个纸袋,里面是一串金黄色的珍珠项链。项链上每颗珍珠都差不多拇指指甲大小,且颗粒饱满圆润,几乎看不到瑕疵,只看了一眼就让人移不开眼。婚礼时她也戴了一条珍珠项链,但无论从珍珠的大小还是色泽上,跟这条完全没法比。
      只是希尧当时便有些不高兴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脾气来得有些莫名其妙,让人摸不到头脑,“昨天看你试礼服时戴着很漂亮,就想买条更好的送给你。”伸手抱了抱她,钟司哄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想太多。”
      “想太多?”希尧突然就咄咄逼人起来,一脸的不依不饶,“我怎么想太多了?你有财有貌,你是高帅富,你以为在养宠物?我有手有脚凭劳力赚钱,如果真的想要我自己会去买。你这算什么?你怎么不干脆拿钱一摞一摞砸死我呢!”
      钟司这才意识到她是真的动了肝火,旁边还有铛铛在场,哄与不哄都脱不了尴尬。铛铛自然也看出来了,出面解围道,“你吼什么吼!男朋友给女朋友送礼物天经地义,没那么多因为所以!陈希尧你少不知好歹,哪有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
      希尧也知道自己这火发得理亏,撇下东西扔在桌上,寒着脸进了洗手间。
      钟司跟过去,抬手便要敲门,铛铛一把拖住他,低声道,“先让她自己待会。她这人最好面子,唯恐被人说三道四。你这样拿了东西砸她,她不跟你急才怪!”
      钟司想了想,抬起的手慢慢放下来。
      “我去楼下车里等你。”铛铛拿好了东西先出了门。希尧是典型的死要面子,有旁人在场更会不管对错坚持死理,到最后只能越闹越糟。
      过一会儿希尧从洗手间里出来,钟司迎上去把她拥在怀里,“别生气了,我没有别的意思,真的只是觉得那条链子更衬你。”
      希尧垂着眼,似乎有些疲惫,“算了。就当我发神经吧。”
      钟司摸摸鼻子,有些吃不准她的想法。还想再说什么,希尧推他出门,“快走吧,飞机不等人!”

      希尧买的是第二天早上的火车票回C市。
      莫如前天夜里有些发烧,婚礼这天起得又早,到了下午突然从低烧变成高烧。希尧不放心,送走了钟司铛铛,便陪着莫如去医院看病。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伤风感冒,却是急性肺炎。
      办好了住院手续回到病房,莫如正在吊点滴,说嘴里发苦想吃西瓜。希尧出去买了西瓜和矿泉水,又买了份蔬菜粥。回来时经过报摊,她想起那次陪钟司看病,他一遍一遍使唤她的情形。唇角微微上扬,希尧停下来,“老板,我要一份报纸。”
      走到病房门口她停住了,里面除了莫如,又多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男人是侧对着房门站在病床前的,从希尧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手掌流连在莫如病弱苍白的脸上。
      那男人,并不是学姐的老公。
      希尧并不想这样贸然闯进去,也不想再折出楼外,便退回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慢慢翻开刚才买的报纸。好在男人待得不算久,蔬菜粥还没凉透,等到那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希尧才慢吞吞走进病房。
      “学姐。”希尧若无其事发放下手里的东西,“我在外面吃了点东西……回来晚了,你等急了吧?”
      莫如笑笑,出其不意道,“你都看见了吧?”
      希尧没想到她会如此坦白,反倒有些尴尬,慢慢揉着眉毛,点了点头。
      莫如用没打针的左手拢了拢头发,说了一句让希尧更意外的话,“我一直没跟你们说,前些日子我离婚了。”
      果然,希尧诧异的抬起眼,惊道,“为什么呀?”
      想当年莫如和她老公的爱情故事可是她们茶余饭后最佳的爱情范本,连铛铛都说过可以不要轰轰烈烈,只要能像莫如和唐学长那般细水长流也心满意足了。
      只是,这才不过几年而已,竟然——离了?
      莫如神色坦然,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伤痛,“不为什么。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能发酵也能磨灭爱情,会淡化也可能会激化矛盾。”
      希尧皱着眉,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想到莫如五岁的女儿,她有些担心了,“那——孩子呢?果果怎么办?”
      “孩子归我。”
      希尧松了口气。这么小的孩子,父母就离婚了,还真是可怜。妈妈常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虽然明知道不可能,她还是忍不住问道,“难道就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莫如面容平和宁静,像在说与己无关的家长里短,“他有外遇,对方是他客户。出轨第二天他向我忏悔,我可以理解,却无法谅解。后来我在他钱包里找到一个没用过的安全套,我把它扔了,去药店买来最贵的。我说,‘亲爱的,安全的确很重要。’”
      “再后来,是不停的争吵和怀疑。”莫如扬起唇角,笑得云淡风轻:“到底不如希拉里,我承认我不够豁达,与其闹到最后反目成仇,还不如好聚好散了。”
      希尧哑然。
      不久前她和瑷沨才讨论过精神出轨和□□出轨哪个更难以承受,于是她问,“对于已婚的人来说,是不是□□出轨的伤害真的大于精神呢?”
      莫如笑笑,“我只能说,对于婚姻,身体的忠贞是最基本的。”
      希尧不懂,“可是如果一个人心都不在你身上了,你还留着他干什么?”
      莫如说,“你还没结婚,没法体会一个做妻子的心情。有的婚姻是爱情的延续,而有的是坟墓。你也许留不住你的男人,但至少留住你孩子的爸爸。但我是很霸道的,我的男人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只能属于我。他做不到,我便不能留。”
      希尧上前轻轻抱了抱她,“学姐,你怎么可以这么坚强呢!”
      莫如摇了摇头,轻声叹道,“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我如果不坚强,又能软弱给谁看呢?”

      把病重的莫如托付给雁冰照顾,第二日希尧回到C市已经是下午四点多。瑷沨和洛竞元来接站。
      希尧玩味打量着两人,“你们怎么来了?”
      瑷枫笑着挽住她,“想你了呗。”
      希尧并不信,“你就给我灌迷魂汤吧。”又转向洛竞元,这个体贴细致的准妹夫,“这次回来打算什么时候走?”
      洛竞元笑笑,“过两天吧。”
      洛竞元毕业后分到J市一家国有化工厂,瑷枫夫唱妇随,便也在那边找了份工作。尽管J市与C市车程不到两个小时,两人工作都忙,平时难得回来一次。晚上一家人回奶奶家吃饭,聊起前几天他们拍婚纱照的趣闻,全家人跟着笑声连连。
      希尧和瑷枫躲到另一个房间悄悄话。希尧问,“婚纱照都拍了,你玩够了打算迷途知返了?”
      瑷沨垂头避开她探寻的目光,“定钱早就交了,也没什么理由,总不能不拍。”
      也的确没有推脱的理由。但看瑷枫现在的样子,若说她脑子里心眼里百分之百想的都是洛竞元,希尧是百分之一百二的不信。
      姐妹俩的目光缓缓对上,似乎都有些怔忪。希尧不禁想起霍箫,又从霍箫想到程卓亚,再想到钟司,不由得也叹气起来。
      说到钟司,希尧手机丢了之后一直没买新的,从雁冰婚礼结束后两人就再没了联系。夜里她刚睡下,客厅的电话就响开了,不一会妈妈推开门,“你的电话。”
      希尧一骨碌爬起来。竟是钟司。
      他声音淡淡的,“到家了?”
      希尧心虚应着。“到了。”
      “什么时候下的火车?”
      她嘿嘿傻笑,“下午四点多。”
      钟司仍是不动声色,“现在是夜里十一点五十二分。”
      希尧还是笑。“是哦。我都睡着了呢,你还没睡么?”
      钟司沉默,过了会才道,“想着明天去买个手机,要不我就送你一个。”
      “你敢!”
      钟司笑,“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不敢。”
      希尧啐道,“死崽崽,你跟说谁乖乖的?”
      钟司微微叹气,“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希尧说,“好。”
      挂了电话抱着膝盖缩在沙发上,回想着这几天来的经历:弄丢了东西,钟司从北京赶来,那条情人路,星海公园的摩天轮,还有,伸出来的那双手。
      他说,许你——以爱……
      客厅的窗帘没有拉好,中间空了拇指粗的一道细缝,细细晕黄的光线打在地上,希尧伸出手,光便落在掌心里。她笑笑,两手慢慢握在一起,目光望向未知的夜空,低低说了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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