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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01 ...

  •   故事的开始,是十二月。

      盥洗室,灯光昏暗。

      水滴进砖缝里,声音清脆,一阵窸窸窣窣。

      桃金娘又来了。

      “是你啊,这个讨厌的女孩,你还没走。”幽灵从马桶里钻出来,嘟哝一声:“你的那个小帅哥朋友呢?”

      “如果你是说詹姆斯,他在楼上吃饭。”艾拉心平气和地说,又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纸巾,仔细擦拭着刚刚洗干净的手。

      桃金娘闷闷不乐应了一声,又接着试探:“那她们呢,走了?”

      艾拉低下头继续擦着手,又顺手把皮鞋底抹干净。

      “不瞎自己看。”

      桃金娘抽抽嗒嗒哭了起来,无非就是那些念叨了半个世纪的话。

      艾拉没理她,她自己心情也够差的。

      “你要报告老师吗?”桃金娘沉不住气,穿过艾拉被墨汁浸透的书包。

      “没什么大事,用不着。”她总算擦完了手,又抽了一张开始擦拭书包和袍子。

      “这种墨汁来自巨乌贼,魔咒去不掉。”

      桃金娘欲言又止看着艾拉的柳木魔杖,仿佛看出桃金娘想问什么,艾拉直截了当打断,对着镜子理了理被泼了墨汁的袍子,努力变得体面了些。

      桃金娘就是再不喜她,也多了几分怜悯:“你可以脱掉。”

      女孩利落脱了浸满墨汁的袍子,里面露出来的白衬衫比袍子更为糟糕,被染成黑色,往下滴着墨汁。

      “如你所见。”她笑了一声,桃金娘触电似的尖叫一声,呜咽着钻进马桶里。

      一地水渍,一身脏东西,几个趾高气扬的斯莱特林,以及地下管道呜咽的莫名其妙的幽灵。

      这些被艾拉统一称为:“返校第一天”。

      “诶,你们听说了吗?”

      “当然,不过……真是格兰芬多的那个加布里埃拉·沃林顿?就是坐在那边,披着袍子的那个。”

      “不然还有哪个沃林顿?净说废话。”

      “谁能想到啊,那可是灭门惨案——话说她怎么幸存的?”

      “她那位传说中的父亲估计出手了吧,唉,真惨,没爸没妈。”

      哦,对了,还有乱七八糟的闲言碎语。

      艾拉冷漠地想着,她的衣服显然是被那群莫名其妙的蠢货弄得穿不成了,马琳现在还没返校,校服什么也都不在。至于从詹姆斯柜子里面拎出来的又肥又大,她总感觉现在的自己像是穿着破床单的家养小精灵。胡思乱想,羽毛笔仍不停在羊皮纸上随意划动,蓝色的墨水在纸上晕开。

      她落下了两个月的功课,从十一月初直到现在,她就是连“霍格沃茨”这个单词都没听过几遍,何况那些知识和作业,所以要,好好学习。
      艾拉讽刺似的把这个词写下来,然后再随手划掉。

      然而对于那些刚涌入了圣诞过后校园的学生而言,有关加布里埃拉·沃林顿本人,就是一个天大的新闻,传言和各路消息零零碎碎混成一片,在图书馆上方飘啊飘。

      女孩揉揉眉心,眉眼里都是烦躁。

      说实话,她对自己说是学习,可心底想得还不过只是为了远离那些闲言碎语。

      总有些人想要不厌其烦地提醒她:你妈妈死了。而她又不能把这个名为“有些人”的群体怎么样,这样只会激起下一轮更为激烈的声讨。

      至少在图书馆,能讨得耳根清静些——虽然也不比休息室强到哪里去。

      她微微向后靠了靠,陈年的凳子咯吱一声,有些刺耳。艾拉合上课本,转而翻开一本图画书,上面小小的中国咬人甘蓝跑来跑去,一口啃住画在它旁边的曼德拉草。

      艾拉用羽毛笔尖轻轻戳了小甘蓝两下,它挎着脸看向她。这有些激发女孩的恶趣味,她又是轻轻一点,小甘蓝及时跑开了,还朝她做鬼脸。

      “你这个邪恶的女孩!居然在书上乱涂乱画!你怎么敢?”平斯夫人注意到艾拉的小动作,挥舞着鸡毛掸子冲了过来,一下一下打着她。

      “抱歉。”她平静地回答,起身把凳子推进桌底,尖锐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女孩背上包就走,没麻烦平斯夫人继续教训她。只留下哮喘似的图书管理员不停大口喘气。

      她可是格兰芬多啊,有什么不敢的。艾拉给自己讲了个笑话,但没奏效,她讲的笑话一直都很冷。
      走廊空空荡荡,艾拉莫名轻松起来,连带脚步也轻巧起来。那件事之后,她确实变得更孤僻离群了——虽然艾拉以前也不是什么热闹欢快的性子。

      艾拉习惯性低垂着头快步走着,一不小心不知道撞到了谁。

      “不好意思。”艾拉抽了口凉气,连忙道歉。这下子撞得不轻,她个子不高,速度又快。直直撞向对方前胸,脑袋嗡嗡作响,生理性的眼泪瞬间划过眼角。

      “没事,我也没看路。”女孩得到了对方心不在焉地回复,以及格外熟悉的声音。

      艾拉带着几分怨气抬起泪眼看着对方,朦朦胧胧只对上一对模糊又好看的灰色眼睛。灯光被高大的男孩遮住大半,西里斯·布莱克站在她对面。

      “布莱克。”艾拉点点头,也算打了个招呼。

      她就知道,熟悉的男孩的声音,除了发小的朋友们,还能有谁。

      “你好,沃林顿。”

      两个人默契地错身而过,艾拉往紧拉了拉身上宽大的袍子。

      刚才,硬是把不合身的袍子撞歪了,詹姆斯这家伙看着瘦瘦高高,衣服肥大的要命。

      明明是詹姆斯身边最亲近的两个朋友,两个人的交集却少得可怜,除去魁地奇几乎为零。哪怕聊天,话题也会中断在詹姆斯上。

      原因很简单,艾拉顶着沃林顿这个姓氏,和那个“传奇”的身世,再怎么就算做个沉默的背景板也是麻烦多多的那种。所以做人准则便是:远离麻烦。

      而西里斯·布莱克,头上就顶着两个大字:“麻烦”

      灭门之祸事发之前,就曾有两个姑娘来找过她,那叫一个气势汹汹:

      “我告诉你沃林顿,别妄想着詹姆斯·波特会喜欢上你!”

      然后气势汹汹地走掉。

      艾拉觉得这二位纯属是脑子有病,圣芒戈都没得治的那种。全世界都知道詹姆斯·波特的芳心只献给莉莉·伊万斯,恐怕只有她俩觉得平平无奇如她加布里埃拉·沃林顿能入得了颜控詹姆斯的眼。

      后来是詹姆斯出面,拍着她的肩和那几个姑娘怒吼:“我和谁在一起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这件事就这样平息了,但这只是表象。

      那两位女孩其中一个,是鼎鼎大名的传说八卦女王伯莎·乔金斯。
      所以后患包括且不限于在校报上闹的沸沸扬扬,走在哪里都有人津津乐道“这是魁地奇明星波特的女友”。哦,对了。唯二喜闻乐见的人,一个叫斯内普,一个叫伊万斯。

      这件事硬是断断续续折磨了艾拉一年,所以她从此深刻意识到和校园风云人物当朋友绝对是件麻烦事,从此更对这位西里斯敬而远之,交集无数也还是仅仅停留在互称姓氏的阶段。

      至于对方,自然也是远离霍格沃茨一切雌性生物——除了麦格教授。

      互称姓氏也是拜詹姆斯所赐,不然他们很有可能连说句话的缘分都没有。

      “哦,对了!沃林顿,等一下。”

      艾拉身后传来少年狂奔的声音,她回过头,看见布莱克跑得莫名很像一只脱缰的野狗,哪怕停下来仍旧是气喘吁吁的那种。

      “忘了跟你说了,詹姆斯让我告诉你明天早上六点训练,不许请假。老伍德的德行,大清早就训练。”他叮嘱完又随口抱怨了一句。

      西里斯一向喜欢睡懒觉,这还是詹姆斯说的。

      “知道了,谢谢你。”艾拉点头,又把书包肩带拽了拽,她能听出来后面那句是被紧急加上去的,也许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远离霍格沃茨一切雌性生物的布莱克先生今天居然跟她说了句废话。

      按理说,到这里话题应该结束,但他们都硬是傻站着不说话。

      “呃,沃林顿……”西里斯构思着一个开场白,也许是他知道自己应该多少说两句安慰的话,但想了半天都无比无力。

      艾拉本人用清凌凌的浅绿色眸子看着西里斯,像在等他说话,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凝固。

      西里斯沉默半晌,终于憋出来一句话:“詹姆斯刚刚被禁闭了,因为莱斯特兰奇那伙人说你坏话,詹姆斯就把他屁股炸了。”

      “哦,让他小心,我相信画面一定很美。”艾拉点点头,嘴角扯起一个笑。

      心里想的却是:辛苦你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

      少年“扑哧”一声笑了,显然也想象到了那个画面:“三次义务劳动换的,也算值了。”

      “嗯,那没什么事我走了。”艾拉还是主动解了围,转身准备走。结果和对面少年的声音撞了个满怀。

      “你的书包和衬衣怎么了?”

      艾拉连忙把长袍拽紧,眼神里终于透出麻木以外的一点慌张。睁大眼睛直视对方。

      “别告诉詹姆斯,行吗?”艾拉欲盖弥彰藏起满是墨水的书包。

      “谁干的。”西里斯的脸色称得上难看,他们那伙男孩的正义感一直都很过剩:“又是谁干的,那伙人?”

      艾拉摇摇头:“不重要,没关系。”

      真的不重要,真的没关系,真的无所谓。艾拉自我催眠一般对自己说着,我不需要抗争啊,抗争无用。
      她现在,暂时,真的不在乎。

      像是自我麻痹,她对自己这么说着。

      能战胜是一方面,可她真的很累,所以逆来顺受。

      反正无论强不强大,人到最后都会被煤气罐炸死。

      生命本身就太脆弱,抗争又有个卵用。

      “这是你自己的事,总得把自己当回事吧。”

      他突然这样说着,艾拉不知为什么,竟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与正义感无关的悲悯。

      “我知道。”

      那就都别在乎了,无所谓。
      话语在艾拉喉头滚动许久,却终究没说出口,她又点点头:“我真的非常感谢你和詹姆斯的好意。”

      客套的话,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敷衍。

      尽管艾拉真的不是有意的。甚至这是她今晚最有诚意的一句话。

      “谢谢你转告我消息,毕竟我缺了好几次,我不会当拖油瓶的。那么,明早训练见。”

      “明早见。”

      那句简简单单的话好像从未存在过,连带着方才的一切,都不曾存在。

      她依旧看着方才少年待过的地方,她好像可以读懂他的目光:
      我们这样的人,怎么可以这么窝囊。

      明明毫无可比性,怎么可能是我们这样的人。

      艾拉没回答自己,又把袍子拽了拽,向着休息室走着。

      他的方向是奖品陈列室,肯定要去找詹姆斯。
      相反的两个方向。

      她回头瞟了一眼,高高大大的男孩双手插兜向前晃荡,仿佛刚才的一幕从未发生。
      那句话根本不像是他会说的。

      意味不明的话,彻底的陌路人,艾拉甚至不知道他这么冒着被骂“神经病”的风险说这么一句是为什么。
      除非实在不愿忍受她自甘堕落,所以才这么说来唤醒她。

      那一刻,艾拉莫名想到了自己从没存在过的父亲。

      女孩没再多想,终于在书页一角上写下:

      “明早,训练。”

      她把手中书页齐齐扯下,连同被墨水洇脏的羊皮纸一起揉成团囫囵揣进兜里。

      看了眼手上的电子表,又将近宵禁。

      真没想到,一句话就可以说完的事,他们两个硬生生花了半个钟头。艾拉看了看表,梅林保佑加布里埃拉,费尔奇不在这层楼。
      鬼使神差的,她走向窗边,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落在窗棂,窗户中映出的城堡油灯摇晃,昏黄而温暖。艾拉把手轻轻附在窗上,冰冷的触感刺激着掌心尚未愈合彻底的伤。

      一样的雪,美丽而残忍掩盖了那夜的悲伤。

      艾拉突然想起妈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她永远都看不透的妈妈总这样说:

      “每当你感觉自己很冷的时候,就去摸摸雪。

      “你就会发现你可以温暖雪花。

      “所以啊,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怕。”

      艾拉突然想到了少年的眼神。

      就像她看着漫天落雪一样的眼神,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悲悯仿佛可以轻易地看穿她的自欺欺人。

      【沃林顿,你不把自己当回事,没人会把你当成什么】

      落雪被少女的悲伤融化,窗棂上的冰花消融成指印的模样。

  • 作者有话要说:  建议配乐《hon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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