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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师父,师父……”
      一个男子正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嘴边低语无数,却就只这两个字。叶落知看着艰难往前走的男子,喊了一声“倒”,就见那男子”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大概数十秒之后,那男子缓缓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至于为什么他行动这么迟缓,可能是因为受伤太重,因为那男子每次往前走去的时候,衣摆都会在身后的草木上留下一片红痕。
      刚开始的时候,叶落知还会想冲上去帮忙,但每次只要这个场景一出现,他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动弹不得,只能看着,而且他说话那人也跟聋了一般听不见,后来他发现,不是对方聋了,而是他压根在那个场景里就是不存在的。
      因为,这只是一个梦,但梦里这个场景每年都会出现一次,而今年,是他梦到这个场景的第十五年,想想,也真是挺久了,久到他闭着眼都能知道什么时候梦境会切换,那男子在什么地方会摔倒,会爬起,会转弯……
      当那男子第二次摔倒在地时,叶落知在心里念了一句“来了”,然后他所在的场景似乎虚晃了一下,四周荒山褪去,进而出现一条河,而他就轻飘飘的站在水面上,那一道道涌起的水波,总让他有一种会随时掉进河里的感觉。
      离他不远处有一艘船,船上站了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人,但并不是他之前看到的在荒地里的那个,这人眼覆红纱,显然是个瞎的。
      船四周被一圈竹筏围着,而每个竹筏上都站着一个人,各个黑衣,且手持一根长棍。他们中间有一个负责指挥的,每次他手势一下,竹筏上的人都会拿长棍去击打河面,打一下控制竹筏调换一下位置,调换十次为一轮。
      这样的场景其实并不难想象,因为电视里那些古装剧经常这样演,某男主因为某些原因被人刺杀,围追堵截到退无可退,然后之间展开一场厮杀,而叶落知更是把这场梦当做是一场3D电影在看。
      船上那男子是个相当厉害的,因为刚开始几轮,每一轮结束后,几乎竹筏上的人都会被他用一种手法击杀掉进河里,且没有一个爬起来的,也就是说都死了。
      竹筏空了之后,叶落知旁边的河岸边会突然多出来块空地,上面乌泱泱站了一群人,少说也有一二百个,他们会在竹筏空了之后利用叶落知只在小说中见过的轻功掠过河面补上去,而有些人甚至在还没到达竹筏之前就被击杀,掉进河里激起一阵血花,有些溅的远的甚至会穿透叶落知的身体落进河里,再荡起一片红色的波纹。
      叶落知结合自己看过的各种小说,然后分析:这名男子身份特殊,武功很高,善恶不辨,且这车轮战,用击打水花和补位的方法,应该是用来干扰他听觉以及消耗体力的,一旦船上的人在其中任何一方面出了差错,那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叶落知直觉,他之前看到的那个男子声声念着的师父,应该就是这个人了。之前那男子显然也是经历过一番恶战的,他跟他师父应该感情很好,伤成那样还一心惦念着他师父,每次到这个时候,叶落知总会忍不住感叹一句:你师父都要自身难保了,可怜的你却只能在荒沟沟里摸爬滚打。
      就因为这句感叹,他从小到大挨了他发小不少的指责,说他没有感情,没有良心,没有同情心之类的,而且他的指责还会拐弯,从最初的没有同情心到最后的负心,长篇大论下来,让从不知恋爱为何物的叶落知觉得自己脑袋上仿佛就挂了四个大字:我是渣男!
      数着被击杀的人数,叶落知估测着时间,待脚底下的河面逐渐变红直至完全成了血红色时,他知道他最迫切想看到的场景来了。
      这场梦虽然很清晰,清晰到他能看清每一处细节,甚至梦醒之后也不会忘,就比如船上那人使用的武器,是一种袖中丝,但再怎么清晰,也还是有他看不清的,例如梦里面所有人的脸,以及红衣男子所杀的最后一个人。
      如之前所梦到的那般,在最后一轮死了三个人之后,那空着的竹筏空隙中,有一个人悄无声息的钻出水面,然后以极快的速度翻进了船舱里,他总觉得那个人像他之前见到的那个,但因为角度问题,他只能看到最后有个人上了船,身影一晃进了船舱就再也看不见了,而他却能明显的看到红衣男子在船舱里进了人的瞬间就将袖中丝射进了船舱。
      之后红衣男子进了船舱就再也没出来过,而外面那些黑衣人,被杀的只剩十几个了,他们在红衣男子进船舱的瞬间,就好像突然接到了某种命令一般,迅速后退,然后撤离了,仿佛他们之前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等这最后翻进船舱里的人。
      发小一直说叶落知在这场堪比3D大电影的梦里当观众当的太过理智,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其实并不是的,至少在这突然安静下来,面对一只飘荡在血红色河面上的船只时,他的情绪是压抑的。
      就是那种可能已经知道船舱里发生了什么却没办法证实,想看到却又不敢看到,再到不能看到,胆怯,焦急,不安,急切,或是更多的情绪汇集到一起,最后化成一股难过灌进心里,这种感觉很奇怪。
      但好在叶落知并不会陷在这种情绪里太久,因为这时候,天空中开始响起“咚、咚、咚”的声音,像很有节奏敲打的鼓点,那声音由远及近,从天幕中压下来,而随着鼓点的声响,四周的景色也开始褪去,直到那鼓声几乎要穿透他耳膜的时候,他猛的睁开眼睛,从梦里脱离出来。
      呼!终于醒了。
      叶落知把一只手放在胸口感受着心跳,然后调整呼吸,长出了一口气。
      又是这样!
      心跳比平时快一点,他梦中最后响起的鼓点声,其实就是他自己的心跳声,每次在梦里,自己情绪开始不稳定的时候,就总会被自己的心跳声惊醒。
      拍了拍胸口,叶落知坐了起来,然后他不知怎么的,忽然愣了一下,随后他看了一眼四周,最后看了看自己的手,抬起来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热的,掐了一下,疼的。
      他就保持着掐自己脸的姿势在床上坐了半分钟之久,然后像突然回过神来似的掀了被子从上铺下来。宿舍里除了他还有一个人坐在桌子前看书,另外两个没在。他走到桌子前,扒拉开一堆东西,从里面找出自己的水杯灌了几口,然后伸着懒腰走到了窗户前面。
      这会儿已经是中午了,今儿天气挺好,阳光照进来,他拿手懒洋洋的撑到头顶,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才像是从刚才的梦中脱离出来一般,长舒了一口气。这一放松下来,让他又有了一丝困意,但他不想睡。
      “许川,有吃的没有?”
      昨晚打游戏打到五点,然后一觉睡到现在,他快饿死了。
      “桌子上有,你自己找找。”
      许川是个书呆子,但却不是死读书的那种呆,他喜欢看各种各样的书,就跟他名字的寓意“海纳百川”是一样的。
      翻了翻桌子,只从一堆零食袋里翻出来几片薯片,塞到嘴里后,他不死心的再翻,然后又从一塑料袋里翻出来一根火腿肠,撕开包装袋叼嘴里,他嘟囔着问许川:“苏勉跟肆水呢?”
      “他俩吃饭去了。”
      许川头都没抬一下,叶落知听了这话,把手里的火腿肠全塞嘴里,然后开始找手机:“你不早说!”等他终于在他床铺的枕头下面摸到手机时,门开了,有两个人走了进来,手里提满了东西。
      叶落知见状,两眼放光的就扑了过去:“你们买了什么好吃的?快给我看看,我快饿死了!”苏勉绕过他走向桌子:“去去去,你瞧你那样,光看看能饱啊?哎,这桌子这么乱东西都放不下,赶紧先收拾一下。”不等苏勉再多话,叶落知已经拿来了垃圾桶,一股脑儿的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扫了进去,也不管里面有没有要用的东西。
      “好了好了,快点快点!”叶落知已经快要饿死了,他接过苏勉手里的东西,打开塑料袋看了看,还挺丰盛。苏勉见他嘴里叼着包子去打开其他的袋子,忍不住说:“你慢点,我俩都吃过了,这是你跟川子的,所以我并不打算跟你抢。你看看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几辈子没吃饭了呢。”
      这位自进了宿舍之后就一直絮絮叨叨的苏勉同志,就是叶落知说的那位从小数落他数落到大的发小,如今跟他一个学校,一个专业,一个寝室。
      在吃的面前,叶落知已经自动屏蔽了一切,等他吃饱后,摸着肚子看着桌子上剩下的,这才开口问:“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得,就知道他没听进去。”苏勉对张肆水做了个“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后者只是笑了笑就回他自己桌上打游戏去了。
      “有一份是川子的,你把他那份都吃的差不多了还问怎么剩这么多,你脸呢?”
      面对发小的指责,叶落知毫无愧疚之心,只是对闻言看过来的许川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太饿了。”
      “没什么,”许川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终于站起身来,“反正我吃的也不多。”
      许川过来吃东西,叶落知站起来给挪了位置,然后一边伸懒腰一边往床那边走,打算再睡会儿,等晚上……等晚上再说吧。
      “哎,今儿天这么好,又没课,你们打算就这么在宿舍呆着?”苏勉躺床上无聊的翻看着手机,见没人搭理他,然后歪出头看向他斜上方上铺的叶落知,“知儿,咱今晚出去约酒去?”
      “你丫能不能别这么叫我,我没你这么大的舅舅。”叶落知懒懒的回了一句,然后想了想自己之前的那个梦,有些迟疑,“今晚不出去了吧?”
      “不出去?”苏勉一听这话,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然后扑到叶落知的床铺前,“你今晚不出去?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知道。”叶落知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懒懒道:“但该来的已经来了。”他说完这句话,然后还瘫着手看着苏勉,苏勉则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你俩这是在说什么呢,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你俩谁的生日?好像不是啊。”许川看着一边两个大眼瞪小眼的人,扶了扶眼镜,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今天是,嗯,中元节!”
      “你俩要在鬼节出去?”自进了宿舍就没说过话的张肆水终于在趁着游戏人物恢复的过程中证明了一下他的存在。
      “鬼节为什么不能出去?你还信这个?”许川问了张肆水一句,但对方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在游戏里了。
      苏勉显然还没从叶落知的话里回过神来,依然一副震惊的模样,直到叶落知拍了拍他的脑袋,他才回过神来,”你……”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苏勉能这么震惊,完全在叶落知的意料之中,因为他每年做这个梦的时候,都是在鬼节这天,而且不止如此。说来,叶落知还有一个除了他家人跟苏勉这个发小外其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他患有离魂症。
      离魂症第一次发作的时候,是在他六岁那年,同样是在农历七月十五这天。他爷爷是个特别迷信的老头,大早上起床就告诉他今天一天不要出去,尤其是在太阳落山以后,更要乖乖待在屋子里,免得他出门碰见不干净的东西。他因为自小就没有爸爸,妈妈在他出生不久后也去世了,爷爷又吓唬他说这天晚上外面会有好多鬼在游荡,自小没有见过双亲的他就想着如果真的有鬼,那他说不定会遇到他爸爸妈妈呢。
      他那时候也是个胆子奇大的,趁着爷爷不在偷溜出去,然后拉上隔壁的发小,也就是苏勉,找了一个即能看到自己家门口,又能不轻易被人找到的地方藏了起来。
      两小孩从天色微亮一直等到深夜,两人一身蚊子包,鬼影没见到半个不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等睡着了。后来发生的事是苏勉跟他说的,苏勉说他自己是被找他俩的大人吵醒的,他刚睁开眼就看到有很多人围着叶落知,说什么“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身体僵硬”之类的话,那时候的他已经知道死人是什么样子的,他仗着自己个头小,挤到被大人们围着的叶落知身边,当看到那张脸上脸色几乎跟他记忆里奶奶葬礼上看到的脸色一致时,他几乎都吓傻了。
      后来叶落知要被送去县里医院,可刚出了村口他就醒过来了。之后的事叶落知也知道,他醒来后他那个迷信的爷爷不知从哪找来的看着像是个骗子的人,给他看了看,说是离魂症,然后装模作样的给他做了个法,还说他因为体质特殊,这种情况以后还可能经常发生,但因为他做了法事,避免了经常发生的情况,但以后每一年的鬼节至少还是会发生一次。然后那人就一副高深莫测的接受他爷爷的感激涕零,临走时还拿走了他爷爷给的三百块钱。那时候的三百块,几乎是他爷孙俩好几个月的生活费用了。
      虽然叶落知的离魂症确实一年发作一次,且还是在中元节,但他就是觉得当时那个人不对,就给他一种像是专门跟别人对了台词然后来这里表演了一番,不过自那以后,他就再没见过那个人了。
      再之后的中元节这天,爷爷都会守着他,到了高中,学校在县城,他需要住校,然后这个守着他的人就从爷爷变成了苏勉,就为了这个,文科成绩很好的苏勉在高二选了理科,在高考后报志愿跟他报了一个学校,选了同一个专业,调了同一个宿舍。
      但今年,情况似乎发生了些变化,以往只有在晚上才会做的梦白天也梦到了,而且梦醒后离魂症也没有发作。
      叶落知不知道这种变化究竟是好是坏,而且他自我感觉,自己这个白日梦,并不见得是好的。
      “算了,我俩还是出去吧。”叶落知揉了揉眉心,一下子躺回到床上。万一自己离魂症在晚上发作了,他不想吓到别人。
      “哎?哦!哦……”苏勉看了一眼叶落知,回身扫到许川那好奇的眼光,然后一边往自己床铺那边走,一边拍着胸口开始自语:“还好还好,我以为你真不去了,就你奶奶那酒量,你今晚不去,她怕是会直接跑来找我要,或者她一个不高兴了要带我走,你肯定会帮你爷爷,话说我爷爷留下这种要祭奠一定要去酒吧的这种遗言我一直觉得不靠谱,但我又没亲耳听到过,我爸更是不可能拿这种事忽悠我,我……你觉得呢”
      被问这种问题的许川连手里的炸鸡都不吃了,只一脸迷惑的看着苏勉,因为他没听懂苏勉口中说的那个可能要祭奠的人到底是谁的爷爷,或者奶奶,而叶落知则有些担心,苏勉是不是被自己那一番话给吓傻了,都开始不着调的胡言乱语了。
      下午六点,苏勉跟叶落知出了学校,不过俩人并没有去什么酒吧,而是找了个酒店,开了一间房,然后点了外卖,外卖里就包括了酒。以往这个时候,酒都是苏勉在喝,因为他觉得他喝点酒就不会那么害怕了,不过这次,叶落知看见那些酒,不知怎么的反而来了兴致,直接拿了瓶就跟苏勉来了个碰,这反而让苏勉不敢喝了。
      “我说知儿啊,你这一反常态的,这怎么让我觉得心里堵的慌呢,你不会有事的对吧?”苏勉手里晃着易拉罐,直到里面被晃起了泡沫溢了出来也还在晃。
      叶落知伸手拿过他手里的易拉罐放在地板上,然后左右看了看,起身拿了纸巾过来,还顺手将随手扔地板上的外套拿起来放好,才坐下来将那处的泡沫抹了抹,说:“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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