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夏》木离渊

1、春雨

　　雨下了一夜，早上起来，地上还是潮湿的，空气里有一股清新而湿润的青草气息。小区对面的公园里，几位大早上起来遛狗的大爷大妈正兴致勃勃地议论着什么，那表情，不亚于听收音机里的新闻，那样起劲和好奇。
　　昨天晚上，夏荣轩的妈妈又被丈夫打了。
　　他们议论纷纷，有不少人好奇地朝小区大门看过去。那里，有一位少年正低着头向公交站走去。
　　少年皮肤冷白，即使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也能看出来，这是个很能祸害人的长相。
　　只是他胳膊上触目惊心的伤痕与他的长相，身形都极其不协调。他似乎感觉到了这边众人兴奋、好奇的目光，朝这边扫了一眼后，皱着眉，把手上拿着的校服外套穿上了。
　　能看出来，他心情很不好。
　　但具体为什么心情不好，是因为那群对他指指点点的大爷大妈？是因为自家的那点烂事被人当作津津乐道的新闻？好像都是，又都不是。具体的原因，他自己都不清楚。
　　公交车来了，他扫了一眼，跟着前面的人群上了车。
　　车上人很多，他上去的时候，只剩了一个靠窗的座位，旁边有个空座。
　　他想了想，坐了过去，从包里摸出耳机戴上，闭上了眼睛。
　　车上人太多了，大部分都是学生，他们聊着最近发生的新闻，或是关于学校的事情，还有人大声地打闹着，再加上后排传来的小孩子的哭声……如同菜市场般吵闹。
　　夏荣轩最是讨厌这种喧嚣，但现在在公交车这种场合……他默默地想了想自己在下一站下车之后再等到车的可能性，发现微乎其微。只好认命地塞紧耳机，试图离耳边的喧嚣远一点、再远一点。
　　但他很快放弃了挣扎，因为周围实在是太、太、太、太吵了，令人窒息。
　　他只好认命般坐直了身子，望着窗外发呆。
　　这样过了不知多久，等他反应过来身边多了个人的时候，那人已经在他身边坐了很久了。
　　还……看了他很久。
　　他觉得自己被对方冒犯到，又觉得这样被人盯着看有点傻，于是带点愠怒地抬起头，向那人看了过去。
　　对方是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肩膀上斜挎着一只黑色书包，身上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校服，脸庞白皙，眉眼英俊。
　　彼时，他正用那双带点冷意的丹凤眼看着他，嘴角意味不明地挑着，像是带着一丝懒洋洋的笑，又像是挑衅。
　　对，挑衅。
　　夏荣轩自认为长了一张不好惹的脸，也不怎么招人喜欢。而这位……怕是有点大病。
　　话说这位少年，被夏荣轩盯着看了半天也不觉得生气，反而笑嘻嘻的，很高兴的样子。
　　真是有病。夏荣轩面无表情地想。正想着，那人开口和他说了句话。
　　他说：“同学，你别盯着我看了，再盯就要坐过站了。”
　　夏荣轩怒道：“还不是你先盯着我看的？！不要脸！”
　　说完，不顾还有一站，他起身就走。那人拉住他问道：“去哪儿？”
　　夏荣轩又气又恼，甩开他的手，向公交车的后门走去。
　　他要去等着下车了。

　　学校里，夏荣轩面无表情地穿过一群打打闹闹的学生，向主任室走去。敲开门，里面有一位长得酷似波斯猫的中年男子。
　　该男子正是传说中凶神恶煞的皖城三中高一级部主任——赵主任。
　　他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嘴角上扬，笑得很开心。看见夏荣轩走进来，更是直接把眼睛笑没了。他拍拍夏荣轩的肩膀，声音里满是关切：“终于愿意回学校了？你姐姐同意了？最近情况怎么样？”
　　夏荣轩垂下眸，掩去眼底的情绪，轻声回答：“好多了，谢谢主任关心。”
　　赵主任笑着：“那就好，我们一直在等你回来呢。当时为着你的事，我跟校长吵了好几次，我个人是想让那孩子退学的，但是校长……”
　　夏荣轩点点头，脸上笑容不减半分：“没关系，我现在好得很，照样能上好学校。”
　　他们又聊了好一会儿，最后赵主任拍拍他的肩道：“好了，现在带你去你现在的班级，秦老师教高二去了，你尽管放心。”
　　随后他们去了高一（5）班。
　　班上闹哄哄的。班主任还没有来，因此全班人都在闹，有人头凑头说小话；有人偷吃零食；有人追跑打闹……总之干嘛的都有。
　　这个班很乱，这是夏荣轩对高一（5）班的最初印象。
　　赵主任走进去，站上讲台，喝道：“都给我安静下来！”等台下安静之后，赵主任清了清嗓子道：“今天有一位同学加入了你们，你们就给他这么一个第一印象？”随后转身，对夏荣轩说到：“来，做个自我介绍。”
　　做完自我介绍下台，他看到整个教室只有一个空座了，也没多想就坐在了那儿。
　　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黑色书包，座位的主人不知去哪儿了，夏荣轩一边把书包挂到桌边的钩子上，一边看着这个空座儿。不知在想什么。
　　他放好东西就趴倒在了桌子上，合着眼睛像是要睡觉。
　　前桌是一个男生，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他看着夏荣轩，以为他睡着了。只好喊醒他。对他说道：“你胆子够大的，你知道你旁边坐的是谁吗？”
　　夏荣轩心说坐着谁关我屁事，但出于礼貌还是问了句：“谁啊？”
　　“咱学校校霸啊！”那男生激动道：“打架从来没输过的那种！你就不怕……“
　　”……“夏荣轩心说关我屁事，又不管他。
　　大概是夏荣轩的表情吓到了前桌男生，他悻悻然地转过头去，不再搭理夏荣轩。
　　夏荣轩一向懒得管这些事，什么校霸不校霸的，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个觉。昨晚为了预习新课他熬了很晚，又被母亲的哭诉声惊醒。怀揣着满心旧事，他一夜没睡好。
　　自从确诊抑郁症以来，他几乎每个晚上都是这样度过的。
　　他趴在桌上，试图把突然汹涌起来的情绪再压回去，但是失败了。没办法，他只好闭上眼睛，想睡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坐到了他身边。随后就是他刻意压低的、和前桌说话的声音。
　　他忍不住抬头，看向他的新同桌。
　　只见此人脸颊白皙，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笔挺的鼻梁和好看的薄唇……等等，这人怎么长得这么眼熟？！
　　对方轻笑一声，说道：”吵醒你了？不好意思啊。我是程瑾俞，很高兴认识你。“
　　他长相冷峻，好端端的一句话被他这么漫不经心地一说，变得一点儿也不抱歉。
　　夏荣轩捏紧了拳头，最后却想到，对方根本没惹自己，自己莫名其妙地揍他一顿似乎……不太好？
　　他忍了又忍，最后却只是”嗯“了一声，就又趴着不理人了。

　　好在班主任及时赶来救了夏荣轩一命，她走进来，问了前排的女生们夏荣轩坐在哪儿，随后走过来叫醒了他，拉着他出去了。
　　她拉着夏荣轩去了办公室，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她向面前这个看起来冷淡的少年介绍了她自己。
　　”我姓安，单名一个澜字。他们都叫我安姐。我教英语，是你们的班主任。“她笑着说。
　　夏荣轩看着她的眼睛，也笑了笑说：”安姐好。“
　　安澜笑着：”你好，现在呢，你的情况我已经从赵主任那儿得到了一个初步的了解，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我不会像秦老师那样对你的。“
　　”嗯，好。”夏荣轩点点头，微微一笑。
　　他们聊了一会儿就回了教室。第一节正好是安澜的英语课，她站在讲台上看着趴倒一大片的学生们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刚说了没几句，就看见台下已然有一大半的人都趴倒在了桌上。只得任由他们睡去。
　　随后一整天的可都很是顺利，也许是夏荣轩的错觉，他总是觉得现在的班级比起以前那个好了很多，老师们也更让人尊敬了。
　　转眼间一上午就过去了，他跟着人潮走进食堂，居然有了一种久违的感觉。
　　他摸了摸兜，发现带了药，就去找了个窗口打饭，然后坐下来吃。
　　吃过饭才十二点半，他回了教室准备午休。在路上遇见程瑾俞和某个高二的男生走在一起，两人说了没两句就打了起来，夏荣轩觉得厌烦，走开了。
　　午休的时候，他难得睡了个好觉。也没做什么梦，最终也在正常的时间醒来了。
　　下午有两节自习课，老师们被叫去开会了，班上的人难得没有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写题。偶尔有人和身边的人小声讲话，但也只是借东西一类的，安静得很。
　　夏荣轩也在写题。他身边的某校霸在和人传纸条，扔来扔去的，在夏荣轩眼里很是幼稚。他一边写着题一边腹诽着。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抬头问道：“一直传纸条干嘛？”
　　程瑾俞被他问得愣了愣，随后轻声笑了。
　　“为什么传纸条？因为我在向他们打听一个人啊。”他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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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文要进行一个大改，可能历时两个月以上，问就是为了签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