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也晴空万里》初濋

1、C1

　　来的时候是晴天。所幸到达的时候也是晴空万里，季善避着阳光进了酒店，一觉下去就到了天黑。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未读信息里有他们提前叛逃的宣告。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他们却一点没有受到时差的影响，来了繁华的欧洲都市，一个个都盛装打扮出行，尽情享受异国浪漫的夜晚。
　　放下手机，她把行李箱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摆好，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到浴室畅快地洗了个澡。

　　季善还湿着头发，刚插好吹风机，隐约听到门铃声，还以为是同房的姐姐忘带房卡，开了门才看到有些局促的李玟赫。
　　这个时间，在酒店房间门口看见他，季善也有些错愕，还穿着浴袍擦着头发，动作停了下来。

　　李玟赫别开眼神，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的眼睛，“我睡过了头，他们说你也还在酒店……”
　　他们晚上是有聚会，季善恶梳洗打扮也是为此，她打量了两眼，并没有让李玟赫尴尬太久，“那你等我一下，我先把头发吹好，那……先进来？”

　　“谢谢。”这有歧义的话，彼此心领神会却又都没人放在心上。海外的自由空气渗透，没人去理会假如有粉丝假如有记者假如的各种假设。

　　但李玟赫的到来打乱了她的进度，只能放弃精致的全妆，吹个半干的头发三下五除二化了个伪素颜妆。

　　“走吧。”

　　化妆的时候他总是坐着，有时候她会忘记他们的体型差异。李玟赫的身材算是团里苗条的一类，但总归是成年男性，还是身高近一米八的男人，他们并肩走着，她像条伸直的鱼，也够不上他的高度。

　　“你知道地址吗？”微风吹过的发丝从眼前飘过，欧洲的夏天并不是望不到尽头的热，古建筑沿街都是，行走其间都像是在欣赏一场中世纪戏剧，浪漫多情。

　　“好像有发给我，我们要打车去吗？”李玟赫踩着凉拖，黑色的头发是她亲自染回来的，为了做造型会稍留长些，刚洗完头，被帽子压着，微微遮住眉眼，嘴角平和地抿着，说话的时候会礼貌地低下头。

　　季善摇头，她第一次来伦敦，但并不是第一次出国。“在国外的话还是公共交通最方便。”
　　仔细查着地图路线，他们凑在一起，看着同一部手机，“感觉坐地铁是最快的，七个站之后再走六分钟，如果公交还要转两次，虽然可以少走一点。”季善询问李玟赫的意见，她十分随意。

　　“坐地铁吧，换乘还容易搞错。”简单决定，最近的地铁离这里只要两分钟，他们步行过去。

　　“那这边。”收起手机，远远可以看到地铁的标识，她下意识转头提醒“小心包”。

　　她转过身，隐约看到他浅浅的笑，突然有些局促。

　　刚好地铁迎面而来，是高峰期的水平，在上位乘客下站的缝隙中抢到了位置，理所当然地由季善坐下，李玟赫站在她身前，居高而视，视线不经意间换了位置。
　　季善微微昂起头，能瞥见他的下巴，和帽子下隐隐约约的眼睛，明明含着笑，她还没说话，他就先开口，“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像是想说的话被他抢走，她一时有些失语，在他了如指掌的微笑里，竟然有了自己败下一筹的挫败，“就不是你先看着我的吗。”
　　是了，他们本来也不是尴尬到无话可说的关系，先前冒然的闯入只是简单的小插曲，两句话就能消灭陌生感。
　　“我只是突然想到，大概几年前？我们也见过的，在欧洲。”他安静地陷入回忆，嘴角浮现起它本该有的阳光。

　　“在法国。”她帮忙补充。

　　李玟赫另眼看她，“你还记得？”

　　“我也不是鱼的记忆。“

　　“但你从来没提过，如果我说我们好像见过，就像在搭讪一样。“

　　这个人真的心思有点多，季善无语地看着他，李玟赫却笑得没心没肺，她只能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不要老是学我说话，还是小孩子吗。”
　　“是你太幼稚了。”

　　一站停下，急促的刹车让她抓住他的衣角，在布料的交错间，指节与指骨擦过，视线互相触及，喧闹的交谈成为嘈杂的背景。
　　该死，不该靠这张脸太近的。

　　季善是个对自己处境认知十分清晰的现实主义家，同作为打工人，她和李玟赫的地位还是不一样的，起码她是为了他而服务，也因他而存在。
　　果然出现在镜头下的脸就应该保持距离，她喜欢这张面容上的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巴，那和对这个人心动也无区别，在工作时间她还可以保持着清醒冷静，但超过了安全距离果然就很危险。

　　她撒开手，努力将话题引开，“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我会入职starship，但提早见到你们也是缘分吧。”在巴黎旅行的时候凑上认识的邻居姐姐出差，见上一面又被委以重任，突然被拉到他们演唱会的后台，填补水土不服化妆师养病的空位，那个时候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语言系学生，谁知道缘分可以隔空继续。

　　他低眸又移开，像是什么也没发生，“我就说我的记忆不会出错。但那时候你说你是在学习语言，我以为你会成为外交官，翻译家那样的存在。”

　　季善突然笑了，忍不住的灿烂，“如果我有那么大的能力，就太好了。”

　　“不过现在也不赖，我们公司现在也算半个国际公司，业务都开展到欧洲了……”他胡乱扯皮。

　　“多亏了您。”这位才是公司的主力军。

　　李玟赫摆手，“不客气。”

　　突然抓住他挥动的手腕，借力站了起来，李玟赫一滞，季善璀璨一笑，“到了。”

　　“啊，等等我。”
　　跟在季善后面出了地铁，她再度拿出手机，看着无比清晰的路线，想起过去的留学生活，“我刚到意大利读书的时候，住在很偏的地方，中介带我走了一遍路线去语言学校，但他自己都搞不懂东南西北，火车地铁公交转了个遍，走路又走了很久才到学校，像完成任务一样。第二天就任我一个人出发，我查着地图感觉那是最难绕的路，后来走的多了，印象最深的还是冬天的早晨，那条路上我冻僵的手和每天都能见到的小狗。”

　　“你从来都不提这些，我还以为你讨厌。”
　　“怎么会讨厌呢，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经历和回忆。但都说只有老人会把过去挂在嘴边，为了显得我年轻一点，我当然不能口不择言。”
　　“你这样我会觉得你在人身攻击我。”
　　“千万别这么想，我没有辱骂我自己的意思。”

　　昏暗的路灯，他们说说笑笑并肩走着，季善有些喜欢他身上的味道，但也知道，同样的香水，并不会出现一样的效果。

　　“来了啊！”大桌凑了两桌，餐馆一整块区域都是他们的人，看见他们很熟稔地打着招呼，还带着天性的揶揄，对着他们的共同到来起哄。

　　他们不坐在一起，李玟赫一到就被经纪人拉过去谈着什么，他那张笑脸又出现了平淡和不轻易察觉的冷淡。她抽神，这样的关注太过，不适合她的身份，接过同事递来的啤酒，笑着抿了下去。

　　“那学业呢，其实再读个研究生也不是不行。”邻居姐姐刚休完产假回来，和她一起工作的感觉很好，彼此了解地可以谈各种话题。

　　季善也不避讳自己的无能，“大学也是勉勉强强读完，我没有那么大野心，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现在如果能慢慢稳定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文惠媛叹了口气，“但你也要想好，长远的目光，多一门技能，高一点的学历在任何行业都会让人刮目相看。”
　　“我当然知道，如果我是个何不食肉糜的富家子弟，我当然可以勇敢追梦，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生活首先得活下去。”她沉着情绪，扶着脸小声说着。

　　文惠媛不再劝她，任何人都无法设身处地地成为别人，季善一直独立自处，她能劝诫她的，她应该早就想明白过，多说无益。

　　季善笑笑和她碰杯，“我一直很感谢你，姐姐。”
　　“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些。”

　　“话说小善入职以来我们还没有办过聚会给她庆祝呢。”天性外向的同事是她得以迅速融入的助力，她不讨厌这里的环境。

　　季善举起酒杯站起来，“已经从MONSTA X的庆功宴成为我的欢迎会了吗，太受宠若惊了。”
　　“什么庆功宴啊，当然是您比较重要！”刘基贤也在起哄，她的大方反而让现场的氛围更好，碰过接二连三递来的酒杯，她故意一杯干掉逃过一劫。

　　人们的关注总是一阵一阵，当焦点转移，她自然被放过，季善在文惠媛耳边说道：“我去趟卫生间。”
　　“没事吧？没喝多吧，要我陪你一起吗？”文惠媛因为还在哺乳期没有端起酒杯，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季善笑着摇头，给以镇静的眼神。

　　问过卫生间的方位，晶莹的唇釉已经被酒精带走不少，眉眼间的水光比任何眼影都更动人，手指拂过发尾，她酒量也不是那么好，模糊间感觉自己都变成了陌生的模样。
　　回去的意图转而向外走去，也该醒醒酒，吹吹风。

　　还好欧洲的气候很好，高温不会延续到夜晚，凉风一过，任何燥热都消散沉寂下来。
　　门关上会出现“咚”的响声，踢踏的步伐挪到季善的身边，她没有转头，李玟赫和普通的她一样，“不雅”地坐到店旁边的台阶上。

　　淡淡的酒味传过来，月亮高高挂在空中，旁边簇着星星，“你看，明明是你跟着我。”还问为什么她看着他。

　　李玟赫摘了帽子，毫不在意地扔到一遍，把包袱卸下，他长呼一口气，手撑着地，和她一起望着星星，“我也喝酒了。”

　　“嗯。”

　　“你没怎么笑，我来看看你。”
　　季善伸出手指，戳了戳他没什么肉的脸颊，没有酒窝，“你也没有一直笑，累了就休息下，没什么大不了。”

　　“但你好像更累。”他的声线沙哑，像被砾石磨过的沙滩，带着点潮湿的味道，在酒精的浸润下充满了气泡。

　　她安慰地笑笑，装作若无其事，转移话题，“你们说了什么，吃饭也心不在焉的。”

　　“我们出道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手机，但是公司一直怀疑我们偷偷藏了手机，我们很讨厌被怀疑，所以我们就集体去买了手机，光明正大地让诬蔑变成现实。”他得意地说着，想到那时社长气绿的脸就觉得很过瘾，脸上出现少年般的意气风发。

　　风一经过，发丝拂过他温柔的嘴角，他突然问：“你喜欢小狗吗？”
　　“嗯？”
　　“我有一只养了十几年的狗，它叫丹菲，一见到我就会摇尾巴，我小时候说自己要成为一个称职的哥哥，都是因为它。我很喜欢小狗。”
　　一想到丹菲，他的细心，温柔仿佛化为实质，在星空下倾泻而出。不笑的话会有些冷淡，在强烈的风格下他第一眼并不是好招惹的脸，在了解过后会颠覆想象的性格，大家都说他搞笑、开朗，但第一次见面时她还敏感细腻的时候，他就过于平和温柔以至她从没觉得他大大咧咧。

　　“我吗？可爱的事物都很喜欢啊，但是养宠物这件事好像距离太远了，如果离我更近一点，心动可能会冲动行动超过思考吧。”她伸出手，星星也太远了，他们之间有无数个手臂的距离。

　　听到回答，他不自知的多情眼直勾勾地盯着人，表情又那么无辜清纯，下意识用大拇指摸索着食指的指节，“经纪人哥觉得我恋爱了，一直盘问我，很烦人 。所以我决定让他安下心来。”

　　“对你而言，我怎么样呢？”

　　有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