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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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载AI希格露恩向桂冠-M118太空港塔台请求降落，我舰将在15标准秒后结束跃迁，通行链钥C-00001，女武神号。”
女武神号跃出超空间时，在舰桥巨大视窗前收束的星光瞬间散落，由残留在视网膜中的光弧回到了它们原本的位置。对于在塔台上目睹这一幕的人来说，群星中的一部分突然齐齐消失，被不可见的狩猎者所遮蔽。
片刻后，女武神号开始解除光学伪装，扭曲的天幕逐渐显现出银白的色彩，尾端的两个喷涌着高温离子束的主引擎依次熄灭，以一种优雅的姿态滑入港口。
背向舰桥的男人透过女武神号舰艏的巨大视窗看向无垠天幕，对于他所站的位置——帝国元帅旗舰上最核心的那一平米来说，他年轻得令人咋舌。黑色的军装剪裁服帖，单肩短披风垂落到大腿，如同黑鹤停憩湖畔时稳稳收敛的羽翼，另一侧的宽腰带则勾勒出完美纤细的腰线。
一双琥珀金色的双眸将银河的底色过滤，只留下雪色的星光在眸底闪耀。
“元帅，您在看什么？”希格露恩问道。
“我职业生涯的终点？”卡尔·叶斐卡什半开玩笑地说，换来的是AI的一阵沉默。
从如今的莱茵赫拉德陛下即位至今，帝国和联邦的战争已经持续了近10年。眼下，战争终于要结束了，翡翠皇宫的大臣们还在起草第二十七稿和平协议，联邦的舰队仍在边境线上虎视眈眈。创造了星际战争史上无数奇迹的那个人——帝国的元帅，就收到了一份调任状，宣告叶斐卡什军旅生涯的终结。这个消息传到卡尔耳中时，他和他的核心舰队甚至还在边境巡曳，隔着柯尔特的小行星带与联邦舰队对峙。
女武神号开始调转朝向时，收到了来自联邦旗舰的通讯请求。联邦元帅江戈以一种喜闻乐见的口吻发信说“对贵国中央指挥系统的背刺感到万分遗憾”，不过卡尔选择已读不回就是。
实际上，卡尔不但不感觉意外，甚至还觉得这结局来得有些晚。
过了片刻，希格露恩回答道：“元帅，恕我无法理解您在这种情境之下的幽默感。但我——”对于一个AI来说，她的语气有些激烈。
希格露恩拼接着词语。她想说“我觉得您不至落此境地”，但这不应该是他们在女武神号上最后的话语；她又删除了“我会想念您”，因为一个军事级别的舰载AI不应该产生多余的情感。
卡尔把她从这种纠结中拯救了出来，他打断了她的未尽之言。
“希格，拜托不要用那种我得了绝症的语气和我说话。”卡尔轻叹，“只是寻常的调任罢了，我正好有时间好好梳理之后的职业规划。”
“您听起来好像很高兴离开了海军系统。”希格露恩悲伤地说，“但是，帝国情报局即将被新的情报部门所取代的事已经传得满天飞，我担心您很快就会没有职业可供规划了。”
“唔，你觉得我会找不到工作？”
“我只是担忧您会从帝国桂冠上战功凛凛的明珠变成帝国情报局里失去理想的办公室配件，成为销声匿迹的传说，中年职业危机不幸失业后只能不停地在各类媒体产品中扮演年轻时的自己。这种未来您能接受吗？”
“单听这话，好像也没有到不能接受的地步。”卡尔说，“或许可以称之为……大部分人的人生？”
“您对‘大部分人的人生’有误解吧。不说这些了，10分钟后，您会乘坐拉普西龙号穿梭机前往伯利恒首星的翡翠皇宫，陛下在那里等您。”希格露恩最后一次为他播送日程安排，“我想，您需要带离女武神号的物品已经提前被送达了您位于云顶区的别墅，除了您的‘首饰盒’。您可能想在面见陛下之前，从中选择一些纪念品作为点缀。”
所谓的“首饰盒”是一个被放置在水晶板上的黑色提箱，指纹解锁后自动展开为三层。里面叠满了各色勋章。爵位勋章耀眼的火彩闪得仿佛打开了巨龙的宝库，让人不得不感慨奖章制作部门对昂贵宝石和彩钻的特殊喜好。
战争纪念和奖章则是线条刚硬的冷银色，一排排枕在黑色的缎带上，下方蚀刻着战役发生的时间和星系。
“不，希格，我觉得我的衣着很得体，”卡尔说，“那些东西还是好好待在箱子里吧。我又不是一只即将离职的孔雀。”
“即便是最后一次，您也决定拒绝我的建议吗？”
卡尔沉默了片刻，他知道每一枚勋章诞生于怎样的情景。爆裂的星尘、灼热的残骸、血与火之间。他并不为此感到骄傲。
“是的，希格露恩。”金眸的指挥官如是回答。
“……那么，现在是时候说再见了，卡尔·叶斐卡什先生，我会永远怀念与您共事的日子。”
“再见了，女武神号。”
卡尔看向角落里的摄像头，希格露恩通过那只电子眼回望着他。
在这相当平静、克制的告别之后，银白色的穿梭机驶出了女武神号舰腹的停机坪，开始缓缓加速，变成一道银线，逐渐融入伯利恒首星的大气层。女武神号长久地凝视着她旧日的主人。最终，银色巨兽再次隐没进了黑暗之中。
卡尔已经有日子没回伯利恒了，尽管这是半个银河系的政治和经济中心。伯利恒荟萃着300年银河战乱后所剩无几的知识、文化和技术；同时，也包裹着一代又一代人的算计、贪婪和野心。
身姿英挺的前任帝国海军总指挥官走下穿梭机，几乎什么也没带，只拎着一个黑色的提箱。
要是往常这会儿，大臣和媒体们早就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了，今天却是冷冷清清。
虽然失去元帅的身份并不代表他们会对卡尔骤然丧失兴趣，但陛下态度未明——卡尔将不再是帝国的元帅，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而对这位帝国功臣的后续安排还未正式发出，他们不能确定其中暗藏着怎样的故事。
这故事可能让一家媒体功成名就，也可能因为贸然的接触而遭受牵连。
所有人都心急如焚地、远远地观望着。但其实，不论结果是何种走向，一旦尘埃落定，都会激起巨大的舆论浪潮。只是，目前为止，需要操心这件事的还不是卡尔罢了。
尽管局势如此紧绷，卡尔本人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似的，怡然自得地向四周看了看。空港建了新的航站楼，又将占地面积扩大了几倍，他已经不太能认出哪是哪了。
被提前清空的空港里只有一辆孔雀蓝色的豪华悬浮车停在泊场附近，看起来已经等了有一会儿，随着前指挥官的出现而惊醒了似的，往前挪动了几米。
一只白皙而纤长的手推开了车门，来者有着独属于Omega的精致感。从车里下来的人披着属于内阁大臣的紫色嵌金披风，身上佩戴的装饰亦是价格不菲，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那双狐狸似的、宝石紫色的笑眼。
在这种时局之下，还敢公然向卡尔·叶斐卡什表示亲近的，无非也只有他了。
“卡尔，你可真是伯利恒的稀客啊。我们该有两年没见了吧？还是三年？”
他的声音伴随着一阵轻快的笑声传来，却没有任何Omega的媚态。取而代之的是常年被权力所浸润的、政客独有的从容和舒展。
卡尔想了想，答道：“三年零10个月，拉斐尔。”
“已经这么久了吗？你看起来完全是一点儿没变啊。”拉斐尔轻挑眉梢。
被称为拉斐尔的人是如今的帝国财政大臣，与前途未明的卡尔相比，可以说是如日中天。在当今陛下还未即位的时候，他们三个就在伯利恒大学有过一段同窗之谊了。
然而，卡尔看着紫眸狐狸如今那副热情的、包含着狡黠的微笑，自诩已经无法洞穿他内心的想法。
“是吗？伯利恒倒是变了很多。”卡尔看向拉斐尔那辆身价不菲的豪车，偏头示意，“莱茵赫拉德就派一辆私家车来接我？”
敢公然直呼当今陛下名讳的也就只有他卡尔·叶斐卡什了。
“你怎么不说陛下还往这辆私家车里塞了个内阁大臣来和你聊天，以防你路上无聊呢。”拉斐尔说，“来吧，卡尔·叶斐卡什先生，叶斐契的大公，劳您大驾。”
卡尔心知肚明，翡翠皇宫恐怕根本没有安排任何载具来接他，莱茵赫拉德向来以如此作风表明自己的态度。只不过是拉斐尔苦苦打着圆场罢了。
卡尔随意与拉斐尔聊了聊伯利恒首星和帝国官场近期的变化，听着他抱怨近期宰相罗虔推行的新政策，行驶在薄云与反射着刺眼日光的云顶玻璃建筑中间的悬浮车开始减速，渐渐稀疏的云顶建筑前，拨云见日般出现的，是绵延了数百万平米的白色宫殿群——翡翠皇宫。
“我还是就在这里等你吧，”拉斐尔说，“如果等下媒体们齐齐出动，我至少还能迅速带你逃离现场。不过，现在的内环真是风平浪静到了令人害怕的地步啊，什么消息也没有。”
“该有什么消息？”卡尔抬了抬眼皮，“这只是伯利恒首星寻常的一天。”
在伯利恒首星寻常的一天，按捺不住的媒体冒险发出了第一张照片：卡尔·叶斐卡什元帅孤身走入翡翠皇宫的背影，笔挺的黑色军装在白色大理石建成的宏伟建筑中格外显眼，又格外寂寥。
没有标题、简报和描述，仅仅是一张照片。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是超光环路论坛中迅速被顶上热门趋势第一的帖文，标题只用了三个疑问词，内容为空；下面的回复也基本是同样的格式，没有人提到任何具体的名称、地点和事件。每分钟，谜语般的评论都在剧增。
“我就是想不明白！！！”
“有没有可能……但不可能啊！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敢怒不敢言”
可以负责任地说，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与他们敬爱的元帅的离任有关。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1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