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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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已经初现征兆的舆论风暴，卡尔·叶斐卡什本人尚且一无所知。
前任帝国元帅沿着翡翠皇宫央庭花园的白色碎石小径漫步，高大琴木低垂的枝桠在他的脸上投下阴影，微风拂过他黑色的碎发，将他眉眼中的疲惫稍稍缓解。
花园的一切都经过精密的计算，自然也包括气流吹拂的角度。哪怕是看似随意的草木，也是艺术大师的手笔。
如此明媚的央庭，却往往只有路过的官员、侍从能够欣赏，莱茵赫拉德陛下则深居于翡翠皇宫的尽头。
穿过重重门扉，卡尔站在宽阔、冰冷的宫殿走廊外，构思着他与莱茵赫拉德的再次会面。在他还没有完全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令他颇感熟悉的铿锵女声。
“陛下，如果叶斐卡什元帅离开了，那我也不会继续就职于海军系统。这就是我的决定。”
薇尔玛·李斯特，他最聪明也最冲动的学生，前不久刚刚晋升少将。
急于挽回这句话的卡尔冲进大殿，恰好看到莱茵赫拉德脸上分明写着‘哦？还有这种好事’。
“啊，你来了，叶斐卡什卿。你提携的部下愿意和你继续共事，”皇帝玩味地说，“这多是一件美事啊，我一定会满足她的愿望的。”
罢了，罢了，卡尔说服自己。事已至此，他留在军部的最后的独苗也没了。
这让莱茵赫拉德感觉自己扳回了一局，年轻阴郁的陛下嘴角难得挂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以至于现在的气氛并没有卡尔语气中的那么僵持。
尽管卡尔并不希望代价是薇尔玛的仕途。
“既然叶斐契大公也已经到了，”坐在皇帝右下首的是如今的帝国宰相罗虔，在座的人都知道卡尔已经不再担任元帅的职务，只能以爵位来称呼他，“陛下不妨公布下您同内阁商议的结果吧。”
“你之前应该也听到了风声，”莱茵赫拉德陛下说，屈指在扶手上敲击着，“我预备让梅拉德诺将军代替你的位置，至于叶斐卡什卿，念在你旧日有功，我就不追究你在静风之域公然抗命，在工作上态度消极……”
“以及，”皇帝缓慢地说，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其他，一切，事了。”
卡尔与皇帝对视，他知道最后的才是重点。他们是如何从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走到今天这一步，恐怕就连贵为宰相的罗虔和他们共同的朋友拉斐尔也不是很清楚。
远远不止是政见不合而已。
那段如今也还在困扰着他们的往事……虽然莱茵赫拉德口口声声不追究，但他的眼神，他的一举一动，分明还在乎。
对此，卡尔只能表示理解。
被提及的梅拉德诺将军也在一旁。他看起来已经有六十来岁的年纪，留着短短的白色髭须，看起来依旧强壮有力。但这是使用基因疗法保持的结果，他的实际岁数已经二倍于此。在卡尔和莱茵赫拉德还在伯利恒大学军事学院聚众打牌的时候，他就已经声名远扬了。
实际上，数年前，卡尔不得不作为少壮派领头羊公然挑战他的地位，并从梅拉德诺的手中接过了元帅一职。果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天开始，梅拉德诺元帅复出——而叶斐卡什却成了少壮派群起而攻之的对象。
老将军梅拉德诺正用一种关心的眼神看向卡尔，仿佛正在担心他的精神状态。在他看来，像卡尔·叶斐卡什这种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意气风发的年轻alpha，往往很难接受这种打击。
“……您说了算，”卡尔只是将目光放空，“陛下。”
好在莱茵赫拉德陛下对卡尔的摆烂之语早已习惯，他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帝国安全委员会和情报局自4年前起就由内政部代管，既然叶斐卡什卿回伯利恒了，接下来就由你来接手吧。”
卡尔还想再说一遍：您说了算，陛下。但梅拉德诺将军拼命用眼神制止了他，于是他微微躬身，对莱茵赫拉德行礼。
早在佩特拉帝国刚开始逐鹿星河的光辉岁月，刚刚即位的莱茵赫拉德就吩咐过卡尔不必对任何人行礼，而如今他们的关系已经变得如此可悲了。
莱茵赫拉德突然觉得一切都很没意思。
而这恰恰是卡尔想要的：息事宁人。
“今天就这样吧，”皇帝陛下扶住额头，“我累了。”
在座的人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宰相罗虔和梅拉德诺老将军站了起来，看起来每个人都有话想对卡尔说。
但罗虔擦着他的肩膀，目不斜视地径直走了。梅拉德诺看着卡尔，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也离开了。
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
“卡尔。”莱茵赫拉德陛下看着他的眼睛，“你心里完全清楚，使你落入现在这种境地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对吗？”
“是的，我完全清楚。”卡尔心平气和地答道。
他完全清楚海军方面和帝国高层对自己的态度为何一夜之间转为敌视——如果卡尔执意主和，那些野心勃勃的年轻军事贵族将永远失去飞速晋升的机会；他也完全清楚莱茵赫拉德需要向那些人表明自己的态度——陛下仍然站在大多数人那一方。
以及，他曾以为自己完全清楚——莱茵赫拉德能够分清公仇与私怨，不会对他身边的人下手。但他现在不是很确定了。
卡尔沿着来路穿过央庭花园，准备原路返回，却意外看到薇尔玛并未离开。
女少将正半跪在花园西侧的凉亭中间，给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小姑娘包扎。卡尔反映了一下，才意识到那个孩子是皇女谢尔菈。
这个年纪的孩子，每个月和每个月都不一样，更别提他已经三年没见过谢尔菈了。今年，皇女殿下该上小学二年级了吧？
“怎么回事？”卡尔快步走过去问。
谢尔菈原本正咬着下嘴唇，强忍着没有掉眼泪，她的脚扭了，正被薇尔玛握着脚踝冰敷。看到卡尔，她的双眸中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彩。
“卡尔！”谢尔菈几乎是原地弹了起来，她发出了一声像是尖叫又像是啜泣的声音，扑到了卡尔怀里。
“殿下，你又不疼了？”卡尔接住她，让谢尔菈坐在自己的小臂上，把她抱了起来。他刚说完这句话，就感觉肩头被皇女的泪水洇湿了。
“皇女殿下听说您回伯利恒了，就一个人在央庭花园乱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摔倒了。”薇尔玛无奈道，“我找到她的时候，小谢尔菈正躲在灌木丛里‘找草药’呢？”
卡尔轻轻拍着她的背，给谢尔菈顺气：“她的保姆机器人呢？”
薇尔玛摇了摇头，表示没看见。
即便是卡尔，也不禁微愠。放这么小一个孩子在央庭乱跑，是真的不怕出意外吗？
“我得回去找莱茵赫拉德。”卡尔压着怒火说。
“别，不要，”谢尔菈慌张地抓住前指挥官的头发，“是我自己偷跑出来的，抱、抱歉，叶斐卡什卿，请您不要用这种小事打扰父皇。”
卡尔被她拽得无奈偏头，谢尔菈立刻松开了手，不敢看他的眼睛。
“没关系的，小谢尔菈，你不用这样和我说话。”卡尔说，用拇指把她脸上的泪痕抹干净，“你想让我送你回寝宫吗？”
“我不想回寝宫。”谢尔菈语气带着祈求地说，“我想和您在一起，我想和薇尔玛姐姐还有希格露恩姐姐在一起，我们回女武神号好吗？你是来接我的吗？”
卡尔嗅到了站在他身旁的薇尔玛散发出来的强烈的、沮丧的气息。
尽管在成年之后，卡尔并没有二次分化，他却依然可以嗅出其他人气息中的感情。薇尔玛的情绪来源于Omega的天职，她看到一个孩子没有得到妥善的照顾。
“薇尔玛。”卡尔轻咳一声以示提醒，随后，他轻轻帮谢尔菈把头发理顺，狠下心这样说，“不，我不是来接你的。”
“抱歉，元帅。”薇尔玛一怔，连忙收敛好自己的气味。
卡尔本以为谢尔菈又要掉眼泪了，但她只是有些茫然，似乎没有想到卡尔会拒绝她。紧接着，她以令成年人都感到惊愕的速度接受了这一事实。
“我知道了。抱歉，我不应该提出无礼的请求。”谢尔菈轻轻地说，只是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心疼之余，卡尔再次意识到伯利恒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剧烈头痛，他长期以来避之不见的事情排着队来伏击他。这就是报应。
“你不用为我不能实现的事情而抱歉。”卡尔说，“不过，如果小谢尔菈有什么愿望是我可以满足的，那我会感到非常荣幸。”
“那我能不住在寝宫吗？不去女武神号也行。”谢尔菈退而求其次。
“我尽量帮你完成。”卡尔说，回味着这个请求背后的含义。不管怎么说，他不能连着拒绝谢尔菈两回。
“还有。”谢尔菈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太多了，不过她还是鼓起勇气说完，“如果叶斐卡什卿有空的话，请在本周五来参加我的家长会，我会为此感激不尽的。”
“我也可以参加你的家长会。”薇尔玛幽幽地说。
“不行，我的同学艾伯特的爷爷是军部的老头，他和艾伯特说薇尔玛姐姐的军衔来路不正。薇尔玛姐姐要在家长会上见到讨厌的人，也会不喜欢谢尔菈的。”谢尔菈吐了吐舌头，又说，“不过卡尔就没关系，因为卡尔非常厉害，所以，嗯……就是非常厉害。”
谢尔菈激动的时候会叫他卡尔，其他时候老气横秋地叫他叶斐卡什卿。卡尔想，只是为了讨皇宫里的无聊大人们喜欢。
连花朵都不适合在翡翠皇宫里生长，以至于每年都要斥千万巨资维护央庭花园里植物的存活。
……更别提孩子了。
“我会去的。”卡尔说。
“你保证吗？”谢尔菈双眼一亮，“我是说，叶斐卡什卿，我已经记住了，你可不许爽约。”
“绝不爽约。”
“这是来自帝国元帅的保证吗？”
“嗯……”卡尔想了想——反正谢尔菈的语法学得不好，没有加上时态，“如假包换。”
帝国历311年6月13日，卡尔·叶斐卡什元帅正式离开海军系统，被任命为佩特拉帝国安全委员会主席，兼任帝国情报总局局长。这个名字冗长而生僻的组织以另一个名字为人所熟知——鉴于它的总部坐落于伯利恒首星的塞尔柯希广场附近，又被隐晦地称之为塞尔柯希。
塞尔柯希作为战时情报机构和安全机构，曾经有过极为辉煌的年代。
不过现在嘛，多少有些落魄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2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