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番外 刚氏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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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书生和李舜尧，我将他给的满翁石和报酬塞在了怀中，漫步在巽县的大街上找着官府许可的武器店——也就是架戟，在它的门口一般都会挂着官府的许可证和一把戟。
寻常的武器是伤不到妖魔的，那种玩意在妖魔面前脆弱的像是一张轻飘飘的宣纸，要是想对付妖魔，就必须要用到冬器，那是一种只能在冬官府制造的施有特殊咒语的武器。
要想在黄海里生活，这些东西必不可少。这一趟升山之行我那把随身携带的剑也基本报废了，连骑兽都丢在了黄海，要是不在地门关闭前把必要的东西准备好，赶在今年秋分回到黄朱之里，恐怕自己就没办法实现与自己妻女的约定了。
“我想看看外面的国家，爹！我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到能独当一面呢？”
“孟冬！别胡说八道，就你现在的样子离自力更生还远得很，好好跟着你的母亲。如果我在今年的冬至前能赶回来，就给你带样外面的东西吧，前提是你要好好跟宰领学习。”
我揉着自家不像话的孩子那圆滚滚的脑袋，看着挂着疲惫笑容的妻子，她带着担忧的眼神几次想说些什么，但什么都没说出口。
我知道的，她是希望我不要再去为升山之人做领路，怕我遭到危险在黄海里丢了性命，虽然这在我们刚氏里面已经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是她还是对我充满了留恋与不舍。
我也不舍得他们，但是我明白若是自己不去赚钱，不离开黄海前往他国买些必要的生活用品，这居住在只有荒漠与时间流逝而孤独的黄海之里的人们又该如何存活下去呢？
“玉叶，我也会给你带一匹好一些的棉布，这样你也可以能和孟冬换件新衣服了。放心吧，就算我真的遭到不幸，也会有人把我的朱旌带回来葬在这里，让我有个归宿……”
说着无数次说过的话，我再次拥抱了我的妻女。孟冬还小不是很明白，但是我那往日坚强的妻子听到这话还是垂下头呜咽起来，她紧紧搂住自己尚年幼的女儿，不再看我。
“你走吧，要记得把要给我和孟冬的东西和钱都拿回来，亲自交到我手上。”
听着妻子那略带着些无理取闹的语气，我只能苦笑。谁能保证我能安全地返回这破败却又温暖的家中呢？盘着腿坐的我站了起来，将桌上的剑和她们为我准备好的包裹背上，走到了门口还是舍不得地看了她们一眼。
“我会回来的。”
“我不要你的朱旌，孟冬也不要。”
对此我只能露出满脸的苦涩，扶着剑柄的手又紧了紧，咬了咬牙把剑放了下来，几乎是本能一般冲向她们，将她们紧紧搂住怀中，流着泪跟她们再三发誓。
刚氏一般不会发“一定能活命回来”这种誓言，因为谁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安然活下去，这种誓言只会带来悲伤，我一直明白着这一点。
但是看到我那满脸哀愁的妻子和期盼我归来的女儿，我还是狠下心发了誓。
“我会回来，绝对会活着回来的。”
“阿爹你抱得太紧啦！闷死了！”
我用着胡子拉碴的脸贴向了妻子已经有了皱纹的脸，女儿的抱怨声在我们之间响起，我把她抱了起来额头相抵，看着可爱的女儿双手拍向了我的脸还揉了揉，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阿爹给你买好吃的，给你带好吃的蜜饵，上面再浇上很多很多甜甜的饴好么？”
“我要阿爹回来哄阿娘啦，每次阿爹走的时候阿娘都会偷偷哭，阿爹能不能多买点糖哄哄阿娘让她不要哭了。”
我那脸皮薄的妻子听了这话连忙把女儿从我手里抢走抱了过去，低声训斥叫她不要胡说八道，还像是要避开我的目光似地背过了我抱着孩子去了寝屋叫她赶紧睡觉。
“好了，你快走吧。”她收拾着家里的物件，也对我下了逐客令。
“玉叶，我给你带只簪子回来吧，你插上一定很好看的。”
“别瞎说，我都到这个年纪了，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多遭人笑话……有这闲钱还不如去买点有用的，别在那嚯嚯。”
“我老婆插根簪子怎么了？”我看她明明露出了微笑却还是要犟嘴，不由得拔高了音量，她连忙捂住了我那张故意大声嚷嚷的嘴，我将那双粗糙的手轻轻抚上了她那张劳累而显得憔悴的面庞，语气都变得温柔了起来：“你才是，别苦着自己。”
“你都知道还不给我回来多打打下手！宰领带着孟冬学习技巧，但那个鬼机灵的天天想着逃，你这亲爹也不管就在那里乐呵呵地傻笑，宰领都找了我多少次了？你就…你就拍拍屁股走人把这些麻烦事全都推给我，给我好好反省一下！”
看着拿着筷子敲着木碗越说越起劲的妻子，我连忙把剑从地上拿了起来，几乎是落荒而逃，边走边朝着家门喊：
“好好好，等我回来反省啊！”
然后我就在春分日恭国的令乾门开时离开了黄海，一路旅行来到了夏至日才国的坤县，遇到了一直在寻找想要雇佣刚氏的书生文正，和见义勇为抓住了偷书生钱袋小偷的李舜尧，简单组成了一个三人的队伍一同前往黄海的升山之途。
这趟升山之行，虽然历尽波折但结果还算是顺利，书生和李舜尧的为人不坏，我与他们相处得也算愉快，不得不说这一路上运气真的很不错。
漫步在巽县的街道上，新剑已经买到了，也去了衣店买了新的布匹，本来想去成衣店直接买的，但是自己的姑娘在长身体，买好了过没几下只怕是又穿不上了。
终于看到了卖蜜饵的小摊，我数了数自己还剩下的钱，十分爽快地买了一大块，再要了她一整罐饴。放到了挑着的担子里继续走着，直到看到了一家杂物铺里面的一个亮晶晶的东西，不由得被它吸引走了进去。
那是一根银头钗，上面镶着一颗玉石。
我放下担子走进了它，在剧烈的日光照耀下，银色的钗子闪出了耀眼的光芒，上面的玉石则流露着温润的暖意，我轻轻拿起来细细看了看上面雕刻着的花纹，不是很精美，但是却有种浑然天成的感觉。
玉叶要是戴上它，一定很好看吧！
我将玉叶的模样细细勾画在脑海之中，拿起了这钗像是要为她亲手戴上，戴上银钗的妻子有些羞涩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问我好看么？
好看，没人能比你更好看了，就算是蓬卢宫的女仙们都不及你万分之一。
我傻笑着握着钗子，店铺的主人看我只是拿着它呆望着半空，半天没个反应就拿起了蒲扇敲了下我的脑袋，等我回过神来问我要不要买，不买别在这里傻杵着吓到别的客人。
我尴尬地连忙低头向老板道歉，拿着钗子问他这个要多少钱。
“三百五十钱，就这个价。”
老板一点都没客气地报出了价钱，听到这我不由得萌生出了退意，试图讲价也被他堵了回去。而且他知道我是黄朱之后更加不耐烦，把钗子从我手上抢走重重地放回了原位。
“轻点，别把钗子砸坏了……”见他这么粗鲁我不由得哀嚎起来，好像他摔的是我的心肝宝贝。
“废话少说，你买不买？”
他强硬而又带着不容置否的语气让我气势都弱了几分，“老板，真不能便宜点？”
“哼！要不是刚刚报价不知道你是狗尾，现在涨五十钱！没钱买就别多话直接走！”
听到“狗尾”二字，我的眉毛一跳，手也攥紧了几分。这种蔑称与侮辱，虽然对于黄朱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毕竟不受王庇护的黄朱之民一直遭到他人的恶意与嫌弃，我看着发出刺眼光芒的钗子，眼神灰暗了几分。
“狗尾就是狗尾，这种漂亮的钗子是你们能享用的？我告诉你就算你想买，我也不卖！赶紧走！”
老板挥舞着手把我推搡出了店门外，还朝地上啐了一口。看他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我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很想把他狠狠揍一顿，让他知道狗眼看人低的下场。
但是我不能，黄朱一旦走到黄海外面就要面对数不尽的迫害与歧视，这么多年来我早已明白这一点，若是我真的动了手，官府根本不会管对错如何，只会让我赔偿道歉，还会嘲笑我的身份与地位……
我的内心满是苍凉，留恋不舍的眼神停在了那根钗上，却只能带着满满的遗憾离开这家店铺。
直到秋分地门关闭前，我回到了黄海，回到了黄朱发誓一定要守护的里，也回到了我的家。
她们出来迎接我，脸上都挂着泪水。
我的女儿带着笑容，流着喜悦的泪水扑到了我的怀中。
而我的妻子看着完好无损的丈夫泣不成声，拧着我的耳朵哭着说你还知道回来。
我抱着她们，留下了安心的泪水。哪怕是这么破破烂烂的家，如此贫瘠的黄朱之里，也是我唯一的归宿，回到家的感动与解脱，让我泪流满面。
“抱歉，没给你买到好看的簪子……”
“蠢蛋，我只要你平安回来。”
她此时挂着泪的笑容，胜过了我脑海里无数次描绘的模样，美丽而动人。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番外 刚氏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