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七十载》1O62

220、习惯

　　毕业后，李清河去了长沙一所高中，教数学。

　　他跟我说起，体检时跌宕起伏的经历。

　　第一天，是下午去的，医院不给采血了。

　　第二天，采完血、扫完片，等明天出结果。

　　第三天，结果显示心脏有点问题，得做B超复检一次。

　　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要是体检不合格，一个人连在社会上工作的资格都没有，即便读了近二十年的书，即便他有大学文凭。

　　B超结果显示，心脏二尖瓣有点反流，没太大问题，主要是注意休息，平时少熬夜。

　　李清河跟我说，上大学时，他熬夜最多也就到一点，甚至熬到一点，对他来说，都屈指可数。跟朋友经常熬夜到两三点相比，他这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相形见绌。

　　但，朋友身体好好的，为何他身体吃了些问题呢？他有点强迫症在身上。他总是熬到12点多，早上又设个6点半到闹钟，他希望自己能早睡早起，就算不能早睡，至少也要早起，这导致他经常睡眠不足。

　　这个习惯是高中养成的，以至于他一直认为是正常的。有一段时间，他立下目标，强迫自己早起，结果，他明显能感受到自己心悸，心律不齐——心跳比平常要快一点。

　　我想，如果以后我有孩子，我得告诉他，不必为了学习而拼命，身体更重要。也不必强迫自己做什么，改变是由内而外的，而不是由外而内的。如果存在冲突或挣扎，说明这种改变是在缺乏理解和强制的情况下产生的。

　　后来，他总算顺利通过体检。回去后，他暗下决心，以后要早睡，11点以前，最晚不能超过12点。没过几天，这flag便倒了。

　　我的父亲，喜欢抽烟。大概从高考失利后，便染上了烟瘾。他啊，实在是可惜，那么喜欢读书的一个人，因为家里没钱供他念书，导致名额被替换，跟他同一届的远房亲戚当时念了一所普通大学，现在已经是名校教授了。

　　我从没问过他，他也从没提过，这话都是从伯母口中得知的。她笑着调侃，父亲那时吹嘘自己有钱要卖钻石珠宝。那时我不懂事，拿着这话嘲弄父亲，父亲没接茬，现在想起来，或许，每每他回想起那段时光，都挺失落吧。

　　父亲烟龄大概得有三十年了。前几年，因为抽烟，牙痛，牙掉了好几颗，补了牙后，他犯烟瘾的毛病立马戒了。

　　过去，每次他抽烟时，我要么从他口中直接把烟拽走，要么骗他“我看看这是什么牌子的烟”然后捻灭，惹得他一脸嫌恶。

　　后来，我想通了，我自己有时候想戒什么都戒不了，怎么还强求父亲呢？其实我不过是把对自己的期望强加给父亲罢了，即便我觉得我是为他好。

　　这不，改变并不是不会发生，只是条件、时机不对。等他牙痛了、换牙了，他自然戒了。

　　父亲有个忘年交，平时两人喜欢切磋棋艺。开始父亲让伯伯一个“马”或者“車”，到后来，伯伯棋艺见长，不用让棋也能大败父亲。两人总是谁也不服谁，幼稚的狠，伯伯还总把我扯过去评理。

　　伯伯下棋喜欢抽烟，几盘棋的功夫，一包烟便没了。他也总给父亲“尚烟”，开始父亲还忍得住，但他实在贪嘴，终于又抽上了。

　　再后来，我渐渐意识到，父亲从没有在家里抱怨过自己的烦恼。他顶多只是家里抽烟，母亲会说几句：“你看你爸那烟灰缸，脏死了！每晚在床头咳，那痰——”她作出一副嫌恶的表情，我只觉得好笑。

　　后来我才知道，抽烟可以缓解精神压力。我想，父亲很多没法言说、无人言说的话语，大概都说给了烟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