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爹他非要篡改剧本》大叶湄

25、第二十五章

　　五更天，蒋家小院正亮着灯火在磨豆子，头一晚徐灵芝就在老何的帮助下，将收来的豆子泡了两缸，因为不知道成品怎么样，抱着成不了豆腐就弄豆乳酪的想法，她大胆的放开手脚准备试一场。

　　豆贱啊，这点本钱她现在折的起。

　　骡子正在老何的带领下，一圈圈的拉着磨，用来接豆汁的桶已经满了两个，灶房里坐着硬要帮忙的蒋念薇，小姑娘犯着困看着火闻着锅里的豆浆香，徐灵芝时不时的过来看两眼，防止火大了糊底，然后看着火候在豆汁熬浓成豆浆的间隙，快手快脚的舀了几碗出来，又将早准备好的蜂蜜往各个碗里滴了两滴。

　　由于她常往山里跑，家中的野蜂蜜是不缺的，便穷的揭不开锅的日子，一家人还能喝碗蜜水宽宽心。

　　蒋承轩没这个口福，吃不到这头一锅新品，蒋念薇就着碗沿边吹边喝，正眯着眼一副享受样，院门就被人敲响了，却是知道蒋家正弄吃食的陶春芳带着女儿徐莲来了，刚好赶上第一锅豆腐成型，看着渐起膨胀的豆花，眼都直了，徐莲挤在蒋念薇身边也跟着喝豆浆，小脸上一本满足，早起的困顿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新品美食的渴望，眼睛都被灶火漾的冒光。

　　就在这么热火朝天埋头干活的时候，箩园那边来人了。

　　蒋敦夫妻被请进了箩园，蒋念薇留下看家，制豆腐多少是个隐秘事，那点豆腐的私方现在还不是漏给陶春芳母女知道的时候，房里的压箱底豆制品菜谱秘籍也得有人看着，防人之心么该有的得有。

　　整个箩园已经灯火通明，清洗干净的蒋朝希被焚琴抱在怀里，中堂上坐着脸沉如水的卢善惠，他头发滴着水，旁边的香炉正加了倍的燃着熏香，房中的缎面被褥和他被弄脏的衣裳全扔在了院当中，正用着死亡视角跟蒋朝希瞪视。

　　侍候两旁的仆佣们个个大气不敢喘，连梁嬷都缩了头不敢开口，蒋朝希那一吐是真的惹毛了卢大公子，那酸臭味让爱洁的人简直如坠地狱，翻滚的心里都过不去，恨不能拍死吐他一身的臭小子。

　　蒋朝希低头假装看不到他的臭脸。

　　这狡猾的人太细致入微了，梦里就那么一扫而过的吃食，居然叫他窥出了门道，眼看是要瞒不了他了，蒋朝希只能指望他爹不要那么诚实，撕一半藏一半的菜谱也能唬人，至少不要被这个卢大公子吃的死死的。

　　很快蒋家夫妻俩就走进了他的视线，蒋朝希受梦中情绪影响，本来已经克制住的悲伤，在看到活生生的父亲迎面走来时，一下子没绷住就哭了出来，院里安静的气氛陡然被这哭声惊动，吓的人心里都跟着抖了抖，卢善惠的眉头拧紧，气压更低的所有人不敢抬头。

　　“啊呜啊呜……哇~”蒋朝希朝着蒋敦伸手要抱，焚琴几乎要搂不住他，在观察了主子的脸色后，犹豫着将人往人家亲爹手里递。

　　徐灵芝脸色焦急，顾不得这是别人家的院子，几步上前想要去接儿子，却见蒋朝希绕过了她，非要身后的丈夫抱，蒋敦眼眸沉沉，伸手将儿子搂进了怀里轻拍，又柔声问道，“怎么了？想阿爹阿娘了？还是……又做噩梦了？”

　　蒋朝希没反应，卢善惠却接了口，“蒋秀才倒是清楚令公子这爱做噩梦的毛病。”

　　蒋敦拍抚儿子的手一顿，垂着的眼慢慢的抬起来与上首处坐着的卢善惠对上了，几乎不用开口，他就知道卢善惠必定是发现了儿子的秘密，但他肯定不能直接承认的，“小孩子觉浅梦轻，受惊之下做了噩梦也正常，只不知卢大公子如何这样关心？”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徐灵芝围着丈夫儿子焦急的想要询问，却也敏锐的察觉出空气中暗藏的较量之意，她悄悄的便朝小儿子伸手，蒋朝希在父亲怀中埋首了一会儿，汲取了些许的安心感后，这才伸手做出要母亲抱抱的意思。

　　“蒋秀才，可有与本公子聊一聊的雅兴？”

　　这天未亮茶未醒的，卢善惠这邀请明显用意不纯，但蒋敦却拒绝不得，小儿子的态度告诉他，有些事是捂不住了，本来迟早是要与卢大公子摊牌的，只时间上来说早了些，让他手上的筹码一下子变得薄了起来，恐对想要交换的东西来说有些困难，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盘活的机会。

　　“卢大公子请，某愿闻一二。”蒋敦把小儿子交给了妻子，顺着焚琴的引导，跟着卢善惠进到了他安置在侧厢房的书斋。

　　双方没有过多客套寒暄，没必要，心里其实都清楚，于他们而言，上辈子若为真，便俱都以死亡失败终结，谁其实都是天意指导下的输家，他们现在能面对面坐在一起，讨论在外人听来特别荒诞的事情，恰是能维系住他们彼此合作的原因之一，而中间的纽带，必然是那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子。

　　“蒋秀才对于小公子的梦中警示，是何意见？是信亦或是觉得荒诞？”卢善惠开门见山道。

　　蒋敦垂眸，攸尔叹息一声道，“宁可信其有，万一是真的呢？卢大公子，你不也一样？”

　　卢善惠沉默，捏着鼻翼揉搓着道，“是的，万一是真的呢！”

　　主要是太真实了，结合现在他们的处境，往后推演一二，其实就已经够他们相信了，梦里的碎片式事件，看似杂乱无章，可仔细顺着想一想，都非常符合他们性格支配下的道路选择，不像是一个小娃娃的推演，而是更符合他们在实际场景中所会做的事情。

　　假如、如果说是假如，是蒋朝希自己编纂的故事，那要多庞大思维控制能力，才能构建出符合每个人性格特点的场景和事件？更何况，他在来湖亭县之前，与蒋氏一族都无交集，蒋朝希没道理会构建出他的模样来，所以，从一开始，卢善惠就非常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没有怀疑，也无从怀疑。

　　“二皇子不相信我，我早有预料，本来以为凭自己的手段能让他放下对我的成见，现在看来我并没有成功，他对我一直心存芥蒂与保留，这才藏下了核心秘密不告诉我，或许，这也是导致上辈子我辅佐他失败的原因之一。”

　　卢善惠扶着书桌一角，看着上面封好的信盏，那是他正准备发出去给二皇子的东西，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

　　他捻起信封一角，对准桌上的烛火，将信付之一炬。

　　蒋敦只是个秀才，虽然有个大学士的老师，但京中形势却是一知半角的，他并不清楚几位皇子间的纠葛，但不和是天下共知的。

　　卢善惠见他眼露疑惑，这才幽幽泛出一个笑来，“早前，为了打压二皇子，我联合一干京中子弟，给他做了一个局，让他得了一个耽于美色、不堪重用的丑闻，他本来就不得陛下喜欢，那次之后身上的差事就被撸了一个干净，于六部之中安插的人手也被我给找出来拔了。”

　　做的太不留余地了，导致他现在便有心投效，人家也不敢信他，需要他诚心致意的提交一个投名状。

　　他烧毁的那封信里，写的就是他洞晰临沂布局之事，算是隐晦的威胁以及展示自己的能力吧！

　　当然，这信是进入湖亭县之前写的，自得了蒋朝希的警示后，他便将二皇子给暂时待定了。

　　也是当今陛下子嗣不丰，太子之下有二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但除了前两个成年了，后面两个还是小儿，等他们站上朝堂，太子早握住了全部朝政资源，他基本没有其他人可选，而蒋朝希的梦里，突然跳出来的湘南王，那是先皇兄长的子嗣，顺袭爵位得来的封地。

　　他便是疯了，也不会将他纳入皇位候选人啊！

　　然而现在却是尴尬了，从蒋朝希的梦里可以预知，他得了一个所谓的天女侧妃辅佐，封地资源本来枯竭，却硬生生被这个侧妃盘活了，而一地番王有了钱，有了民望，在太子被二皇子斗倒，二皇子又不知因什么原因失败后，他就能顺理成章的进入朝臣之眼。

　　太多的信息，卢善惠并推导不出来，只知道依皇后的手段，四、五皇子就根本成长不起来，皇宫里没有能打的皇子，皇家御座便只能往亲近血脉里找。

　　湘南王！

　　蒋敦知道自己再不能有所保留了，于是，将梦中得到的豆谱一事说了。

　　老百姓从来不在乎御座之上坐着谁，关键是谁能让他们吃饱，他们就会记着、顺着，拥护着谁，小小贱豆，能大大提升他们的生存希望，便天上下刀子他们也会拼了命的往湘南一地挤的。

　　湘南人口会迅速膨胀，征兵不再是难题。

　　卢善惠揉捏眉心的动作略顿，他抬眼看向蒋敦，问他，“你有什么想法？”

　　太子那边他肯定是不会再摇尾乞怜的，不把他拉下马，都对不起自己废掉的这双腿，便知道上辈子二皇子不靠谱，他也不会返回头再去求太子，至于去信让家族使手段保住四、五皇子，那太耗费时间精力了，两个小娃娃，一场风寒就能要了他们的命，投入与收获不成正比，这买卖不能做。

　　蒋敦摇头，“老师致仕时叫我蛰伏，看他之前的作为，显然他是支持二皇子的。”

　　卢善惠噎了一下，说起来卞斐致仕里面还有他的功劳。

　　一时间两人无话，良久后，蒋敦才低声道，“我自己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的。”

　　卢善惠抬眼，就听蒋敦道，“先搞钱，卢大公子，无论做事还是起事，都离不开钱，现在铁有了，来钱的法子也有了，咱们先隐匿在此默默发财就好，至于以后，无论谁想要搅弄风云，都肯定要拉拢各方，届时咱们手握资本，不管谈不出个好价钱。”

　　蒋敦的建议最实际，有钱才是硬道理，天潢贵胄都离不开金钱二字。

　　卢善惠点了点头，“行，但你一家做事显然太慢了，这东坨村地界以我箩园为主，我让人配合你，从庄子里选人帮你一起做，尽快把生意发展起来。”

　　这意思是要参一股，蒋敦没反对。

　　说清楚了这个，剩下的就是矿山之事了，蒋敦便道，“那冯将军胃口大的很，恐不那么容易相信我。”

　　卢善惠点着面前的桌面道，“前儿个你妻子徐氏去了后山，可查出什么来了？”

　　蒋敦一惊，果然这村子里发生点什么事都逃不开箩园的眼睛，他点头，“是的，但没走远，就在一线天那边停了下来。”

　　卢善惠哼了一声，“她也是警惕，倘若再往前一步，就该被万千羽箭扎成筛子了。”

　　蒋敦震惊，抬头看向卢善惠，就听他道，“你找个时间，跟冯渠透露一二，就说通过你小儿子关系，找着了我箩园通敌的罪证，回头让你妻子徐氏去一线天引出守涯的人马。”

　　卢善惠语气波澜不惊，但出口的话却直叫人心口发凉，“我用自己做饵，引冯渠过来与那帮响马相斗，蒋秀才，要么他死，要么我和你一家同赴黄泉。”

　　蒋敦扶着桌几起身，声音都颤了起来，“卢大公子什么意思？你怎么……”

　　卢善惠抬了抬下巴，面往皇城方向不屑道，“兵部年年损耗甚巨，太子手头无银可用，又需要各方打点，可不得想方设法弄钱么？那一线天的响马，只是掩人耳目的虚名罢了，他们的真实身份，其实就是羌笛人。”

　　皇位一日不定，外敌便一日不好除，谁都不放心把后背交给别人，壤边安内只是空谈，真把边境线上的外族弄干净了，那年年巨额的兵需开销可怎么报账？人头数上哪找？

　　他们需要一线天的那些“响马”，成为撬动户部财政的晃子，太子的钱袋子自然也打的他们的主意。

　　卢善惠最后深吸一口气，道，“要么把冯渠除了，要么把冯渠策反，让他为我们所用，你看着计划吧！”

　　说完抬高声音朝外喊了一声，“焚琴，让雾督进来。”

　　焚琴很快便领了一个黑衣男了进门，那男子矮矮小小非常不起眼，他进门后头都没抬，就冲着卢善惠跪下道，“主子。”

　　卢善惠轻点了下头道，“从今日起，你暂且跟着蒋秀才，带着你的人把通往东坨村的要道都监视起来，另派两个人跟着徐氏，防止她进入一线天后不能全身而退。”

　　他可再不想看见那小子哭鼻子了。

　　太烦了！

　　卢善惠心中突然一动，他记得离京那会儿，坊间传出一件所谓的佳话，说是陛下微服曾睡过一民间女子，后尔那女子便消失不见了。

　　倘若……那女子怀了龙种……而那龙种刚好被他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