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未歇》同生欢

75、恒迦被祖珽追杀，浮生千里相送

　　入夜，一轮明月高悬，月华倾泻笼罩整个邺城，云雾缭缭，生出夜的宁静。浮生早早就上了榻，她拥被坐在那，听到外头的门传来吱呀一声她眉眼一惊立马躺下闭眼假装就寝，奈何动作太急，高长恭进来便是看到这副场景，一团小小身子背对着他，娇小的一双玉足随意搭在软衾罗被上，满头鬓云凌乱铺落在她纤薄的肩背上，在这寒夜让人看了都觉得凉，好在房里放了炭火。
　　高长恭轻步走过去，背对他的人儿呼吸浅浅似已入眠，他静坐不动，装睡的浮生忍不住睫羽轻颤，紧接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笑，惹得她莹白的耳垂顿时染上一层可疑的绯色。
　　等到高长恭那温暖的大掌握住她冰凉的玉足时她再也装不下去了，欲愤愤把脚缩回却被那大掌擒得紧紧的
　　“还在生气？”低醇的声音响起
　　浮生索性睁开眼猛的坐起身直视高长恭
　　“师傅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见高长恭沉默，浮生又气得用力想抽出自己的脚丫子，不曾想高长恭却手上突然使了劲握紧她白嫩的脚丫将人连着被褥一起带到自己跟前，浮生双手惊慌失措抵在他胸膛上，高长恭另一边手臂揽住她后背，两人离得这样近，彼此的呼吸的缠绕绵绵，四眸相对
　　“师傅保证，以后无论何事都与你有商有量，不会再擅自替你做决定。”
　　高长恭一双墨眸深深的看着着身前的人儿，他突然这么看着自己，浮生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师…师傅，怎么突然这样说。”
　　高长恭轻叹一声缓缓拥她入怀
　　“知你是气我让你顶替郑氏身份，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别人，只是师傅的浮生，是师傅在这世上最亲近，最想要守护的人，待斛律家的事彻底有了了结，师傅便会，带你离开北齐。”
　　烛光映在浮生的眸中，瞬间光华氤氲，她满眼希冀“当真？”
　　高长恭说的是离开北齐，而不是离开邺城，浮生从他怀里扬起脑袋眼神热切的等待回应
　　“嗯，当真。”高长恭唇角微勾，舒眉浅笑。
　　浮生当即激动得窜起来紧紧搂住高长恭的脖子“师傅～”
　　抱着娇软的身子，高长恭回忆着恒迦白日里说的话
　　“王爷把浮生教导得很好，她重情重义，知恩图报，又活得坦坦荡荡。无所畏惧，可有一件事却是她最怕的。”
　　当时高长恭目光沉沉等着他继续说
　　“她怕离开王爷，也怕失去王爷，无论你将她送去何处，只要她还活着，就一定会回来找你，还记得邙山之战时你曾说过，绝不会留她孤身一人，显然，王爷和浮生，你们都将对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你何苦将她推开，若王爷有一日真的身不由己，也请王爷为了她，不要轻易放弃最后一线生机。”
　　高长恭听完静默良久，倒是自己成了局中人了，反倒是旁观的恒迦，看得比他还清，想明白的高长恭顿时也觉得后怕，他从前只想着护她周全，让她平安活着，可从未想过，若有一日他真的出事了，以她的性子，必然不会独活。
　　高长恭此刻抱着她，既心疼又害怕，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患得患失。
　　烛火渐暗，师徒两人紧紧依偎…
　　几天后，斛律恒迦身上的伤已然痊愈去上朝了，高纬先假意关心了一下
　　“爱卿此前遇刺，如今身上的伤可都好彻底了？”
　　“谢陛下关心，臣已无碍。”
　　“如此便好，斛律族人被诬陷通敌叛国一案已查明是陆令萱一人所为，此等诬陷谋害朝廷重臣的大罪，朕已下旨株连其九族以告慰你斛律家的亡魂，还望爱卿节哀。”
　　恒迦垂首竭力隐忍才不至于面露异色
　　“臣，叩谢陛下圣恩。”
　　“此事已了，爱卿留在这都城不免徒增伤感，不若朕将你调回洛阳，也好离了这伤心地，你看如何？”
　　高长恭和斛律恒迦眸底皆是一暗，看来不用等他们自己想法子了，已经有人按耐不住了，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心中顿时了然。
　　“臣，遵旨。”恒迦叩首
　　高纬满意的笑了笑，下了朝会，几位大臣结伴来与恒迦说话，大都是一些什么客套的安慰。
　　待众人散去，高长恭和祖珽随后从大殿出来，祖珽被人搀扶路过恒迦身边时脚步一顿
　　“啊，镇国将军就要离开邺城了，山水迢迢，臣在此，祝将军行之无恙。”
　　斛律恒迦心底的恨意几欲喷薄而出，他恨不得现在就将眼前的仇人了结，高长恭压住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冲动，待恒迦冷静下来眼底的猩红却仍未退却，他忽而冷笑的看着眼盲的祖珽
　　“大人眼疾，长年拄杖而行，莫要因为一时的得意而忘了看脚下的路，矮凳子，也是会绊倒人的。”
　　祖珽目视前方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怪异的笑“将军说得在理。”
　　恒迦且冷眼看他现在的得意，心里暗暗发誓，不杀祖珽，誓不为人。
　　高长恭的那道眸光更是冷如千年寒冰…
　　傍晚用膳时高长恭和浮生说起这件事，浮生有些惊讶
　　“这么快！”浮生眸色一沉立马猜到 “他们定是想在恒迦去洛阳的路上动手，恒迦何时动身。”
　　“三日后。”
　　“如此仓促，可来得及准备？”
　　“有赵钱孙李在，不用担心。”
　　浮生愣了一瞬，随即想到之前高长恭也用了这招让她假死金蝉脱壳的事，她闷闷的扒了口饭嘟囔道
　　“也对，毕竟你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赵钱孙李明明是我的心腹，却和师傅沆瀣一气。”
　　高长恭给她夹了块鱼哄道“莫要生气，之前是师傅错了，不该让你假死离开，更不该送你去北周。”
　　浮生看高长恭这样认真解释，顿时又自责起来，师傅又做错什么呢，他不过为了保护她而已，想到这，浮生夹起高长恭给她夹的鱼块眉眼弯弯，灿笑盈盈
　　“吃了这块鱼肉，前尘往事，既往不咎，浮生，原谅师傅了”说完啊呜一口将鱼肉吃掉
　　高长恭被她这可爱的模样逗笑，又给她夹了一块“好。”
　　三日过得很快，恒迦一大早就已整理好行囊准备离开邺城，高长恭安排了十多个精骑护送他去洛阳，而这十多个人里，有赵钱孙李藏身其中。
　　高长恭正在同恒迦说话，浮生面纱上的一双明眸直接看向后面队伍中的李偲身上，两人眼神一来一往似乎在谋划什么，同高长恭告别完的恒迦突然站在她跟前挡住了她的视线，顾及到她现在的身份，恒迦压抑住自己心底的情绪有礼有节的拜别道
　　“姑娘，后会有期。”
　　浮生轻轻颔首“前路迢迢，四公子珍重。”
　　“多谢。”
　　师徒二人站在城楼上目送恒迦出城，天空一片阴沉，高长恭站在城楼上想了很多，将军府世代忠良，又承几代帝王圣恩，偏偏到了高纬这，天子忌惮能臣，疑心过重，这北齐，终是要走上消亡末路了。待天边的残影彻底消失不见后高长恭才收回目光
　　“回吧！”他转身欲拉起浮生却突然发现身边无人，高长恭蹙眉四顾寻视了一圈，守城的一个小士兵很及时的跑过来
　　“哦，王爷，郑姑娘刚刚说她有事先回了。”
　　高长恭眸光一顿，想来她可能是因为恒迦离开，所以有些不舍，如此他没再多想，便打道回了王府。
　　而另外一边，一道可疑纤细的身影早已埋伏在一片树林中，如今虽已入了春，可天气依旧春寒料峭，寒气逼人，护卫们呼出的气都成了白雾，就连马匹都被冻得鼻息不稳，恒迦警惕的环顾了一下四周下令道
　　“就地修整片刻。”
　　“是。”
　　众人翻身下马歇息，周围除了潺潺的流水声便再无别的了，护卫门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恒迦到河边打了点水，正俯身之际，空气一滞，随即他眸色一沉，后背嗖的传来箭羽划破空气的声音，伴随着护卫的惊喊“四公子当心！”，恒迦凌空翻身一跃避开了那支箭，护卫们赶紧围拢过来，树林里齐刷刷的冒出一排弓手，不等众人反应那箭矢已嗖嗖嗖去急雨般袭来，护卫们挥刀抵挡，恒迦一个空中旋身徒手接住了射来的箭，在他落地一瞬手中的箭也被他蓄力掷回去，那箭准确无误插入了一名弓手的心脏。
　　紧接着一些弓手们便转用大刀攻了过来，小小的河滩边一时打得不可开交，危急之时树林内忽然出现一道纤细的身影，只不过一身黑衣又蒙着面，看不清是谁，只见她举起手中的强弩连发数支短箭，那些弓手们一个个被射中刀下，恒迦定睛一看，远远只看到那人朝他使了个眼色，一时也顾不得多想他立即带领护卫们翻身上马，离开时还不忘回头看了那道身影一眼然后策马离开。
　　那些杀手们岂会放过他，一队人马紧随其后就追了上去，到了分叉路口，恒迦对着身旁的赵钱孙李使了个眼色然后兵分两路。
　　待杀手们在悬崖边追上恒迦还纳闷了一会儿，其中有人问
　　“首领，其他人怎么不见了？不会有炸吧？”
　　“慌什么，就剩他一人不正好。”
　　恒迦冷眼看着他们“我知道谁派你们来的。”
　　领头的人一顿，随即不屑道“知道又如何，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说罢便朝恒迦冲了过来，山崖边又是一场厮杀，杀手们欲速战速决，可恒迦也不是吃素，以一敌十硬是将眼前这些人解决掉了一半，就在此时，山谷里传来一声奇怪的鸟鸣，被逼到山崖边的恒迦听到后薄唇一勾，他长身挺立于崖边，藏色的衣诀被烈烈狂风扬起翻动，他目光炯炯看着眼前的刺客
　　“回去告诉你们祖大人，他的命，我定会回来亲自取！”恒迦说完便转身跳了崖，刺客们上前一看，崖底深不见底，就算是神仙落下去也得摔得粉身碎骨，就这，恒迦刚刚还大放厥词，真是痴人说梦，那杀手首领如此想着便一脸得意。
　　“去和阎王说吧！任务完成，撤！”领头的人发话，几人速速撤离，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本应坠崖的恒迦此刻正拉着一条藤蔓荡在山壁间，他抓着手中的藤条一点点往下滑，到半山腰的一处洞口时两只手将他拉了进去，待他落地时抬头满眼惊喜
　　“你怎么也在？”他亮眸中倒映的是浮生俏生生的脸，她正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站在他跟前，一旁的李偲摊手无奈道
　　“这不，姑娘非要跟来送四公子最后一程，我也没办法。”
　　恒迦满眼都是笑意，浮生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就凭我们从小到大的情分，我怎么都得护你最后一程才能安心。”
　　恒迦略感失望“就只是从小到大的情分吗？”
　　浮生脸色一顿，李偲忙打圆场“姑娘对四公子的情分可不浅，她可是冒着被王爷责罚的危险偷偷跑来送您呢…啊！”
　　浮生给了李偲一个肘击然后尴尬的对恒迦笑了笑“没事，我留了信条给师傅，送了你便回去，他不会怪罪。”
　　恒迦闻言只能浅浅一笑“刚刚树林中也是你吧。”
　　浮生邀功道“如何，我那短弩的准头是不是很不错，一会儿便送你了，就当是临别的礼物。”
　　恒迦释然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