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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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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韫急得乱了分寸,但幸好,她身边还有严叙。
严叙虽温言宽慰齐韫,可面上却尽是肃杀之色。
毕竟,齐丞钧于严叙而言,既是心上人的父亲,也是曾将他救出火海的恩公。
严叙本想让齐韫在山庄内等他打探消息的,齐韫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平静而艰难道:“严叙,你是知道我的。我爹爹如此遭遇,我怎还坐得住。”
“好,那一起去。”
严叙未再阻拦齐韫,只将握着她的手更紧了紧。
他们正欲往山下而去时,谷清胤连同几个师弟疾步来寻齐韫,他们面上尽是肃穆之色。
多年间同门的熟稔,令他们在和对方视线交汇的那一刻,便即刻明了彼此的心情。
为首的谷清胤率先开了口:“阿韫,师父的仇,我们一定报!”
齐韫唇色惨白,向谷清胤微微颔首,“谢师兄。”
此刻,于齐韫和谷清胤间,再无了此前的不愉快。儿女情长在父仇家恨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们是彼此最亲最亲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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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数人离了山庄,至齐丞钧和季长义的交战地。
那是处僻静的山谷,于地上横七竖八躺倒了一众尸体,血流成河。
而这些尸体,皆是季长义手下江湖客的。
沧浪山庄阵亡的子弟,包括齐丞钧的尸身,皆被陆知离运回了隐月阁。
如今的隐月阁于沧浪山庄众人而言,已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歪门邪派,也能站到阳光下同沧浪山庄结盟了。
齐韫虽报仇心切,但好在她身边还有严叙,可以及时安抚她的情绪,令她还不至于完全崩溃。
在严叙的提议下,他们先到隐月阁就近的庄院歇息。
齐韫再度和陆知瑶碰上了面,她本想同陆知瑶好好相处以淡化敌意的,如今却因她爹爹一事而全然无了心思。
倒是陆知瑶先行向她走近,冷着脸道:“我输了。”
齐韫没心情同她辩驳那么多,她只是淡淡抬眸看了陆知瑶一眼,微扯了扯嘴角道:“陆姑娘。”
陆知瑶却没打算这么放过齐韫,她不满于齐韫不将她放眼里,再度敲了敲她面前的案桌道:“我说我输了,你很得意吧。”
“行了行了,阁主既是非你不可,我放手便是。你日后要是敢对不起他,看我不药得你脱一层皮!”
陆家两兄妹几是一个脾性,他们虽疯,却事事以严叙为重。
经此一遭后,陆知瑶亦看清严叙和齐韫皆是愿意为对方牺牲的主儿,她再无插足之可能,便选择了放手。
齐韫这才认真看向陆知瑶,轻轻道:“知瑶,谢谢你。”
既谢谢她的放手祝福,也谢谢她和她哥这些年对严叙的守护。
只是她也没心思同陆知瑶再说太多,她是被严叙强制押回房歇息的,可她满头满脑都是爹爹的仇。
严叙此时正于前厅同陆知离等众商量着为齐丞钧报仇一事,他生怕再度触及齐韫的伤心处,毕竟齐韫已晕过一回了。
他让齐韫好生歇息,他定将季长义的人头与齐韫摘回。
可齐韫如何睡得着,她甫一闭眼,便满脑海皆是爹爹的音容笑貌。
然而屋内有陆知瑶领了严叙的命看着她,她便是想出去亦是无法。
陆知瑶知道齐韫坐立难安,便也没那么听严叙的话,冲齐韫挑挑眉道:“我哥抓到了个你们沧浪山庄的细作,一起去审审吗?”
“好!”
齐韫即刻起身,跟着陆知瑶便往外头走去。
地牢阴森可怖,不时还有蛇虫鼠蚁爬过,吱呀乱叫。
在地牢的尽头,一男子被赤身缚于行刑架上,满身伤痕。
落在陆家两兄妹手中的人,一般无甚好下场。
那人披散着头发,齐韫待走近了,才发现所谓的细作,只是院里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厮。
甚至,她连名姓都唤不上来。
小厮已近奄奄一息之际,只眼眸微抬,看了齐韫一眼,复又垂下了首。
“他说目前沧浪山庄里与季长义合作的人,除了他还有你爹的亲传弟子,只是谁他并不清楚。”
“我师兄?不可能!”
齐韫当即摇头,连声否认。
她的师兄们皆是爹爹收养的孤儿,于他们而言,沧浪山庄就是他们的家,她实想不出有谁能做出背叛至亲之人的事情来。
陆知瑶却笑了,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好似在笑齐韫的天真。
“怎么,你信不过隐月阁拷问人的手段?”
齐韫眉头深深蹙了起,良久后却坚持道:“我更相信我的兄长。”
她是见过陆家两兄妹的疯性的,可要她如何去怀疑与她一同长大的师兄弟?
陆知瑶循循善诱,看好戏似地发问:“你真不问问是哪个师兄背叛了隐月阁么?”
哪个师兄?
齐韫最先排除了谷清胤,而后于脑海中一个个划过她师兄们的脸,回忆着和他们的过往点滴。
无论是哪个,皆是她不愿相信、且不可能相信的存在。
可在陆知瑶好整以暇的目光下,齐韫还是喃喃开了口,“是谁?”
陆知瑶笑得愈发放肆,好似终于在齐韫面前扳回了一城。
“到底是不够信任呵。”
齐韫无视陆知瑶的讽刺,一字一顿道:“我自是信他们的,可我亦没必要拒绝接收来自敌方散布的消息。知己知己,方能百战不殆。更何况,我有自己的判断标准。”
她无意同陆知瑶继续掰扯下去,转而向被缚着的小厮走近,捏住他的下颚,迫他看着自己道:“那人是谁?”
“大、大师兄。”
“敢乱说我拔了你舌头!”
齐韫向来温和,待听到小厮的话后,眼底似有惊涛骇浪翻起,瞬间转为杀意。
“我如今已为板上鱼肉,何必再胡诌些惹小姐生气的话?事实便是如此,我不过大师兄手下的小喽啰罢了。”
小厮说得有气无力,唇色也有着不正常的青紫,显然是被刑得无了力气,亦无甚求生欲望,所言应不会有虚。
“你没发现你所谓的大师兄尚眷恋着江湖,不似你爹那般甘心退隐么?”
陆知瑶给自己斟了杯茶,复又幽幽开口:“他中了我的七日穿肠散,断不敢骗你的。只是你也知道你师兄在山庄的影响力,也不晓得有多少师兄已站在了他那边。一般呐,当发现府上有一只蟑螂的时候,便已有一窝了。”
齐韫沉默了。
她没有忘记,彼时爹爹被季长义构陷时,谷清胤愿意助传闻中的爹爹一臂之力,哪怕负尽天下也要让爹爹爬上尊主之位。
如此的他,倒也不是全无可能与虎谋皮。
只是齐韫断断不能相信,谷清胤会做出为害山庄的事情来。
沉默良久后,齐韫终于开口,“严叙知道了吗?”
“有事就知道找我们阁主是吧。”
陆知瑶轻嗤了声,倒也还是道:“我哥已经告诉他了。放心吧,无论是为了你爹还是你,阁主都不会放任这个仇不报的。”
“那我大师兄那边呢?可有同他对峙?”
“自不可能打草惊蛇的,如今你爹身死,你大师兄便可名正言顺带领你们山庄‘发扬光大’,便看看他要做什么吧。”
齐韫点头,“好。知瑶,谢谢你。”
虽然她很想即刻同谷清胤将此事弄个清楚,可严叙让她不由得想去依靠。既是严叙已有了部署,她自是不好去插手坏事的。
从地牢出来后,齐韫仍低头跟在了陆知瑶身后。
两人一路无言,直至到了齐韫屋门口,陆知瑶要离开前才又道:“你比我想象的要冷静得多,既如此,我便无再守着你的必要了。”
陆知瑶满脸写满了“本姑娘不奉陪”六个大字,看向齐韫的神色却缓和了许多。
齐韫心下微动,或许日后,她努努力,她们能成为朋友的吧。
只是眼下她并无甚精力,但也无妨,她和严叙、和陆家兄妹都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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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知瑶走后,齐韫还是去往了前厅。
只是她远远看见严叙几人商量着对付季长义的策略后,还是没有迈步进去。
因为她看见了,与严叙一同商议的,还有她的几个师兄弟们。
经过地牢一事,她知道此刻严叙定是在与她几个师兄弟们下套。感情上她不相信师兄们会做出任何背叛山庄的事情,可理智又告诉她,此刻不能入内坏了严叙的事。
毕竟于她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面前,她的故作轻松几乎是一刻就能被窥破。
忽的,她突然明白,为何陆知瑶要领她去见那个山庄细作了。知道师兄弟见许是有人与虎谋皮后,她却是无法坦荡荡于他们面前共谋复仇大计了。
虽说父仇不共戴天,可她是自小被爹爹和几个师兄护着长大的娇娇大小姐。
于为父亲复仇的此一事上,她所能做的贡献许便是不凑上前添乱吧。
齐韫静静于外头伫立良久,直至严叙微微偏首,视线不经意同她对上时,她才仓惶转身拭泪离去。
可她走不了几步,严叙便快步自她身后走来,并将大氅披在了她身上道:“知瑶都跟你说了?”
仅一句话,齐韫便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