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橙黄橘绿时》沐童

58、第二十九章 歪叽

　　下午，风大起来，等他们回到酒店时，更是像台风天一样了。冲浪，看来是不成的了。张一川略有遗憾。
　　尽管此时风高浪急，两人却都想出去走走。在这一点上，两人倒有着很大默契，可能骨子里都有一种不妥协的傲骨吧。
　　离酒店不远处，有一处湾区。昨天经过这儿时这边的水面特别平静，此时却是大浪拍打着岩石，发出哗哗的响声。水边立着一块示警牌，大意是：
　　本处未设救生员！
　　若在本区域活动一切风险自负！
　　紧急电话XXX
　　看得人心惊肉跳。
　　有个褐色的漂浮物在近岸边飘啊飘，张一川想下去看看，被苏樱拖住，指指警示牌，他只好作罢。
　　沿着酒店走动，此时酒店外面基本没人了。靠着海边的栏杆，似乎栏杆也有些颤抖。
　　极目远眺，大浪滔天，一层一层、重重叠叠、似千军万马，从遥远处冲过来，未能到眼前，又被礁岩挡住，遂拍出响亮的哗啦啦声，白花花的水沫四溅，海腥味十足。
　　一棵棵树都已经失去了妩媚或者清纯，都像披头散发的疯婆子，随风摇摆，枝叶在大风里挣扎，却始终用柔韧的身躯与大风做着抗争。
　　远处海鸥或者海燕，一会儿低旋，一会儿高飞，仿佛在狂风海浪中，弹奏着生命的乐章。
　　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身上一下多了点暖意，可是风吹得衣服飘扬起来，他试着用手压了压，压不住，略迟疑了下，伸出手先松、后紧地，圈住她；苏樱身子发僵，近年来除了父亲这样的亲人，没有哪个男性碰过她的肩、接触过她的肢体，甚至没有过极近距离的接触。此刻身后和双臂传导过来的这种温暖，让自己非常感动，甚至战栗和贪恋。
　　她的身体渐渐放松，也伸出一只手轻轻覆上他的手——此刻前方是巨浪，身后就是港湾，耳边仿佛有他均匀有力的呼气声，令人安全得眼睛发涩。
　　他感受到她由一开始的抗拒、僵直，直到放松、并接受了自己，自己心下也放松了。他把下巴轻轻搁上她的头顶，在这惊涛骇浪的衬托下，衬得她更显娇小，更需要自己的保护，尽管自己知道她的内心其实很坚韧、很强大。

　　当晚，尽管外面风大浪急，室内却静谧而温暖。苏樱很快就入睡了，心情舒朗，一夜无梦。
　　而楼上的张一川，却难得的辗转反侧，心绪不宁，浮想联翩。下午指尖轻触到她的脸庞，那种温凉柔腻的感觉，让他心生缱绻。自己是真的喜欢上她了，不光是以前的那种欣赏，欣赏她的聪明她的柔韧她的善良她的能干，也欣赏她的容貌——从很早，自己就觉得她很好看、耐看——这种喜欢，跟以前产生过的对别的女孩的心动，很有不同，那种与其称是心动，不如说是冲动，时间不长，就会淡化；更与拍戏时那些表现出来的情动不同，那些尽是表演的成分，众目睽睽之下，你想得更多的是怎样把自己代入到角色，把那角色该有的情绪表现出来，尽量像真的那样；就算，就算当时拍“天问”时，对萧子昇和他的角色，确实动了真情，但剧本的设定，还是“兄弟情”，所以大家必须克制，而他，更是对自己流露出来的感情，拼命压制，唯恐让外界看出，还一再告诫自己。结果，当时压制的是他，后来拍摄结束后，疯狂的也是他，弄得自己一时无所适从。彷徨茫然之下，自己也曾想，那就接受他吧，自己是真动了情的，谁知后面传来他和他的公司不择手段地争夺他的商务和影视资源的消息，当时自己真是受了打击，仿若幡然醒悟。——后来，自己也不知当时对他，到底动的是哪种情。
　　如今的苏樱，让自己感受到放松、温暖、舒适，没有压力，自己只要由着心意去关心她、爱重她、喜欢她即可。这种温暖和舒适、没有压迫感、没有功利心的感情，正是自己一直追求，一直向往的吧。
　　直到后半夜，张一川才沉沉睡去，无梦。

　　第三天上午，两人去退房，因为歪叽叽的酒店，通知张一川，从今日开始，可以入住了。
　　排了很长的队伍，才办好入住，拿到房卡。住行都是张一川负责的，既然在海龟湾住的是单人房，苏樱理所当然认为在这边也是住的单间，谁知道却只有一张房卡。不是吧？他想干嘛？这也太……
　　一下子要走到这一步的话，苏樱内心是没有准备的，不禁发窘。
　　“对不住，之前没跟你说，这个时间段，这边的住房真的太紧张了，只订得到一间——不过，是套房，我们先看看，不行的话，再想办法？”张一川显然也有点紧张和担心，苏樱在商场上这些年了，话虽不多，不等于看不穿人心、看不懂这些把戏。
　　这真的是一间套房，主卧里的床超级大，外面有会客厅，隔壁一个小房间，里面一张单人床。主卧透过落地窗能看见海景。卫生间超级大，大浴缸，落地窗也能看见海景。但苏樱总感觉哪里不对，再次逡巡了一遍，才看出来，所有的空间都是敞开的，除了卫生间，其他几乎没有门。但好歹两个床的角度，互相之间是看不见对方的。
　　先就这样吧。

　　安顿好后，张一川说要去买防晒霜。两人就去了购物街。
　　夏威夷的这条购物街非常著名，在这条繁华的大道两旁，分布着众多的商铺，餐饮店以及全市最大的购物中心。所有的世界品牌，这里应有尽有。
　　夏威夷的购物税，较美国其他各州的都来得低，是名附其实的购物天堂。
　　张一川边走边跟苏樱介绍他了解到的知识。夏威夷是当今美国种族最为多样、人口最为复杂的社会，美国总统奥巴马的父亲当年就是以留学生的身份来到这里，并在此结识了来自堪萨斯州的安·邓纳姆，也就是奥巴马的母亲。
　　一千多年前，波利尼西亚人划着独木舟踏海数千公里来到夏威夷定居。如今，夏威夷群岛除波利尼西亚后裔土著人外，有日本人、中国人、美国大陆人、菲律宾人、朝鲜人、西班牙人等，而以亚洲人后裔居多，混血人种占四分之一以上，组成了一个世界上少有的多种族混居社会。
　　苏樱举头四顾，确实见到周围各色人种，但亚裔脸占比很高，又值旅游季，估计其中中国人也不少。
　　在BURBERRY专柜，苏樱挑了一条长丝巾，这是给陆纭的，堵她聒噪的嘴。又挑了一块方巾，给“奶糖”。
　　张一川留心到她买东西的喜好，看来她很喜欢配饰类的东西，所以送人也送这些。
　　在提夫尼专卖店，她流连了一会，但什么都没有买，然而张一川却看中了一条颈链，想象她莹长的脖子上垂着一条这样银白色的细链，那一定是一种别样的风景，决定后面单独出来买。
　　在酒店附近，有一个类似于小商品市场的摊位区。苏樱挺喜欢这种接地气的市场的，哪怕不买什么，也能感受到烟火气，一种市井的热闹和喜悦，平淡但有趣。
　　前面有个摊位，有几个人围着，发出类似“啊呀”“额哦”“MY GOD”的惊叹声或者惋惜声。走近了看，有个老外在现场开蚌，周围的几个盆里，放着一些蚌，有大有小，蚌壳颜色也各异。苏樱没见过这种，就在外围跟着看。
　　摆摊的老外是个碎嘴，边动手，边跟周围人说，你们知道吗？为什么我们这里叫珍珠港？土著人称这里为“Wai Momi”,意指盛产珍珠的水，我们这里盛产珍珠，因此得名“珍珠港 (Pearl Harbor)”……
　　旁边有人就质疑他，珍珠港早就不产珍珠了，你这个还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呢，骗人呢吧？
　　谁说的，我是老少无欺，我这有本地珍珠，也有大溪地珍珠，看看，这种就是黑碟蚌……
　　你随便说，反正蚌外面又没有ID，又不会测DNA验真假！
　　……
　　话虽这么说，但人骨子里与生俱来的赌性，还是会让人兴致勃勃地去猜测下一次出来的是什么结果，哪怕这不是自己买的、跟自己无关。
　　张一川也看得兴致勃勃，推了下苏樱的肩膀，两人挤到前面去。
　　“算了吧，这个，可能真是骗人的……”
　　“玩玩嘛，小游戏，没关系，你来挑。”
　　他捏了下她的手指，平白让她的心跳快了半拍。
　　这是名副其实的盲盒，毫无技巧性而言，苏樱看了一会儿，没有找出什么规律来，于是就凭着自己的直觉和喜好，挑选了两个，张一川示意她再选，于是又挑了一个小蚌，张一川上去又挑了两个黑漆漆的外壳还带着苔藓的大蚌。
　　周围人本来兴致并不大，一看有两个年轻人加入，大家就七嘴八舌给他们出主意，可是他俩就没听他们的。
　　揭晓时刻来临！苏樱有些紧张，毕竟开一次蚌也不算便宜，二十美金呢，这也太考验人的运气了。
　　第一次，开出来一颗白珠，个不小，形状椭圆，可是上面有不平的瑕疵；
　　第二次，出来一颗小米粒，荧光却极好，让人心生欢喜，就是太小了。
　　旁边围观的人“唉”了两次，显然没有能换回成本。
　　第三个是从张一川挑的两个里面拿的，壳很大，开出来的珠子个头可不能算大，却是颗紫珠，更难得的，它的个头很圆，光泽也莹润，手感都很好，周围人在感叹，好运气！苏樱乐开了怀，手心里摊着这颗珠，不停叫着张一川看。他也开心，尤其看到她的笑模样，心里跟着乐开了花，有时候，她是这么纯真可爱，像个小女孩，这么容易满足啊。这说明自己运气不错，捡漏了，更捡到一个“大宝贝”。
　　第四第五颗开出来，乏善可陈，都是米黄色，有一颗挺大，形状却很丑，是个残缺的，最后一颗个头小还色泽暗淡。
　　围观的人评论说，那一颗紫珠能抵上所有的成本，也不算亏。开蚌的老板热情地说，再花30美金，可以帮她把喜欢的珠子镶嵌起来，这下张一川发挥了特长，他仔仔细细地挑选并修改了现成的设计图，最后让老板帮把紫珠做成一条有点小特色的项链。苏樱自己又很喜欢那颗小米粒，但个头实在太小，暂时想不出怎么设计，就带走了裸珠，张一川说，也许以后可以镶在哪个项链或者手链上做配珠。苏樱把余下的三颗珠也拿了，说以后磨了做珍珠粉——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她知道自己并没有本事搞这些美容养颜的什物，也许后面就不知放哪里了，但此刻自己的心是雀跃的。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很开心。苏樱甚至走在前面，蹦蹦跳跳，张一川看着穿着运动服，快乐地像个孩子的她，偷偷拿起手机，拍了好几张这样的她。

　　吃过晚饭，张一川让苏樱先回去，他要去遛一遛，消食，而苏樱跑了大半个下午，腿酸了，就先回去。回去也不敢洗澡，怕万一他回来，敲门听不见，他们只有一把钥匙。只好看电视。
　　不久他就回来了，满头满脑汗，还真是跑步了啊，苏樱有点为自己的懒惰汗颜，看来他比自己自律，也是，他是爱豆嘛，要对全国，不，全球的粉丝负责，自己只要对得起自己的镜子，就好了。
　　他的动作总是很快，干什么都利索，洗澡也只是一会儿的时间，据他说是前一阵在军营里时养成的。
　　苏樱正在看电视，浴室门开了，某人穿着白色背心和黑色及膝短裤，浑身冒着热气，慢腾腾地过来，坐在她侧面的沙发上，还在用毛巾胡乱擦着头发。棕色的头发没有造型，但发质很好，微卷，偶有水滴滴下，落在他的脸上，他把头甩动时，还有水滴飞出来，溅到不远处她的脸上，她不由自主用手抹了把脸，向他看过去——混蛋，他怎么这样，不讲卫生、不讲公德、撩人不商量，麻蛋！
　　只见他的白背心下显露出瘦削结实的上半身，背心的下半不知怎么还卷曲起来，露出几大腹肌，漂亮的人鱼线向下延伸……宽肩窄腰大长腿，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吧？比例完美、黄金身材……肩膀上还有水珠在灯光下闪烁，平添上几分野性……好看！不能再看，长针眼！
　　苏樱把头扭回，装着看电视，他就是故意的，什么擦头发，甩水，就是故意要她看他，还搞得自己水淋淋、热气腾腾，加成自己的荷尔蒙，逼得自己简直要落荒而逃。这个混蛋！他这是想魅惑她吗？这屁孩！
　　她见过他蓝发、棕发、黑发的模样，每一次呈现的气质都不同；在网上流传的视频里还见过他金发、红发、彩虹挑染发色的模样，尤其在舞台上，他就是一个技艺高超的专业舞王，业界人士评价说，他会很多舞种，又能融会贯通，已经行成自己的舞蹈风格，在他很多舞蹈中能够看到多达5种以上的串联，每一套动作都能够完成得非常的干净利落，即使跟专业人士一起Battle也绝对不会败下阵，完全达到了一个职业舞者的水平，正所谓柔，他能化为春水，刚，他似豹出山林，刚柔并济，已经极其专业。但他又是一个顶级爱豆，感染力表现力超强，对大众的吸引力必然超过普通职业舞蹈人士，对这项运动在社会上的推广能取到很好作用。
　　他年纪不大，因为从小在韩国那样一个爱豆文化做到极致的地方浸淫的缘故，非常知道怎么经营自己的爱豆文化，舞台上、采访中、甚至直播中，把自己经营的人设最好地展示出来，外面的他，酷、飒、帅、呐言、耿直，现实生活中的他，其实是又精又傻、有时候耍帅有时候暖男。
　　苏樱看不下去了，不知道电视里叽叽喳喳在说啥。她只好站起来去洗澡。跟一个不算特别熟的男生在一个屋，在他刚用过的浴室里洗澡，怎么想都
　　透着不自在。再看看浴室，虽然他刚用过，但里面的地面地巾铺的好好的，淋浴房、洗漱台上的东西，也并不显凌乱，看来他理过了，生活习惯很好啊。

　　这一晚的睡眠，注定不会太好。苏樱睡得大床，之前两人还推来推去让房间，但怕他随口说出什么玩笑的尴尬的话来，也就没有坚持。此刻也不敢大力翻身，怕惊动到他，这个连门都没有的间隔，真是要命。
　　脑海里不由回放他套上衬衣前只穿着背心的样子，他平时看起来精瘦，皮肤又偏白，大家都认为他是小鲜肉，水嫩嫩，他那些妈妈粉姐姐粉还会母爱心泛滥称他“我们家的小奶狗哇”，谁能想到他脱了衣服居然有这么好的肌肉，全身紧绷绷的，丝毫没有文气，好一只大狼犬！
　　张一川平时是个夜猫子，睡得晚，听着她那边静悄悄，什么声音也没有，但就是感觉她肯定没有睡着，两个人，一个屋，这种感觉真很微妙，很温馨，他幸福自在地捧着手机打游戏，打了一局又一局，直到很晚两三点，才沉沉睡去，入睡之前，还在揣测，她睡了没有？睡了没有……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