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夏》田穗穗

68、［68］

　　阮念辞职了。
　　其实这件事发生的时间比她预想的时间要早很多。自从上回报道完烟火会后，阮念和顾菲菲之间的交集并不算多，充其量不过是普通的同事关系，知道她这人脑回路不太正常，阮念也是能离她多远就多远。

　　旁人说多少她的闲话，阮念也没有过多在意，但那天阮念却听到顾菲菲谈到了裴宴，她也就听了一嘴，无非就是些道听途说的八卦，无伤大雅。
　　阮念想着，把电脑里的文件整理好，就下楼去，裴宴应该已经在来接她回家的路上了。

　　“我爸爸认识裴家人。”顾菲菲说：“这个裴宴真是个狠角色，天天把他爸气的要死要活的也就算了，我听说他还差点找人把他哥撞死，我的天，阮念姐是不是被骗了啊，怎么会和这样的人谈恋爱？”

　　周围人小心翼翼地往阮念这边瞟一眼，注意到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看以后，方才放心地说：“怎么说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刚来可能不清楚，当时阮念来报社，一没经验二没能力，结果连三面都没面，直接就入职了，我看啊，估摸着……”

　　顾菲菲小声说：“哎呀没必要这样说，阮念姐长得很漂亮啊，也是优势嘛。”
　　“就是说啊，有时候想想，长得漂亮还真是有用。”那人继续道：“能轻轻松松靠着美色得到一份正经工作，还能找个富二代男朋友。”

　　“我听说啊，那个裴宴，之前私生活混乱的很呢。”另一个人凑了过来，顺着他们的话往下说：“阮念胆子也够大的，真不怕得病，要我啊，我可不敢跟他谈恋爱。”

　　“你别说，说不准他们连谈恋爱都说不上。”那人笑了下：“说不定就是个炮——”

　　“就是，不过我听说那个裴宴好像跟家里闹掰了，也是，像他那种人，啧啧啧，我还听说哈，他妈妈是个神经病，不知道是死是活，说不定也是被他气的。”
　　“真说不准，像他那种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听到这儿，阮念垂眸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默默地把东西收拾到自己的包里，随后站起身来，挎着包走向以顾菲菲为中心的几个人，他们看到阮念走过来，有些心虚地转移了话题，阮念打量了一下其中那个嘴最碎的女生，面无表情地问她：
　　“你认识我男朋友吗？”

　　那人愣了下，清了清嗓子：“谁不知道你男朋友啊？”
　　阮念眨了眨眼，继续问：“我是在问，你认识我男朋友吗？你和他认识吗？”
　　那人不耐烦道：“不认识，听说过。”

　　“既然你都不认识他。”阮念皱眉道：“可我听你说的那些话，总感觉你比我还了解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我男朋友呢。”
　　那人扯了扯嘴角：“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阮念提醒道：“你最好还是闭上嘴比较好。”

　　“阮念，语气挺狂啊。”那人有些生气，凑近了些，戳了戳阮念的肩膀：“觉得自己傍了个大款就高人一等了？也不知道傍个干净点儿的，不怕染病啊？”

　　阮念问：“你说什么？”
　　“我说。”那人重新强调了一遍：“别傍个大款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啪——”
　　周围所有人瞬间沉默了。
　　阮念的手还停在空中，那人的脸上已经泛起了红印，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阮念，确认阮念确确实实是扇了她一巴掌之后，怒发冲冠道：
　　“阮念你疯了？卧槽我——”

　　“啪——”
　　阮念用另一只手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动作，这下那人彻底不说话了，阮念方握了握自己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麻的掌心，落下一句：
　　“我没疯，这是你应得的。”

　　周围的人也没想到阮念会做出这样的事，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好，阮念抿了下唇，强压住因为后怕而颤抖的手，随即说：
　　“我先下班了，有事微信联系。”

　　说罢后便转身离开，只是没想到她刚跨过玻璃门，走到前台，就看到了嘴角微微带着些笑意的裴宴，他正百无聊赖地倚靠在墙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阮念看见他时，忍不住愣了下，走到他的面前后询问：“你怎么上来了？”
　　“想着你估计还得忙一会儿。”裴宴挑了下眉，解释说：“外头有点冷，就上来等你了。”
　　阮念低着头，忽然意识到什么：“你都听到了？”

　　裴宴笑着故意问她：“听见什么？”
　　阮念知道他肯定听见了，要不也不会在她出来的时候用那种表情看她了，她小声地替自己解释：
　　“我就是，不喜欢她们那样说你。”

　　裴宴垂下头去，虽然他刚刚并不知道那些人究竟讨论了一些什么有关于他的事，但他也没有想到阮念会这么护短，怕她气着自己，便出声安抚道：“让她们说呗，我又少不了肉，走吧，带你吃饭去。”

　　被裴宴揽着往电梯里走，阮念心里还是很不舒服，抿着唇说：“她们说得很过分，你是我的男朋友，我只是觉得我应该保护你。”
　　裴宴忍不住笑：“我们念念整天像只小羔羊似的，都被逼成这样了，看来她们真的很过分。”
　　“是真的过分。”阮念皱了皱眉，侧眸去看他：“你还笑话我。”

　　裴宴半天没说话，阮念转身抬眼与他对视的时候，正巧撞进他满含笑意的视线里，他看起来没有任何一点因为刚刚她的态度不好而感到嫌弃的意思，阮念问道：
　　“你不嫌我凶吗？”

　　裴宴笑着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怎么这么可爱，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

　　^

　　这件事过后的第二天，阮念在被主编约谈之后毅然决然地辞职了，主编的意思是，之前因为阮念谈的这场恋爱的事，让报社里的大家议论纷纷，所以希望阮念可以低调一点。

　　“我从来没有在工作的场合和时间里，做任何私事。”阮念皱了下眉：“更别提高调地把恋爱带进报社里了，和裴宴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我负责的采访全部都完成得很好，您不是看不见。”

　　“但你也不得不承认大家因为你的私事而分心。”
　　阮念被气笑了：“那您应该约谈的是在工作中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分心的人，不是我。”
　　主编的脸色难看了一阵，最后只说：“有些人我惹不起，你收敛点吧。”

　　说罢后，阮念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临走时，顾菲菲凑了过来：“阮念姐，你这是要去哪儿？”
　　阮念瞟了他一眼，回复说：“回家。”
　　“你是要离开报社吗？”顾菲菲故作惊讶道：“昨天你也不是故意的，阮念姐你跟她道个歉就算了，没必要闹到这个地步。”

　　阮念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转过头来看了她半晌，方才说：“我之前只觉得你是娇了点，因为家庭条件好没受过什么苦，所以说话做事不够圆滑，看来是我错了。”
　　顾菲菲愣了一下：“什么？”
　　阮念扯了扯嘴角：“昨天你们关于我男朋友的那个话题，你扯了多少谎，你自己心里有数，添油加醋也好，道听途说也罢，都算进去，剩下没几句是真的，你也不是不清楚。”

　　顾菲菲有些尴尬地笑了下：“阮念姐你说什么呢，昨天那些我也是顺着她们的话说的，我也只是听说了些闲话，你别误会。”

　　“我是不是误会，你我都清楚。”
　　阮念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有什么目的，或者说你只是单纯地喜欢说闲话，不过对于这个问题我也没有什么兴趣，反正今天我要离开海岸晚报，就索性跟你说清楚，这段时间，你在背后散播了我多少谣言，诋毁了我的男朋友多少次，我不是不知道，我当作没听到并不代表我会一直视若无睹，只是因为你没有影响到我。”

　　阮念从来没有对谁说过这么重的话，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这半年的时间里，纵使她无法真正地对裴宴这些年里经历的一切感同身受，她也不甘心让裴宴白白受这份委屈，她的不甘心，慢慢凝聚，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裴宴不该平白地遭人非议。
　　更不应该无辜地被不相干的人安上这么多让人无法承受的罪名。

　　那些叨扰在耳边，无法挥去的恶言，总是在宣告着它们将会伴随在裴宴余生中的每一天。

　　可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他不该被这样对待。

　　阮念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我不知道那些风言风语你到底是从哪儿听来的，但别再让我听到从你和你身边的人，或者海岸晚报里有任何关于裴宴的传言。”

　　顾菲菲笑了下，干脆也不装了：“如果让你再听到了，你能做什么？像昨天那样扇我两巴掌？”

　　阮念眨了眨眼，打量了她一会儿：“我做不了什么，如果我真的扇你两巴掌，你家里人不会放过我吧。”
　　顾菲菲没说话。
　　“但我猜。”阮念笑了下：“如果让你面临和裴宴现在一样的处境，他们应该也不会太在意，对于娱乐行业来说，舆论只要没出太大问题，就都是小事，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