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夏》田穗穗

17、［17］

　　阮念皱了下眉，
　　几分嫌弃地将手机熄屏，放在一边，她起身把东西收拾好放进包里，准备再去派出所走一趟，去跟访柳婉婉的事。

　　出事之后，阮念写的那篇采访在海城商圈惊起了小范围的波动，有的人猜测是近年来嘉域的发展展开了一些红眼病人，买通媒体对嘉域的重点高层进行冲击，也有人觉得，嘉域能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微企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靠的是一些不正经的手段，高管能做出猥.亵的事来也并不奇怪。

　　事发的第二天，裴宴就组织公关部对发生的事进行陈述性梳理和证据显示，最后将涉事的那位高管正式开除，并表示之后聘用该高管的公司不得再与嘉域进行合作，正式与这人一刀两断，风波才平息了不少。

　　上次在派出所见面后，柳婉婉加了阮念的微信，说之后打官司的时候或许还需要媒体报道，希望阮念能来一趟，但这些天过去，柳婉婉那边也没有说打官司的事，阮念就想先去派出所跟进一下案子的调查情况。

　　在派出所门口的时候她就遇到了柳婉婉和另一名海向的负责人，简单地聊了几句之后，阮念愣住了。

　　“其实他能判五年还是三年，我也不是特别在乎。”柳婉婉的笑容知性明媚，与不久前裹着毯子坐在派出所里的失魂落魄区别甚大：
　　“像他这样的人在嘉域如日中天了那么久，也该换个环境试试了。”

　　另一位负责人哈哈笑了两声，拍了拍柳婉婉的肩，在阮念离开时，在与之相反的方向轻声安抚：
　　“这次辛苦你了，等我们和嘉域的合作成了以后，新得来的那几个项目随你挑。”

　　阮念停下了脚步，因为离得很远，这句话她听得也不太真切，但迷迷蒙蒙中仍然依稀听到了几个字，这次的事，是海向和嘉域的合作吗？为了什么？为了把嘉域的高管拉下来？那对于嘉域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阮念不太懂他们商人脑子里的弯弯绕绕，这件事没过多久她就忘记了，等从派出所回去之后她就去了趟超市，买了些可能用得着的年货给家里送去，因为阮江胃病刚好，吃的喝的都得多挑挑，费了好一番功夫。

　　一直到了周五，阮念终于是准时下班了一回，到了六点半的时候裴宴就打来了电话：
　　“我在新媒体产业园这边，你七点钟下班的话我去接你，一起去吃饭。”

　　阮念看了眼时间后，应了声：“嗯，我把手头上的稿子交了就可以下班了，你可能得稍微等我一下。”

　　“念念？”周年走过来敲了敲她的桌子：“今天下班早，我们准备去石城镇那边吃烤鱼，你一会儿下班了有别的事吗？咱们一块去呗。”

　　阮念笑着摆了摆手：“不好意思年姐，我今天和别人约好了要一起吃饭的。”

　　“是你那个做主播的小朋友啊？”周年猜测道：“叫她一起过来呗，咱们今天是姐妹局，没有男人。”

　　“不是她。”阮念解释说：“我约了别人，不太好推脱，你们去吧，我们下次再聚。”

　　“啊，好吧，不过下次可能就到年后了。”周年看起来有些失落，没办法似地耷拉着眉毛，靠近了一点悄悄跟她说：
　　“我跟你说，今天栗子非得去，我都快烦死了，我还想着你能跟我做个伴儿好歹别让我一个人承担这些。”

　　阮念顺着她的眼神，朝办公室的另一边看去，彼时栗子正拿着自己炫耀了两天的新款气垫补妆，阮念无奈地笑了笑：
　　“你别搭她的腔就好了，我今天实在是不行，很久之前就答应人家的。”

　　“我知道我知道。”周年叹了口气，忍不住喋喋不休道：“我真受不了她，新交了个男朋友，结果就三句话离不开那男的，都没人敢跟她说话了，我都能想象到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你知道吗？她居然好意思问我们吃饭能不能带上她男朋友，她没病吧？我们女人一起吃饭还想带个男人。”

　　阮念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继续忙手头上的事，她几乎是卡着七点这个时间下楼的，等她到了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一辆库里南停在正门口，她没看到裴宴前几次开的那辆车，但是也能猜到能这么张扬地停在这么显眼的位置的车，一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裴宴看到她之后就打开了驾驶座的门，起身走过来跟阮念打了声招呼，并且很贴心地替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阮念与他对视了一下，很快便挪开了视线，没有多余的客气，自然而然地坐上了副驾驶，转而透过玻璃看着裴宴从车前绕到了驾驶座的位置。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外搭卡其色的毛呢大衣，整个人都显得很清爽，像是精心打理过的碎发搭在额前，随着被风吹过微微晃动，重逢以来，她还是头一次，这样注视着他，一直等到他坐上了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后，阮念才不着痕迹地将视线转移，伸手去拉自己身侧的安全带。

　　没注意到她的动作，裴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里含着些消息，即使他自己没有注意到，但这段时间没有看到她，现在与她说话的时候，裴宴的嗓音还是微微哑着：
　　“想去哪儿吃？”

　　上一次见面不太愉快，这些天即使两个人只是在微信上以语音和文字的形式聊天，但裴宴依旧能感觉的到，阮念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了，就像刚见面的时候一样，没有半点情绪。
　　从他受伤，去医院看望阮江那天，裴宴知道那个时候阮念对他的印象是好些的，不论是说话还是神情，他都能看到，自己面前的这个阮念是活泼灵动的，但自从那一次，他问出一句“你还在为那件事生气吗”，他们两个之间就又回到了原点。

　　他不擅长处理感情上的事。
　　裴宴承认。
　　他垂眼瞧着正在打开导航，却因为这里人太多信号不好迟迟无法定位，紧紧皱着眉头的阮念，她正解释着：
　　“我怕你吃的不干净了会不舒服，所以找了一家家常菜做的很好的店，我记得你以前很爱吃京酱肉丝来着，应该没记错，等我开个导航。”

　　裴宴嘴角翘起：“嗯，没记错。”

　　把导航打开，阮念就默默把手机攥在手里，叮咚两声，有人发微信过来，是之前谢静宜推给她的那个男生，周予昶发来的，一条语音。
　　阮念想也没想就打开了那条语音：“我在永乐路这边的一家火锅店，这家的冰粥很好吃，你之后有时间可以来尝一下。”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在一旁开车的裴宴愣了一下，握紧方向盘的手猛然攥紧，他也没敢转过头来看她，只听到手机打字的声音，裴宴上下滚了下喉结，微微不耐烦地用手指敲打着方向盘。

　　阮念不知道是从屏幕上看到了什么，对着手机轻轻笑了下，这个动作像是一下子点燃了裴宴的占有欲一般，趁着等红灯的时间，他转过头来，假装不在意地说：
　　“我去过那家火锅店，不太好吃。”

　　阮念应声抬起头来对上他的视线，眨了眨眼，只说：“我以为你不爱吃火锅，毕竟你说太辣了。”
　　裴宴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脱口而出一句：“有时候应酬必须去。”
　　阮念依旧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正当裴宴准备开口解释的时候，阮念了然道：“你们应酬也会去吃火锅吗？”

　　谁应酬去吃火锅啊……
　　可她问的很真诚，裴宴点头道：“会。”
　　阮念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那你还挺辛苦的，明明不爱吃还要被迫去吃。”
　　裴宴有些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继续开车，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阮念微微侧着身跟他解释：
　　“我挑的店很干净，我之前去吃过，卫生和装修都很好，你不用担心吃了会拉肚子。”

　　裴宴忍不住笑：“谁说我会拉肚子了？”
　　阮念带着几分怔忡，说道：“我猜的，你以前就不太爱和我们去外面吃，我看电视剧里都这么说，饮食环境落差太大就会肠胃失调，然后拉肚子。”
　　裴宴有些无奈地挑了下眉，笑意更甚：“我没那么矫情，你还不知道我吗？”

　　沉默下来。
　　裴宴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说过这样的话，当时阮念给的回答是：“我还真不太知道你。”
　　裴宴的嘴角耷拉下来，下意识地转移话题：“你想吃那家火锅店的冰粥吗？现在过去应该还有。”

　　阮念摇摇头，表示道：“今天是我请你吃饭，应该吃你爱吃的。”

　　裴宴应了声，自然而然地说：“行，一会儿也点几个你爱吃的菜，瞧你这几天忙得脸都瘦了。”
　　阮念忍不住捏了下自己的脸颊，确认好手感之后自言自语道：“是吗……”
　　裴宴说：“嗯，挺明显的。”

　　再次沉默。
　　过了半晌，阮念才默默叫道：“裴宴，你辛苦了。”
　　裴宴不明所以：？

　　“你之前都能忍受整整一个月我妈给你做的早饭，我不该觉得你的身体娇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