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夏》田穗穗

16、［16］

　　“我谈恋爱了！”

　　阮念踏着雪回到家里，就看到谢静宜趴在沙发靠背上，脸上的妆还没有卸，似乎在这里等了她很久，等她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宣告了这一喜讯，阮念忍不住笑：
　　“恭喜啊，让我猜猜，肯定不是上次和你一起去看画展的男大学生。”

　　谢静宜撇了撇嘴，似乎对她口中的那个男生颇为不齿：“别提他，真晦气，他跟我约会根本就不是对我有意思，就是想白嫖我的门票，那副嘴脸真是糟透了，我再也不会相信男大学生了，诡计多端的穷男人。”

　　阮念把羽绒服脱下来搭在门口的衣架上，脱下靴子摆放在门口，提着两杯热奶茶走到沙发前坐下，拿出一杯递到谢静宜手里：
　　“给，你要的加红豆和珍珠。”

　　“谢啦。”谢静宜用吸管把杯子的封口戳开一个洞，主动靠过去：
　　“我觉得我这次能撑过三个月。”
　　指恋爱时期。

　　“真的吗？”阮念对这件事表示怀疑，从她认识谢静宜以来已经过了这么些年，只见过她吃过一次回头草，且持续时间虽然超过了三个月，但也没有过半年那道坎儿。

　　“当然是真的。”谢静宜笃定道：“这次我是想走长久一点，而且我觉得他人很好，对我也很好，哪里我都挺满意的，况且我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每次都像以前那样玩儿。”

　　话音落下，阮念慢腾腾地点了下头作为回应，谢静宜看了她一眼，又有些无奈地继续道：
　　“但这种事情光靠我一个人坚持没用，他如果因为新鲜感消退，或者没有那么喜欢我，所以没有再继续的想法的话，我再缠着也没什么意思，那散了就散了吧，我也不是非他不可。”

　　听到这话，阮念抬起头来对上她的视线，试探性地问：“人的新鲜感能持续多久？”

　　“那得看两个人相处过程中能带来多少新鲜感咯。”谢静宜打量着她，解释说：
　　“每个人都不一样的，有的人可以让自己的伴侣每隔一段时间都有新奇的体验，这样新鲜感就会一直持续下去，如果两个人都很闷，新鲜感的维持仅仅来自于刚在一起的热恋时间，那很快就会消退的，情侣是这样，暧昧期也是这样，单恋也是这样，反正我一直觉得感情是需要刺激的。”

　　阮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说话。
　　如果裴宴对她是有新鲜感的成分在的话，那么像她这样无趣的人，要做的仅仅是静静地等待他的新鲜感消退就可以了。

　　谢静宜问：“怎么啦？你别跟我说你要写的稿子是跟人的新鲜感有关的。”
　　阮念没说话。
　　谢静宜无奈地抿了下唇：“你啊，什么都不跟我说，让我怎么帮你？”

　　“不是什么大事。”阮念垂眸看着手里的杯子说：“我应该可以自己解决好的。”
　　她自己可以处理好，就不需要平白接受旁人的好意，这样对大家都好。

　　“行，对了。”谢静宜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伸手去拿沙发上的手机，找了一个微信过来：
　　“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要给你介绍男人，这个是姐姐我精挑细选给你选中的，正好也是海城大毕业的，而且他开了家新媒体公司，你们两个应该有共同话题。”

　　照片里的男生模样干练，短发轻轻搭在额前，细长的眉眼带笑，透过照片都能感受到他的开朗性格，阮念却摇摇头：“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谢静宜咂咂嘴：“我让他加你，你们两个就聊聊天嘛，聊聊天而已，又不是让你们一上来就谈恋爱，试一试。”
　　“我现在没有想谈恋爱的意思。”阮念轻轻推开她挪过来的手，婉拒道。
　　“你是不是嫌这个不好？”谢静宜叹了口气，耐心道：“这个不好的话我再给你挑一个。”
　　“没有。”阮念摇了摇头：“我只是单纯的，不想谈恋爱……”

　　谢静宜听到这个答案像是只泄了气的气球，整个人蔫儿了下去：“念念，我从认识你开始你就是这个说法，现在都过了六年了，你还是这么说，就因为你们高中的那个渣男？”

　　阮念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否认：“哪有，你别瞎猜，我不想谈恋爱是因为工作太忙，而且我也不太会谈恋爱，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

　　“你要是真觉得一个人挺好的我也不说什么了。”谢静宜把手机熄屏，认认真真的：“要是你觉得是因为自己不会谈恋爱所以不想和男生相处的话，我可就不乐意了啊。”

　　“你不乐意也没用。”阮念被她这话逗笑了：“我确实不会，也不想。”

　　“那当初你是怎么跟那个男生相处的？”谢静宜甚至都没犹豫，直接问她：“他主动的？”

　　想到裴宴现在的态度和当初也没差，阮念脸上的笑意渐敛，忍不住抿了下唇：“差不多吧。”

　　“我就知道。”谢静宜劝说她：“那我让他主动点儿，你就跟他聊聊，又不亏，聊不来就好聚好散。”
　　“我……”
　　“不许拒绝，我得让你早点儿走出阴影。”
　　“……”

　　^

　　加上那个男生的微信之后，阮念和他也只是单纯地打了个招呼，就没什么后续了，那个男生叫周予昶，两个人互相自我介绍了一下后，在看出阮念兴致缺缺时他也没再多打扰，只是安安静静地点赞了几条她的朋友圈，评论两句捧捧场。但是她发现每次只有周予昶点赞评论她的朋友圈，过不了多久，裴宴就会跟着来一套。
　　她很不解。

　　第二天阮念跑了一趟郊县，因为秋季的时候阮念过去采访了一次闹事伤人的事件，在那边的采访对象忽然再次与人起了冲突，不接受和解且态度嚣张，按理说阮念不应该再掺合进去，但主编要求继续跟进情况，阮念也没别的选择，就带着付寒和周年开车去了一趟。

　　在双方人员发生冲突的时候，阮念一个躲闪不及被推搡到了墙边，肩胛骨撞在了墙角，阮念瞬间感觉到背后一阵疼痛，咬着牙蹲在了地上，还是付寒掺扶着她将她送去了医院，好在没有伤筋动骨，只是后背上的淤青一时半会儿还消散不了。

　　那几天阮念甚至都没办法开车上班，只能去挤地铁，或者让谢静宜开车送她，周年劝她要不请家回家歇息几天，等痛感减退一些再回来，被阮念拒绝了，她还想留着年假到除夕那几天，凑一个小长假出来和父母回一趟北城。

　　就这样兵荒马乱了一段日子，说好的要请裴宴吃饭的事，一直拖到了年末二十几号，再过一周就是除夕夜了，阮念着急忙慌地到处跑采访，有点忙忘了这事儿，还是裴宴给她发了条消息，她才想起来。

　　裴宴说：［小阮记者别打空头支票。］
　　阮念也只好实话实说，最近工作忙，晚上下班时间有些晚，如果裴宴有什么想吃的店，可以选个合适的时间直接去，等她下班会自己开车过去的。

　　裴宴那头似乎在查看自己的时间安排，最终还是问她：［周五晚可以吗？］
　　阮念问过周年之后，这才回复他：［可以，我大概七点下班。］
　　裴宴：［吃什么？］
　　阮念想了想：［商贸区最近新开了一家火锅店，你可以吃火锅吗？］

　　对方输入中。
　　［可以，但是太辣。］过了半晌，裴宴才又说。
　　阮念：［可以点清汤和微辣锅。］
　　裴宴：［没味儿。］

　　过了几秒，阮念又问：［烤肉？我家楼下有一家炭火烤肉也不错，我和静宜常去。］
　　裴宴：［上火。］
　　［……］阮念又想了想：［湘菜？］
　　裴宴：［味儿太重。］
　　阮念：［……］

　　阮念有些无奈，打字过去：［那你有想吃的吗？］
　　裴宴：［随便，都行。］
　　阮念：［……］

　　不知道他怎么了。
　　说话有些带刺儿。
　　自从两个人上次不愉快地分开后，阮念也没有再见过他，裴宴最近可能是经历了什么让他非常不开心的事，才会变成这样吧。
　　他也许是自尊心受挫，也许是上次的话让他难堪，阮念觉得，或许他还在记仇吧，这次吃饭也要反过来让她难堪一次才能罢休。

　　但阮念还是很有耐心地问他平时都爱在哪里吃饭，有没有想吃的店之类的，解释这次应该以他为主，如果她提出的建议裴宴不采纳，他也可以提其他的要求。
　　至于难堪，阮念觉得只要裴宴别做得太过分，她都无所谓，只要她不觉得难堪，难堪的就是他。

　　但交流了一中午，这个去哪儿吃饭的问题却始终没能定下来，阮念随意打了一行字出去：［如果一定要这样的话，就只能找人给你定制了，我有点忙，一会儿再说。］
　　之后就没再理，阮念在机房里忙了一下午，手机放在办公室里一直没看，等到了晚上六点多，她把视频和稿件完成，给主编送审后，这才伸了个懒腰，坐在工位上好好休息。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了裴宴发来的回复：
　　［你要给我做饭吃？］
　　［也行啊，我也不怕你毒死我。］
　　［只要你别做给别人吃就行。］

　　阮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