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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闻花 ...

  •   6

      次日清晨,天光大亮,一缕阳光落在娄长明探出被角的手腕上,他睁开了眼,一时间想不起自己昨晚是怎么睡着的了,只觉得脑袋昏昏,印堂突突地跳着,有些疼。

      空气里已没了潮湿的水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意。始安的天气多变,虽然秋天都过了一半,但时不时骤升的气温让人觉得厌烦。

      娄长明穿戴好了衣物,拿着回雪袖下了楼去吃早点。

      “随便来点,哦对了,我不吃甜不吃酸,吃食里不要加葱那些各样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看着就糟心。还有,油放少些。”娄长明对店小二说道。

      “好嘞。”

      店小二面上恭恭敬敬,心里早就没了笑脸。这人上一刻还说随便来点,转眼就提了各种要求,比想象中的难伺候。

      娄长明挑了个最偏的位置坐着,刚好靠着窗,一抬眼便能瞧见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他觉得有些吵耳朵,便伸手将窗子关了。

      “喂!这样的好天气关什么窗户啊,你要是不想坐那就换个位置,还偏偏就坐那了,故意的吧?”有人不满。

      娄长明闻声侧目去看,眼里没什么情绪,似笑非笑的‘切’一声,目中无人得很。

      “你什么意思啊?!”那人拍桌。

      “没什么意思。”娄长明懒得去瞧他,自顾地将长腿搭在长椅上,手里头转着一只筷子。

      “没什么意思?你这分明是故意挑刺!”

      娄长明支着脑袋悠悠地说道:“这吃饭的人这么多,大家都没说什么,为什么就你一个人不乐意了?”

      那人同行吃饭的伙伴一眼便瞧见了娄长明桌上的回雪袖,一看就是哪个不好惹的修仙人士,他按了按伙伴的肩膀,“算了吧,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凭什么啊?!他算什么东西?一个毛头小子狂得很,这要是不好好教育一番,那简直是不得了了!”

      娄长明停下了手中把转着的木筷子,‘啪’一声,他指尖夹着的筷子断了,一旁桌上的两人回过头。

      “小二啊,你这筷子质量不怎么样啊。”娄长明幽幽地道。

      店小二早就看见了这一隅的争吵,他倒是想劝阻调解一番,但又害怕被揍,这时候被娄长明点了名,不过来也不行。

      “这位客官,我马上就去给您换一副新的。”他拿了那只明明是娄长明故意折坏,但却被说成是质量太差的红木筷子要走,却被叫住了。

      娄长明问道:“我问你,街边的狗朝人乱吠,应当怎么样?”

      店小二愣愣:“这,既然是畜生,那自当打回去的。”

      娄长明轻叹一口气,似是赞同般的点了点头,声音清淡如水:“你说的有道理。”

      话毕,他手掌用力向下一拍,众人心里跟着一惊,还没搞懂他要干什么,桌上平躺着的另一只筷子已经被震得在空中腾起,他抬手接住后向侧方一抛,头也没回。

      那位刚刚还在朝他囔囔的男子,一瞬间的天旋地转过后,此刻已然被钉在了墙上,头皮一麻,像钻进来无数只的蚂蚁。

      众人惊呼。

      “你觉得,我这样算打回去吗?”娄长明歪着脑袋朝店小二微微一笑,若不是店小二亲眼所见发生了什么,他还会觉得眼前这人笑得是天真无邪,可现在一看,倒是毛骨悚然。

      “我、我觉得……算是打回去了。”

      “嗯,”娄长明指尖绕着头发打卷玩,侧头看向那只乱吠的‘狗’时,不由得一笑,“这个表情真的是丑死了。”

      “……”

      右衣领被钉在墙上的男子渐渐回过神后,心脏狂跳不止,他抬手在身上能摸到的地方都摸了一遍后才终于松了口气,没流血,也没觉得哪里痛,只是双腿有些发抖。

      “还想开窗吗?你要是想,我就帮你打开。”娄长明假意说道。

      “不……不了。”男子连连摆着手,“您怎么舒服怎么来。”

      “……”

      娄长明的确是个初出茅入、没见多少市面的毛头小子,但这并不影响他骨子里狂妄,在他这,就没有吃亏的份。

      若是对方比自己弱,那他就把对方揍个屁滚尿流,直到让对方哭着求着自己喊爹为止;若是对方比自己强,那就拼个你死我活来,直到对方放弃,所以说他是个疯狗。

      之所以现在没上手给那人一顿乱揍,原因是人多不想招太多是麻烦,其次是云礼在附近,最后是他饿了,没力气揍人。

      毕竟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出游,心情甚好,暂时不想理会那些个是是非非。

      “小二,先来壶茶水。”

      娄长明顺着声音的方向抬眼去瞧,没忍住感叹一声,这世界还真是小,昨晚刚抢了人的东西,这会儿就遇上了,看这个样子,说不定对方还和自己同住一客栈。

      娄长明视线在对方的腰际上游移,有钱人那就是有钱人,重新换上了一条全新的银雀纹腰封,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

      “喂,看见了吗?那位就是百濮地区来的吧。”刚刚被钉在墙上不敢乱动的油腻男人压着粗嗓悄悄说着。

      坐在他对面的伙伴瞄了一眼侧方的苻驹:“肯定是,大家都说钱财不外露,只有百濮地区的人各个都打扮的像个花孔雀似的。”

      “听说那的人长得都好看。”

      “那当然了,你也不想想,那的人多有钱啊,吃的喝的用的,包括住的,那都是最上乘的,能不把自己养的白白净净吗?”

      油腻男笑的猥琐:“那那的姑娘也肯定是好看的,不知道和我们这春满楼里的姑娘比起来,哪个好看些,嘿嘿。”

      同行的伙伴剜他一样:“忒!你可是有媳妇的,这话要是被你家那位听了去,肯定一哭二闹三上吊!”

      “别说了,我现在一听见别人提她,我心里头就烦得很,要不是她家里有几个臭钱,我哪还会娶她?”油腻男子语气中满是懊丧,“长得五大三粗,魁梧的像一个男子,不过还好她没怀,不然我到时候可不好休她。”

      “你还想休她?”他指着男子,“看来人都是这样,外面的野花都是香的,但其实只有自家的是最好的,我看你还是别休了人家。”

      男子摆摆手:“哎呀,算了被提这个了,一天的好心情都没了。”

      娄长明漫不经心地听着隔壁桌两人的谈话,暗戳戳的想到了云礼,的确是家花好看些,野花虽经受风吹雨打而成长的美丽坚韧,却少了家花的独到品味。

      毕竟家花的唯一依靠只有为它浇水施肥的那位,而野花什么都没有。

      可云礼并不依靠他些什么,反而是自己在依赖着他,到头来,原来自己是那个家花。

      娄长明倏然挺直了腰背,捏在手心里的瓷杯微微用力,黄渍的茶水溅到了地上,吓得一旁还在讲话的男子蓦然闭了嘴,还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事。

      娄长明侧目去看他,带着几分打量。

      “这、这位兄台,怎、怎么了?”他抖索着说。

      正巧小二端了早点过来,娄长明指着隔壁桌,道:“端去他们那。”

      两位同行者不禁一哆嗦,难不成是刚刚说话的声音太大了些吵着了他?不会再把自己给钉起来吧?

      “这位兄台,我们吃得够多了,再吃就吃不下了。”位于左侧的那位眼力见较好的男子礼貌推辞着。

      谁料娄长明搬了椅子过去,一屁股稳稳当当地坐了下去,回雪袖‘当’一声被拍在桌案上,相当直白地对着说话的人翻了个白眼,道:“谁给你吃了?你好大的脸面。”

      他一筷子夹起小笼包送进了嘴里,坐在右侧的那位油腻男子一见着这位拿筷子心里就颤地不行,生怕他这回钉的是自己的脑门。

      “我问你,”娄长明望向他,另一条腿踩在椅子上,半身微微前倾着,给人一种压迫感,“你和你媳妇在成亲拜堂前,你们是两情相悦的吗?”

      “这……”男子不明所以,搞不懂眼前的这个人问这个干什么,但他还是如实回答,“不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不算是?”娄长明喊道。

      坐在对面的两位皆是一抖,左边那位更是揩了把额角的汗。

      “不是,不是,我们不是。”

      “那为何还要成亲?”娄长明敛了几分怒,耐着性子跟他说话。

      “这个,我家那个婆娘家里头有钱得很,我丈人对这婆娘又是舍得花钱的人,娶她能不愁吃穿,只是吧,我家这婆娘的脾气太差了,估计是娇生惯养的久了,养成了好哭的脾性,你说说,这换谁都受不了嘛。”

      娄长明心里头明白了,这就是贪图别人的钱财。

      “我刚刚听你说,你打算休了她?”娄长明边问边吃,桌上的汤饼已经下肚了一大半。

      “哎呀,哪能啊,我也就是这么气上头了说说而已,你问问我这朋友,哪个男人不在背地里说点气话?”男子越说越放松,好似刚刚被钉在墙上动不了的事在百八十年前发生的。

      被突然点名的男子很是无奈,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娄长明觉得新鲜,这类事在百华山上也是常见的,只不过大家都怕他,没有哪个人会像现在这般与他坐下来讨论这些个滥事。

      就这样随便找个不认识的人来唠唠,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那你能就这么忍受一辈子?”娄长明嗓音清越,卸了以往的阴冷。

      “那肯定不能啊!”男子一挥袖,店小二频频往这望过来,实在是看不清现在的局势。

      “兄弟,你还小吧,那些个情场之事肯定是接触的少之又少吧?”男子此刻说话像喝多了似的,什么都敢往外蹦,对面的男子想拦都拦不住。

      娄长明支着头,没生气:“少。”

      “我说对了吧!你干什么一直动我胳膊,我这在给这位兄弟分享些经验。”

      娄长明提着嘴角,似笑非笑的,让人猜不出在想什么,“哦?那你给我说说,是什么样的经验?”

      “这男人吧,有个三妻四妾什么的也属实正常,但我这么和你们说吧,男人不是身边女人越多越好的,你们都知道女人吧,动不动就爱翻旧账,说几句那眼泪就跟瀑布似的哗哗往下流,这一个就够受的了,更何况三四个?”

      娄长明懒懒散散地点了点头,瓷勺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碗沿,丁零当啷的,却没盖过男子说话的声音。

      “所以说,男人要学会给自己找些乐子来。”男子讲得太激动,热得脊上冒出一层薄汗,手掌呼扇呼扇地扇着。

      娄长明问:“什么乐子?”

      男子嘿嘿笑两声:“家花闻够了,总得跑出去嗅一嗅野花吧?那春满楼的姑娘各个丰乳肥臀,走起来一摇一晃的,谁不想进去放纵一晚啊?”

      肌肤相贴之事,娄长明只在梦里求得一欢,现实中哪有机会碰啊,若真是看上了哪个,还没等着脱衣服,对方就已经吓死过去了,这样一想,那也当真是没意思得很。

      娄长明面上无波无澜,问:“就这么愉快?都能让你舍了家花在家一整夜守着,也要去野花那浪?”

      “何止愉快,那简直就是人世间第一极乐!人活着要是没了这些个欲望,那还有什么意思嘛。”男子说着摆摆手。

      是吗?那云礼怎么活了这么久也没瞧他去哪放纵过?难不成是自己一人独自解决了?

      娄长明脑子里不自觉幻想着那是一副什么样的画面,平常连衣领都要抻地平整无折痕的人,若是解了腰封大敞着雪白,那定当是一副难得一见的美景。

      娄长明不自主的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回过神后又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为什么又想到了这人,真是该死!

      娄长明,别忘了,他是怎么待你的,是他抛下了你,是他把你当替代的,别再犯贱了。他在心里暗自骂道。

      “兄弟?兄弟,”男子喊他,“你在想什么呢?神都飞出八百里开外了,我跟你说啊……”

      ‘腾’一声,娄长明站了起来,汤水溢了一桌。

      “我不想听了,再多讲一句,我就把你舌头给割了。”娄长明忽然变得喜怒无常。

      “啊……”

      男子惶惶地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言语,心里头想不明白这人怎么上一刻还在好端端的说话,下一刻就又冷脸了。

      娄长明吃饱了,结了早点和住店的钱后要往外走,他没注意撞到了某个靠门的桌子角,他低头去看坐在这桌子上的主人。

      两人打了个对视,对方表情冷淡,率先移开了视线,定在了娄长明手上拿着的回雪袖上。

      “……”

      忘记了,昨天就是拿这剑劫的人家,怕不是被认了出来。

      “那个……”

      苻驹话未说完,娄长明却转身奔出了店外,健步如飞,如一阵穿堂的疾风。

      “我想说,不用道歉,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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