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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难安 ...

  •   “这是哪里?”安获里仿佛听到有人再说话,可那声音模模糊糊,若隐若现,只听到起伏不定的音调,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所视皆虚无,一片黑暗。身体像在半空中飘,动不了,连眼睛也睁不开。安获里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到达这里,或者说,她压根无法控制自己去“想”。但这缥缈的感觉却是已经经历上千次了。以至于不用思考她就知道,这又是被梦魇住了。

      接着,像之前千百次一样,无厘头的回忆拥入脑海。刀枪剑影,血流成河,如地狱般的嘶吼和哭喊。一双双猩红的眼睛,一刀刀致命的伤痕,又在脑海里如流水般展现。安获里控制不了,即是在过去无数个夜晚经历了无数次,可每每到这时,还是无比恐惧。尤其是梦里那一次比一次清晰的脸,一声比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几乎如一根剑直直穿过了安获里的脑袋。

      突然,一片寂静。又回到了那片虚空。周围是那个女声轻轻啜泣声音,这次的声音到是无比清楚,就像是站在他们面前一样,呼吸声都可以清晰入耳。她道:“我们走了,阿竹怎么办。”

      一个男声道:“阿竹聪慧,不会有事的。”

      猛地听到这两个字,安获里剧烈挣扎起来。用尽全部力气抵抗这梦魇,时而拼命想要唤醒现实中的自己,动动手也好,眨眨眼也行。只要能动,不论哪里,都可以破解这梦境。但从没有一次成功。一般这时候,只能靠外力,比如有人把自己叫醒,或外面突然有很大动静。可是安获里不知道现在几时,有没有人过来,即是过来又能不能发现。可能性都不大。想到这里,安获里又存着一丝侥幸,挣扎起来。但不论如何,身体就是不受控制。尝试许多次,安获里凝聚思想,不再在意那声音。但没用。

      说话声短暂地停了下来,那感觉仿佛已经大局已定,无话可说。只得无助叹气,束手就擒。

      在这之后,半晌都没有声响。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安获里猛地睁开了眼。

      “殿下,已经寅时了,一切准备就绪。......你怎么了?!”

      安获里只觉得头疼欲裂,眼前一片模糊 ,耳边是如利剑划过空气般的鸣叫。

      安获里从来没有在梦魇之后有过这种诡异的经历,头一次在清醒之后还仿佛身在梦境,久久回不过神。

      半晌后,安获里才平息下来,问在床榻边跪着的男生道:“怎么了?”

      那男生便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他长相眉清目秀,五官端正,十六七岁的样子,是个典型的帅哥胚子。但那张脸上却依旧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意气风发,反而氤氲着浓浓的严肃和老成。一丝不苟,犹如冰山。

      “我自己去。”安获里站起身,道:“你就在这里守着,辰时一过,立马带他们走。”

      顿了顿,她叹了口气将地上的人扶起:“子喻,北陌已灭,你我之间也再不必以君臣之礼相待,随便叫我就行。”

      谢子喻道:“我知道了。”

      安获里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

      一通寒暄过后,安获里骑着一匹黑马离去。

      路上寒风凛冽,虽是夏天,但夜里的气温却秋天差不多。黑马狂奔,安获里脑中不断涌入梦中的回忆,又是一阵后劲极强的恐惧。

      不一会,瘦鹿山下。安获里将马栓好,拿出马背上早已装好工具,转身离开。

      瘦鹿山有为五座,坐落在不同的地方,是瘦鹿国国主,王公贵族的宫殿和学校,高高在上,傲视群雄。安获里所在的山便是中间那座--国主的皇宫。山下护卫像往常一样巡逻,哈欠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却死活都要睁开眼,不敢让前来视察的护卫队长发现。但是总是有人控制不住,沉沉睡去。

      安获里看准了时机,在一块白布上撒上一些药粉,绕到不远处那护卫身后,白布在鼻尖轻轻一挥。十分顺利地上了山。

      方才那药粉的药效只够让人昏睡一炷香时间,也就是说,安获里所有行动只能在一炷香之内完成。

      瘦鹿山的繁华景色和山下完全不同,自从瘦鹿在二十年前换了国主之后,新国主行事暴力乖张,瘦鹿国民先后发动了十几次战争,结果就是,不但百姓受损严重,还让原本的王公贵族钻了空子,贵族和百姓的差距渐渐变得十分巨大。百姓元气大伤,只得忍气吞声。

      安获里如飞鸟一般在山间奔走,若是有人在这里,看见了这山中奔跑的人,一定会忍不住惊呼其武功之深厚。

      重重山林之后,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即是是黑夜,在那点点灯火的点缀之下,也足以让人联想那是一座怎样繁华的地方。层楼叠榭,碧瓦朱甍。但安获里却惊讶地发现,这建筑风格竟然与前北陌的风格如此相似。

      北陌便是在瘦鹿国的残忍手段下灭亡的。

      发现这一点的安获里,死死咬紧了后槽牙,攥紧了拳头。脑中又浮现出梦中情景,怒火中烧。

      安获里几下跳入了皇宫外的城墙下,随手抓了一个打瞌睡的宫女,药晕后换了衣服,走进了皇宫。

      一切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在门前的侍卫盘问的时候也是答得十分流利。就这么混入内殿后,边在地上撒油,边观察殿内陈设。越看,目光越暗。如果说殿外的形象是像,这殿内,就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北陌的文化独特,风格鲜明,能这么了解北陌的人,这瘦鹿国主是什么来头?!

      安获里撒完了油,开始提着一盏灯仔细寻找起来。

      当年北陌被瘦鹿洗劫,夺走了许多文献和珍宝,其中就包括北陌先祖编撰有关占星之术的记载。占星之术是北陌的镇国之宝,掌握这术法,一人能抵千军万马,让军队战无不胜。可惜在许多年前,这项法术被北陌先祖一禁术之名封锁在禁书阁中。

      其他三国本就虎视眈眈,瘦鹿洗劫之时,禁书阁百万藏书唯独只拿了有关占星密书。

      安获里日日夜夜乔装在瘦鹿,摸清了宫殿规格,摸清了瘦鹿侍卫的作息与饮食,摸清了这里的贵族和在宫殿工作的侍女军队,只守株待兔,等这一天。这一天瘦鹿百姓又发动了小规模叛乱,听说还串通了他国的间谍。总之,士兵都被紧急派去处理了,军事松懈,叫安获里抓到把柄,偷了藏书阁钥匙。

      但即使如此,安获里心中还是紧张。机会只有一次,时间有限。若她不能成功,北陌所剩百来族人的性命便危险了。

      按照北陌人的习惯,会藏在哪里?她正想着,突然,门外传来了动静。是一个少年的身影。

      “烦死了,明天又要去学堂。我什么都不懂。”

      她连忙吹了灯,躲在旁边一个书架后。这一躲,差点踩空,她立马收回脚,猛地眼前一亮。只见那书架后是一个灰暗的漆盒,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符文。接着微弱的烛火,安获里擦干净了上面陈年的灰,那上面的文字安获里在熟悉不过,还是北陌的古文。毫无疑问,就是它了。

      “让你平时不听。现在知道后悔了?”女生声音清亮,这是瘦鹿公主,却不是国主的女儿。

      安获里一听这声音便恨得咬牙切齿。此女原本是北陌贵族之女,家族叛乱,暗中收买军队百姓,还和瘦鹿勾结。瘦鹿能灭了北陌,少不了她家族的一臂之力的相助。她父母死后,她便被瘦鹿接了回去,国主膝下无子女,便封她做了公主。

      叛国之徒当真可耻!

      好在,书已经到手了。不过,只是部分。

      瘦鹿洗劫之时,那密书拖了整整一辆马车,虽说北陌有关占星之术的记载少,
      但不至只有古人留下的,还有现代的术士整理的心得与笔记,都被装进了瘦鹿的兜里。

      安获里又仔仔细细找了一会,最终确定,只有这些无疑了。但还有一个疑问,这些书既然被单独放在这里,以古盒保护,无疑里面应是关于记载最精华的部分,那么,既然是最重要的,又为什么被放在这里,让人一下子便能轻而易举地发现?

      但没时间给她这么想了。

      安获里布置好机关,下山离去。

      瘦鹿山的对面,安获里恰准了时机,一个前来巡逻的侍卫见书阁的门开着,提灯走了进去。那里满地是油。一声闷响过后,灯打翻了,火焰顺着地面蔓延开来。

      侍卫惊呆了,站起身一声“救命”还没喊出,又被一条绳子绊倒了。门后的油灯顺势倒下,一个接一个,火焰瞬间爬上了方才安获里呆过的暗格,那里原本被安获里祸害的乱七八糟,不过,现在不重要了。

      熊熊大火顷刻吞没了书阁,周围的树林也遭了殃,开始一颗接一颗地被点燃。

      这场人为的大火很快就变得越发不可收拾起来,不到半柱香时间,便烧了半座山。

      浓浓的烟雾和人们的惊声尖叫终于惊动了那宫中之人。他穿着一身黑衣,灰发披肩,胡子很长,剑眉入鬓,面如寒霜。他缓缓从大殿中走出来,隔着重重黑烟和山林与黑暗中的安获里对视。

      他看不见她,但就是精准的看向她所在的位置,或是说,她的眼睛。

      安获里没有半点惊慌,泰然处之,面无表情。但眼下却一片漆黑,恨海难填,令人发指。

      这双眼中,滔天的怒火有之,疯狂的嘲笑不屑有之。皆融在她眼中,化为远处越烧越烈的火焰的倒影。

      “救命啊!!!”

      “救火,救火!!!”

      “救命......咳咳咳......救命啊啊!!!”

      .........

      一片狼藉中,安获里悄然离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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