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柯南]斯芬克斯之谜》暮山对月

4、谈判

　　舞台之上，谈判还在安静地进行。
　　“——罗德里格斯先生，您也知道我为什么而来，我们就不必兜圈子了。”沢田纲吉把几乎没动的酒杯放回桌子上，“就匣兵器管控一事，我想了解您的态度。”
　　“‘管控’。”乔治·罗德里格斯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恕我直言，以彭格列如今的地位，武器垄断不必说得如此委婉。”
　　“只是个说法而已，信与不信在您。”沢田纲吉淡淡地说。

　　乔治盯着他看了半晌，吃吃笑道：“彭格列十世和传闻中不一样。”
　　“传闻如何说？”
　　老人直言：“说您性格优柔，才会使得彭格列在和密鲁菲奥雷的争斗中一败涂地。但在我看来，您实在是个非常杀伐果断的人。”
　　“也许您听到的传闻稍稍滞后了些——在南意和日本的传闻里，我现在是会带领整个业界走向灭亡的独裁家。”沢田纲吉微笑了一下，“而我姑且把它当做夸奖。”
　　乔治·罗德里格斯往后一靠，陷进了柔软座椅中，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呼吸带着烟草的味道：“……管控匣兵器，现在才做不是太晚了吗？匣兵器的技术已经相当成熟，尽管不是家族能自主研发量产的东西，但现在流传在市场上的也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吧？”
　　“密鲁菲奥雷已经垮掉，现在是最合适的时候。”
　　乔治沉默地看着他，沢田纲吉不甘示弱地回视，包厢里烟雾缭绕，令沉默也显得意味深长。

　　“据传打败白兰的人是十四岁的您。”最后乔治开口，“穿越时空？听起来像都市传说。偏偏传得有鼻子有眼。”
　　“所以？”
　　“优柔寡断也好，十四岁打败白兰也好。”乔治笑了笑，语气轻柔，眼里却流露微妙的恶意，“无论真实情况如何，泛滥的是‘传闻’本就说明一些问题：十世，这儿不是你的地盘。就算是彭格列，在美国也别想一手遮天。”
　　“或许我该将这些话理解为比斯特家族不打算配合。”
　　乔治咧开了嘴：“和彭格列作对对我们来说实在没有好处，只是在现在这个时代，失去匣兵器的家族就像在刀板上的鱼。十世，小家族的生存是很艰难的。”
　　小家族。沢田纲吉挑了挑眉：密鲁菲奥雷异军突起前，比斯特家族在美国的势力虽不能说一家独大，但也令人难以小觑，它不是密鲁菲奥雷的盟友，却也并非彭格列的盟友，能在黑手党阵营战争中左右逢源还毫发无损地存活下来的家族，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沢田纲吉神色平静：“彭格列自然会为盟友提供庇护。”
　　“几个月前，彭格列甚至自身难保，谁又会相信你们的胜利不是一种运气？现在连彭格列指环都没有的您，又靠什么为盟友提供庇护？”
　　他说着，视线转向沢田纲吉交叠在身前的双手，教父的手干净修长，洁白漂亮，没有枪茧，唯有不明显的笔茧，没有装饰品，唯右手中指上有一圈浅浅的戒痕——任谁都不会相信这双手终结过他人性命，它们看起来只会在路边抚摸躺倒撒娇的猫。
　　沢田纲吉张了张口，但还没等他回答，乔治一挥手打断了他，继续说了下去：“坦白告诉您吧：我对匣兵器一点兴趣都没有，有它，容易被人觊觎，没它，容易被人宰割。如果这种烫手山芋能被全部收缴，我求之不得。我最感兴趣的是火炎，和能够承载那些火焰的戒指——以及制造戒指的宝石。”
　　“——宝石！”乔治强调了一遍这个词，脸颊因激动而变得红润，他身体猛地前倾，鹰隼般盯住年轻的教父，瞳孔里仿佛有某种狂热的东西在燃烧，“十世，现在最好的买卖绝不是匣兵器，而是戒指！我们拿匣子作为武器，但没有指环作为媒介，死气之火便难以输出，再强的匣子也无法发挥作用！而其中制造指环的主要材料无非是金银和宝石！你我知道，金银能承受的炎压极其有限，充其量只能作为C级指环使用，最优质的媒介还是宝石！——十世，您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不同宝石能够承受不同属性的火炎？这些矿石中是否还隐藏着更多潜力？如果进一步对火炎和宝石加以利用，我们能不能开发比匣兵器还要超前的兵器？不止兵器，对它们进一步加以利用，我们甚至能改变世界！”
　　他说着说着，甚至亢奋地站起身来在包厢里来回踱步，用力挥舞着双手，仿佛看到天国般，露出无比陶醉的表情来。
　　沢田纲吉坐在原地没动。

　　“……比斯特家族究竟想要什么？”他问。
　　“技术。”乔治在包厢的窗口处站定，背着双手斩钉截铁地回答，“能够承受火炎的特殊宝石鉴定技术——只要有这个，比斯特将全力支持匣兵器禁止条款，我们将确保经由黑市流通入美国境内的85个匣兵器一个不落交到彭格列手里。”
　　“您对匣子的情报确实灵通。”
　　“没有足够的情报，怎么在战争中生存？”乔治狡猾地说。
　　沢田纲吉笑了：“那想必您提出这个请求，是因为在您的情报里，这份报酬彭格列给得起。”
　　“谁知道呢，只是假设！”乔治夸张地张开双手，“白兰·杰索那家伙确实是个天才！匣兵器和火炎的相关研究技术之前基本被密鲁菲奥雷垄断了，不是吗？依诺千提和威尔帝死后，肯尼希也很快杳无音信——据说他被杰索的人关押了，对此我持保留态度。如果彭格列没有些自己的技术渠道，是用什么战胜了密鲁菲奥雷的匣子？用更强的匣子？还是更强的戒指？”
　　沢田纲吉陷入沉默，而乔治得意洋洋地抱起了双臂，乘胜追击般笑道：“十世，藏锋是件难事。您还是很年轻。”

　　“坦白告诉您，您想要的宝石鉴定技术，彭格列没有。”思索片刻，年轻的教父说，“我知道您想要什么，但对于火炎和宝石的内在关联，整个里世界也没人能得出严谨的结论，我们给宝石划分等级，也不过是用炎压测试得来的经验总结。这项技术，您没有，我也没有，哪怕我真的有，也不可能拿它来做交易的筹码——罗德里格斯先生，我销毁武器，不是为了制造更多武器。”
　　乔治·罗德里格斯不赞同似的嗤笑了一声。
　　“那，交易告吹咯。”他耸耸肩。
　　“五枚A级指环。”沢田纲吉说，“岚、雨、晴、雷、雾每个属性一枚。这个价码如何？”
　　“大空与云呢？”
　　“大空属性的指环实在稀少，您这是强人所难了。”沢田纲吉无奈摊开手，展示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而云戒的平均质量……并不高。我的云守自己都还在满世界搜刮能用的宝石，我平均每星期收到一封通知，说他又报废了新的C级戒指。”
　　老人掸了掸手中的雪茄，缓慢地走回扶手椅处坐了下来。

　　“……成交。”他说。

　　沢田纲吉随手带上了酒店房间门，他一边走一边扯开领带，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那家伙对宝石的痴迷程度不太正常。”有人在他身后说，“我还没听说为了宝石能舍弃匣子的。”
　　“……你怎么听到的？”他把领带和西装随手往落地窗旁边的扶手沙发上一扔，脸朝下栽进柔软的床上，两下蹬掉皮鞋，半晌才闷闷发问，“比斯特家族的那个幻术师挺厉害的，整个表演场地大概都在他的幻觉范围里……无论是科技还是火炎应该都瞒不过他。”
　　他的老师哼了一声：“你以为自己在和谁讲话？”
　　沢田纲吉几秒之后才对这话做出了迟钝而昏沉的反应：“哦……当我没问。”
　　“阿纲。”
　　“明天再说……现在别和我说话了……我要睡觉……”青年模糊地抗议，“已经凌晨一点半了……”
　　“爬起来把你自己收拾利索再睡。”
　　沢田纲吉气若游丝地哀嚎道：“Reborn……”
　　Reborn抱着双臂等了一会，没再等到下文，只等来轻微鼾声，这只是来自于他学生的一句条件反射般的顶嘴，当他对Reborn的某些行径不满却又不敢反抗时，就会用这样杀伤力为零的语气喊老师的名字进行抱怨——更像某种撒娇。
　　杀手用膝盖戳了一下棕发青年的腿，确认对方已经睡熟了，他扯了扯被沢田纲吉压在身下的被子，没那么容易扯动，一米八几的男人再瘦也不会太轻——他当然可以搬动沢田纲吉，但他突然有些想久违地、给自己的学生一个无伤大雅的教训。

　　——沢田纲吉是被热醒的。这不应当。
　　他这次来维加斯本没打算太高调，然而美国分部听说他要和首席杀手一同前来的消息后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忙不迭给他们安排了贝拉吉奥最高规格的顶层套房。房间里的台球桌也好按摩浴缸也罢，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吸引力，只要床够软，空调能用，能让他安然睡眠三小时以上就好。
　　他睁开眼睛，发现窗外已经天亮，而他脖子以下被羽绒被严严实实卷了起来，作案人手法严谨，在羽绒被外还拿麻绳绕了几圈，他现在像某种手卷寿司里长条状的蟹柳，整个人被裹得动弹不得，只能像毛毛虫一般在床上蠕动。
　　更可怕的是，周遭体感温度还在不断上升。仅仅这一会，他已经开始流汗，房间里安静得过分，他才意识到这是因为房间内的中央空调停止了运作，以至于先前一直能听到的机器运转的嗡嗡声消失了。
　　沢田纲吉：“………………”
　　“Reborn？”他恨恨地问。

　　当然没人理他。好吧。

　　他在被子卷里蠕动着挣扎起来。这感觉真是久违地令人怀念，Reborn已经很久没有叫他起床了，或者说，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种令人血压升高的方式叫他起床了……优秀的杀手卷寿司卷的手法显然也是优秀的，年轻的教父可以独自一人冲出千百人级的包围，却难以挣脱柔软的织物，他在床上狼狈地扑腾了半天，汗流浃背。
　　就在沢田纲吉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进入死气模式把这床被子烧了再接个零地点突破灭火时，他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SIRI，感谢彭格列技术部和21世纪可以用语音指令接通的手机，沢田纲吉朝床头柜的方向挪动了两下，说了声“接通”。
　　“——早上好，BOSS。我打扰您休息了吗？”
　　令他无比欣慰的是，电话那头外放出的是清丽的女声，语气温柔恬静，属于他的好雾守库洛姆·髑髅。他今天起的部分行程需要由守护者陪同，对维加斯较为了解的雾守是最好的选择。
　　“早上好，库洛姆。”沢田纲吉说，满心希望地问，“没有打扰到啦，我已经醒了——你是现在过来吗？我可能需要你、呃、帮我一个忙……”
　　“……”库洛姆的声音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是这样的，BOSS。”
　　沢田纲吉：“？”
　　“骸大人他……已经过去您那边了。”
　　沢田纲吉：“？？”
　　库洛姆话音刚落，沢田纲吉瞳孔紧缩，脑内那道名为“六道骸”的警报疯狂拉响——房间里突然大雾弥漫，浓雾中，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浮现，黑色长靴在地面上踏出了清脆的声音。
　　库洛姆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孜孜不倦，带着几分殷切几分劝慰几分无可奈何：“BOSS，骸大人并不是真的讨厌您，他也很想见到您……”

　　“不用说了哦，凪，我已经到了。”
　　“骸大——”那边的声音有些惊讶。
　　“不用担心，有事情的话我之后会再联系你。”
　　一只被黑皮手套包裹的手拾起了沢田纲吉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不由分说地把电话掐断了。

　　“——哦呀，如此容易入侵，这个酒店的安保还真是笑话呢。”
　　房间里浓雾散去，以超大排场做了个出场秀的六道骸抱起双臂，转向沢田纲吉，在后者的瞪视下，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沢田纲吉百分百确信这家伙甚至不是在故意嘲讽，是真的被他现在的窘态逗乐了，反而让嘲讽效果更强烈一百倍。
　　“Kuhahahahahaha！还真是让我看到了有趣的东西——这是阿尔克巴雷诺的杰作吧？彭格列十代目这么狼狈的样子，拍下来也许能卖个好价钱。”
　　被子卷里的沢田纲吉冷漠地看着他。
　　……可恶，他人生中的尴尬事已经太多，不需要再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