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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冰山之下 ...


  •   ——“哈?”
      隔着八小时时差,茶发的小女孩正倚在沙发上看午间剧集,她因此心不在焉,语气也略微不耐烦:“我说啊,工藤君,只知道一个字母能查出什么情报?拜托你,不要因为自己的异想天开来随意麻烦别人做一些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可以吗?我也是很忙的。”
      ……忙什么?做小学二年级的作业吗?工藤腹诽。但这话显然不能说出口,他只得赔笑讨好:“也不是非要查出什么情报,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听说过以‘X’为代号的某号大人物?能想起来的什么都行。”
      “我不是全知全能,你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人会给未知的人或事起代号为‘X’吗?”灰原简直被他气笑,但还是任命地拿过一旁的笔记本电脑,兴致缺缺地调出几个窗口,“所以,你又这次被卷入了什么案件?跨国犯罪?毒品交易?拉斯维加斯的话,赌场纠纷?……”
      “详情还不清楚,只知道似乎和黑手党有点关系。”工藤新一坐在酒店房间的书桌前,面前摆着那张写着“X”的纸片,旁边的笔记本上草草写着一些他推测的关键词。
      “……黑手党?”
      灰原哀忽然抬高语调,声音里的懒散一扫而空。
      “怎么,你真的知道什么?”工藤充满希望地问。
      暂时不愿拿这件事去惊动FBI(否则他和KID的人情债一时半会说不清),工藤新一把期待寄托于他的好搭档灰原哀身上:即使是犯罪集团也有不同形式,黑衣组织显然不属于黑手党那一类,据他所知也没有与黑手党有太多牵扯。然而蛰伏于社会阴影中的角色,也许总会有些交集——虽然真要说的话,半公开活跃于世界各地的黑手党相较于极度秘密的黑衣组织而言,已经算是信息透明的那一方了。
      “不……我也不确定。”年轻的科学家喃喃,“组织的活动一般会避开那些人。但说到黑手党的大人物,近年来我确实听说过一位很有名的……”
      “哦?”
      “如果是那位的话,这个‘X’就不是英文字母,而代表罗马数字十了。”灰原哀定了定神,沉声说,“工藤君,西西里岛规模最大的黑手党家族彭格列,目前应该正是第十代首领掌权。”
      “彭格列?我知道,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意大利最活跃的黑手党之一。”工藤有点意外地扬起眉毛,“……我还以为这个组织在二战后就销声匿迹了。”
      “Mafia”,一个常与意大利西西里岛联系密切的,神秘而危险的词汇。感谢历史学者和传记作家,使无法亲身回到那段血腥混乱的过去的人们顺着这个词汇追根溯源时,也能从乱毛球中揪出那一根线头。同时,也感谢工藤宅的犯罪类书籍和现代科技,使工藤新一得以用谷歌和自己优秀的记忆力迅速回忆起了关于“彭格列”的历史:正如绝大多数意大利黑手党的发家史一样,彭格列最初是西西里本地享有盛誉的自卫团,然而随着规模的不断扩张,它原本正义的自卫行为逐渐演变为残忍的私刑与无差别暴力,最终整个组织逐渐沦落为令人闻风丧胆的犯罪团伙。然而在之后长达数十年的帮派战争和意大利政府的清剿行动下,这个当年称霸一方的黑手党家族日益式微——至少等工藤新一长到能够认字的年纪时,它似乎已经成为一段历史了。
      “只是变得低调了而已,但这不代表他们已经失去了势力。”灰原哀抱着手臂倚回沙发,“确实,无论是在明面上还是在暗地里,彭格列都已经近半个世纪没有闹出什么大动静,但是它的触角可是伸到了不少地方。这种延续百年还没消亡的黑手党就像一座冰山,从远处看着不成威胁,但当你撞上去时……bang!你不会希望自己是那艘泰坦尼克号。”
      “那这位‘很有名’的十代首领又是怎样的人?”
      “那种传说级别的人物我怎么可能见过,只知道他继位不久,托他的福,彭格列似乎有从沉睡中苏醒的迹象,以至于黑手党内部很不太平,纷争不断,还时不时给组织添些麻烦。有传言说这是个荒唐的家伙,也有传言说他其实已经死了。总之,关于彭格列的现状,大概没人说得清楚,基本都是谜团。”
      工藤新一陷入沉思。
      “……嘛,以上的一切都只是由‘X’和‘黑手党’这两个关键词发散出的猜测而已,它仍然可能指代任何人,或者只是一个单纯的名字开头字母。”灰原耸了耸肩,语气复又变得轻松起来,“不过,比起组织那种纯粹的亡命之徒,作为西西里老派黑手党的彭格列大概还相对有原则些,至少把你埋进内华达的沙漠之前,他们也许会答应帮忙照顾你的家人。”
      工藤新一:“……喂喂。”为什么要以我被杀为前提啊!
      讲完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灰原哀叹了口气:“明白了吧?不管是美国黑手党也好,意大利黑手党也好,都绝不是令人省心的小角色,福尔摩斯先生,在你一头热血地扎进什么事件之前,最好先顾好自己的性命,我还希望你能活着把我的购物单带回来。”
      “知道知道,我有分寸——”工藤拖长声音,承诺显然很不走心,“谢了灰原,我之后再打给你!对了,你方便的话,帮我查下一颗钻石,好吗?详细资料很快就到,一定付你报酬。”
      “等——”
      电话就此掐断,女孩无奈地放下手机,知道规劝必然无用,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已经踌躇满志地投入了下一轮冒险。

      >>>

      这个场景他很熟悉:蓝天,白云,草地。像老旧windows机的预设壁纸。这场景时常强硬地插入他梦里,陪伴他许多年。
      当然,在他梦里强硬出现的并不总是美景,早些年是蓝天白云草地,后来有段时间变成废弃的学校和乐园,又有段时间变成暗无天日的水底,前两年他开始频繁做不受控的噩梦,梦里充满尸体、火炎、匣子和非73射线……总之就是如此这般,诸如此类的东西。于是蓝天白云草地又回归了。
      他走到一棵大树下,伸出手抚摸粗糙的树皮,肌肤上传来的触感是如此真实。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
      “——什么风把你吹来拉斯维加斯?沢田纲吉。”
      年轻的黑手党教父回过头。靛色长发的俊美男人站在他不远处,神情不虞。
      “骸。”沢田纲吉平静地说,“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在躲我。”
      六道骸发出一声讽刺的低笑。
      他们的确很久不见,如果把匆匆一眼也叫见面的话,那么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在沢田纲吉刚刚“死而复生”时:他醒来,回到同伴当中,只来得及看见人群外围六道骸转身离去的背影,那人看起来略微有些虚弱,但很挺拔,察觉到视线,对方微微偏过头来,用蓝色的那只眼睛远远向他投来一个晦涩的眼神。Arrivederci。他们没再见过面。
      再往前呢?在沢田纲吉成为世界上最疯狂的赌徒,把一切能用的筹码都押上赌桌之前?同样聚少离多。六道骸的本体在水面下沉眠,分身在世界各地搞事情,偶尔在沢田纲吉的梦里出没,而后者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要彭格列评比“与BOSS交流最少的守护者”,六道骸绝对力压貌似不近人情的云雀恭弥和忘我醉心拳击的笹川了平,成为当之无愧的无冕冠军。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六道骸说。
      “我以为你知道答案。”沢田纲吉疲惫地靠着大树坐下了,“答案是:我来收拾白兰留下的烂摊子。现在,如果骸你不介意,在到达目的地前,我还能拥有——我看看——整整二十分钟的睡眠时间。你在笑什么?”
      他的雾守脸上露出了一贯的、带着微妙恶意的冰冷笑意。
      “Kufufu,只是在有些习惯十四岁的你之后,再见到二十四岁的你,实在是很有趣。”
      沢田纲吉无奈一笑:“是吗?我猜你大概更喜欢十四岁的我。”
      “不,无论哪个年纪的你都令人生厌。而十四岁的你——只能说,天真得简直无可救药。”六道骸双手抱臂。
      年轻的教父耸了耸肩,闭上了眼睛:“对于骸来说,‘天真’是个褒义词呢。”
      “我没有允许你在这里睡觉——醒过来。”
      这句话平静下有克制的怒意在翻涌,男人向前一步,神情居高临下,他的右眼数字跳动,停留在汉字“一”。下一秒,蓝天坍塌,草地下陷,彭格列首领倚靠的大树消失,梦境世界变成一个破洞的沙漏,二人在空洞中往下直直坠落!
      十四岁的沢田纲吉大概会双手抱头吱哇乱叫然后在空中做自由泳状,二十四岁的沢田纲吉只是缓缓睁开了眼睛,坐姿丝毫未动,仿佛身下的空气能凝成实体把他牢牢托在半空中,他看着六道骸,就像看着某个闹脾气的小孩一般,叹了口气。
      六道骸皱起眉。
      “我记得自己已经把要过来的事告知了库洛姆。”沢田纲吉耐心地说,“而且,如果我没记错,她也在昨天给了我答复,说你‘已经知道了’——骸你可以不用出席什么场合,我也不会来打搅你,关于这一点你可以放心。而我来这边,处理白魔咒的余党,与密鲁菲奥雷的同盟家族进行谈判,确保火炎和匣兵器相关的情报全部处于保密状态,回收彭格列在维加斯先前落入密鲁菲奥雷的两家赌场,打点一下警察的关系,调查一件彭格列成员离奇死亡的案子,顺便确认一枚疑似A级的大空戒指的去向。”
      他掰着手指把要做的事情一一数完,抬头看向他的雾守,此刻他的表情很好读懂,左脸写着“我说完了”,右脸写着“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这世界上万万没有老板向下属一五一十汇报行程的道理,沢田纲吉显然不是一般的老板,严格来讲,他们之间也不能算是一般的上下级关系。
      二人在重力奇异的世界里悠悠悬着。
      六道骸面无表情,半晌,他平静地说:“看来阿尔克巴雷诺把你教得很好。”
      这句话就不是褒义了。沢田纲吉想。
      “嗯……大概我终于也变成了狡猾的大人,十四岁的我大概会很失望吧?”
      沢田纲吉站起来,和六道骸面对面,脸上挂着轻而无所谓的微笑——彭格列首领的外交表情之一。六道骸神色愈发阴沉。
      幻觉构建的梦境世界比之前更快速地塌陷起来,天空就像一块干了很久的油画,往下剥落着蓝色的碎屑,色彩外部则露出虚无空洞的黑色。
      六道骸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骸。”沢田的呼唤只让他的脚步停顿了一瞬,“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见一面。”
      “你正在和我见面。”
      “我是说你本人,不是幻觉或梦。”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必要。”男人的语气轻柔而倦怠,“沢田纲吉,我不是那群围在你身边狂叫的小狗。”
      沢田纲吉还想再说点什么,然而对方已经跨入了黑暗里。随着对方的离开,这个空间终于完全塌陷,梦境扭曲,世界重构,他无法抵抗地自由落体。
      下落——下落——他坠入深渊。

      “——!”
      沢田纲吉身体一弹,猛地睁开了双眼,他下意识将手伸入外套,触到了暗袋里袖珍手枪的冰冷外壳,于是那只手像被烫伤一般瑟缩了一下。
      ……是现实。年轻的首领将额头抵在车窗上,闭上眼艰难地喘息着,过了一会,狂跳的心脏才在颠簸的车中缓缓平静下来。
      渐渐地,他终于有心思将视线分给窗外的景色:已经暮色四合,无数花哨的广告灯牌和路灯将整个城市点亮,使得拉斯维加斯像个用金钱包装的、华丽的礼物盒,盒子里塞满各色欲望,只等待被潘多拉打开的那一天。灯光飞速掠过他的眼睛,织成模糊的光带在黯然的车内流动,驾驶员的车技显然很好,他们这辆阿斯顿马丁像一条蛇一般灵活地在繁忙的马路上游动,不断超车向前。

      前方红灯,驾驶员动作利落地换档踩下刹车,黑曜石般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瞥向后视镜。
      “噩梦?”他平淡地问,手指轻轻敲打着皮质方向盘。

      沢田纲吉如梦初醒般转过头来,然而对方已经将那道仿佛能穿透灵魂的锐利视线收回去了。

      “是骸。”他摇摇头,实话实说,“他似乎不喜欢我来这边。”
      ——而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的雾守和他的云守一样,都是领地意识超强的家伙,破坏并盛风气之人会惨遭云雀恭弥咬杀,敢打黑曜乐园主意之人会被六道骸玩弄,时至今日这二人还用自己独有的方式在各自认定的地盘上盘桓不去,大概这也是他俩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理由之一(不过也不止对方,这两尊大佛基本看谁都不顺眼)。六道骸出狱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拉斯维加斯,游走在各大赌场之间,而他的行事手段沢田纲吉是知道的,简单来讲可以概括为:他的地盘,黑手党与狗不得进入。
      沢田纲吉对这位任性的雾守持放任自流式态度,他不过分关注对方的行踪,也不会给他提出什么任务要求,如果对方捅出什么篓子,他也不会动用彭格列的力量帮对方收拾残局,他们二人在这十年间逐渐养成一种微妙的默契,在沢田纲吉真的遇到大麻烦时,无需知会,六道骸会自己出现,而如果黑曜出了什么事,沢田纲吉自然也主动照拂,这种关系也许与彭格列戒指的契约有关,却与彭格列本身无关,如果说沢田纲吉和云雀恭弥已经就彭格列一事达成互利友好的平衡,和六道骸则大约可以归为以彭格列为借口的私人交情。
      近期六道骸在美国四处煽风点火,沢田纲吉于是时常担忧这家伙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再度被抓回复仇者监狱,好在几个月过去复仇者那边毫无动静,不知他们是因为看在白兰的事上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转了性——直觉告诉他是后一种,复仇者不会无缘无故放过戏耍了他们的六道骸,就像彩虹之子不会无缘无故解除诅咒飞快长大,也许这二者间有某种神秘联系。谁知道,他其实至今搞不懂复仇者的构成和7^3的原理。

      红灯结束,车子再一次起步,世界第一杀手打着方向盘,从鼻子里哼出一个不屑的音节。
      “需要守护者出面的场合,找库洛姆就够了。”Reborn言简意赅。
      沢田纲吉苦笑:“……就算找骸,他大概也不会愿意露面吧?”
      他回忆了一下刚才在梦境里和六道骸说过的日程,已经开始感到头痛,此时他最羡慕的人是十四岁的沢田纲吉,尽管在这里的战斗也许令他喘不过气,但他只需要一门心思变强打倒眼前的敌人就足够,殊不知胜利后还会有更多麻烦纷至沓来塞满他本不太灵光的脑袋。骸说得没错,十四岁的他真是天真——不仅天真,还很纯粹,于是他捏住自己的软肋利用了自己。
      “今晚的宴会,”年轻首领顿了顿,“Reborn你会陪我去的,对吧?”
      他的老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之前已经说过‘会’,别再拿同样的问题来烦我。——阿纲,你该断奶了。”
      沢田纲吉没回答,他看着窗外,自嘲般地弯了弯嘴角。
      杀手又瞥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复杂,他下意识想摸口袋点上根烟,半途又作罢,拉了拉黑色的帽檐。
      宴会也好,谈判也好,Reborn毫不怀疑如今的沢田纲吉能独立完成这些事情,他的学生实际很有能力,不再需要自己的家庭教师像少年时代那样时刻跟随身边,也不再在危机时下意识向他求助(“怎么办啊Reborn!”),随着他长大,那个小小的身影已经很久没有坐在他头顶或者肩膀了。Reborn很幸运,被自己还算成器的学生拼命从死亡边缘拽回来,又奇迹般恢复了原本的身体,拘束就此彻底解除,彭格列的前途看起来也算光明,他本该功成身退,做回潇洒独行来去无踪的杀手,也许隔几年造访一次彭格列,看看他的学生是否还肢体完好。然而他留了下来,甚至还拒绝了美国分部的接机邀请,破天荒地给对方当起司机——仅此一次。
      陪同沢田纲吉出差这种事情,随便哪个守护者或者家族高级干部都能做,只是Reborn有一些只有他才能完成的事情,有他不得不来的理由,这个理由让他撇开彭格列的司机,默许了沢田纲吉在他开车时坐在副驾。至少彭格列十代目在与自己的家庭教师单独相处时还可以放心地做噩梦。
      阿斯顿马丁在街角摆出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地驶入贝拉吉奥大酒店,停在了门口。
      负责泊车的服务员立刻朝他们走来。
      “下车。”杀手说着,拔下车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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