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前抑郁症》人间芳菲

5、第 5 章

　　“我就说，你那个领导典型的直男癌！”林清清一拍桌子，腰间系得松松垮垮额的带子顿时散开，春光乍泄。

　　沈逸星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她刚到汉城时，第一个星期就住在林清清家里，搬走后，有些衣服还留在这里没动。

　　趿拉着毛绒绒的拖鞋，沈逸星慢吞吞地端起一杯热牛奶，小口小口喝起来。

　　“他其实还行啦。”沈逸星说。

　　她有点慕强心理，方澄今年二十八岁，在这个年纪能做到大队长的，都是专业技术硬且有过立功的。

　　虽然可能有点那啥，不过沈逸星表示理解他，人无完人嘛。

　　林清清白了闺蜜一眼：“你就是好说话！”

　　她刚刚洗澡后，就钻进了被窝，拿着手机看偶像剧，见沈逸星面不改色便有些好奇：“你不怕吗，看到了那种东西？”

　　问的是白天下午看到的女尸：“听说穿红衣服死的人，会变成厉鬼。”

　　“看片吗？”沈逸星无视了林清清的瑟瑟发抖，她从公文包里翻出笔记本电脑来，“看恐怖片之后，就不记得白天的事了。”

　　“看看看！”刚才还一脸惊恐的女孩立刻来了精神，“我以前就想着，以后上了大学，和室友躲在宿舍里看电影，结果你知道的，我大学都没考上！”

　　沈逸星电脑里许多软件硬盘，毕业之后有些用不到，她也没费功夫去卸载。

　　对于林清清的羡慕，羡慕她考上了大学，沈逸星不置可否，她曾经也把学习看成一切，可是毕业之后才发现，自己与其他人没区别。

　　甚至混得还不如林清清。

　　这间一室一厅的房子，林清清还在还贷款，当初买的时候她没怎么挑选，买到了个郊区的地段。

　　不过林清清知足常乐，她觉得有个能住的窝就够了。

　　沈逸星有点惆怅，什么时候自己也能买得起房啊。

　　买房子，真是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基因。

　　人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出生，长大，上学，工作，结婚，生子，老去，最后死亡，一代一代，循环往复。

　　沈逸星在心里叹息，觉得自己可能是工作不够饱和，才能胡思乱想这么多。

　　电脑屏幕上放映出的血淋淋的画面，沈逸星没有丝毫反应。

　　应该放亚洲恐怖片的，欧美的恐怖片喜欢搞些血腥的东西，但是沈逸星已经对那些血腥免疫了。

　　画面上的怪物忽然扑向面前，吓得林清清往被窝里一缩：“小星星，你快来进来陪我啊！”

　　雪白的被子里冒出一丛红色，林清清的头发是挑染的，时尚又美丽，标准的大城市摩登女郎。

　　然而沈逸星知道，那些年闺蜜是怎么过来的。

　　当沈逸星还在学校里上课，拿着父母的钱买书时，林清清在汉城打拼。

　　她站过前台，驻守过夜店，也曾在半夜遇到流氓，也曾在街头被人暴打，但是她还是这样明艳。

　　不过林清清并不是个励志的好例子，听说她以前做酒店前台时，因为红头发影响容貌，经理让她染回黑色，然而个性十足的姑娘不愿意，于是被扫地出门。

　　想到这里，沈逸星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她把喝干净的奶杯洗干净后，冰凉着手，钻进林清清给她腾出来的被窝。

　　“你笑什么？”林清清问，她觉得很诡异，为什么看恐怖片能笑得出来。

　　“我啊，我在想你。”

　　能一直保持不变的人，真的很厉害，沈逸星有些佩服她，她自我带去一下，觉得如果自己十六岁就孤身一人外地打工，恐怕早就饿死街头了，更别提创业买房。

　　画面上的红色怪物，腹部突出，眼球猩红，是国外恐怖片里常见的元素，却莫名让沈逸星喉咙不舒服。

　　最恶心的是，这玩意儿居然还产卵，滑溜溜黏糊糊的肉块滑出来……

　　沈逸星眼睛一闭，忍不住了。

　　“我们别看了吧。”她伸手关掉了电脑，以安静得像是要下葬的表情平躺下来。

　　林清清也跟着躺下来，纤纤玉手紧紧抱着沈逸星的胳膊：“你也觉得像吧……”

　　像今天看到的女尸。

　　“嫁入豪门苦啊，你看看那个女的，死得多惨。”

　　“怎么说？”沈逸星侧着身子，温暖的被子里，她看见林清清双眼凄迷，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那个姓赵的女人身上穿的衣服。”林清清说，“你们在她家里找到结婚证了吗，能确定她和男人是夫妻关系吗？”

　　这和衣服有什么关系？

　　沈逸星下意识就想拒绝告诉答案，但转念一想，这种受害人信息根本不需要保密，随便问一问就能清楚了。

　　“嗯，你有什么想法？”

　　“那件衣服是爱马仕很多年前的过时款式，性价比最低。”

　　关于奢侈品，林清清懂得比大多数人多，她现在是某家奢侈品专卖店的店长，对行情了解的清楚。

　　“我接待的客人大多是女性，主要分三种，富二代，阔太太和小三。”

　　“这三种人里，最难缠的是阔太太，她们大多都是女强人或者一路陪着老公发达的女人，这种人眼光独到，对市场了解特别清楚，知道哪些东西是季节性的，哪些东西是经典款，知道什么会升值，对付这类顾客，非常能锻炼职业技能，一般店里的小丫头根本斗不过她们。”

　　听林清清说“小丫头”时，沈逸星再次感到差别，她还是个职场菜鸟，林清清就已经是个工作经验有七年的老师傅了。

　　“第二类是富二代，她们和阔太太差不多，从小在奢侈品堆里，眼光独到，不仅要求保值期长的产品，同时还要追求时尚……不过这种人和阔太太不一样，阔太太经历过创业和打拼，所以从她们手里扣下钱不容易，但是富二代们大方得多。”

　　这倒是真的，沈逸星想起单位里几个搞户政的姑娘，家庭条件挺不错，据说一个包是三个月工资，沈逸星是理解不了的。

　　“最后一种是小三，这种人是我们这行最乐意接待的顾客，她们根本不在乎钱，只追求大牌和时尚，随便介绍点流行款就能让她们掏出钱包，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钱，她们也不心疼。”

　　“这三类人，是最常见的。”林清清的声音悠悠响起。

　　这些年来，林清清把迎来送往的各类人物了解得非常清楚。

　　“那你怎么看今天的那个女人呢？”沈逸星追问。

　　“那是个特殊情况。”林清清似乎在叹气，“她不属于以上三种人。”

　　“她身上穿的是爱马仕的过时款，这三类人都不屑于去买的，一般压在店里根本卖不出去的那种，但是一旦逮到不识货的土豹子，店里的小丫头就会想方设法把积灰的东西卖给她。”

　　“你说她与她的男人是合法夫妻，但是从各个角度看，他俩都不匹配，门不当户不对的，能在一起的可能性非常小。”

　　“也许是家里人安排的呢？”沈逸星想到了这种可能，“万一那个男的就是……”

　　喜欢两个字没说出来，沈逸星都觉得自己想得离谱，倘若真的喜欢，怎么会把一个孕妇独自关在家里？

　　“那就是傍大款？”

　　林清清微微摇头：“可能性非常小，我怀疑是男人出于什么目的娶了她，又或者女人有男人的把柄。”

　　“你不要相信网上说的拜金女和捞女这种话，除非是对方骗人，否则根本不存在什么捞不捞这种话。”

　　“女人精明，男人精明起来比女人还会算计。也许他们会在外面包养小老婆，但是他们的妻子一定是最好的选择，或者门当户对，或者精神伴侣，就算真是老男人喜欢年轻姑娘，那也是平等互换的，一个图钱，一个图色，用青春美丽换钱，有的男人觉得值，那也是相互的。”

　　“男人与女人一样，如果有人给我介绍一个长得不行，什么都不会，还整天神经兮兮和我吵架的男人，我会生气得把介绍人骂一顿，更别说和男人领证。”

　　“这个女人是个特例。”

　　林清清更加抱紧了沈逸星：“除非真的是爱情，但是你相信吗？”

　　沈逸星沉默了，她并不相信。

　　也许各种书籍里都歌颂了爱情的伟大，但是芸芸众生，能拥有爱情的又有几个，爱情的发生多偶然。

　　在这个物欲横流，人心不古的年代，婚姻变成了利益的交换，等级的上升，以及血统的延续。

　　然后许多人赞扬这段婚姻，说这就是爱情。

　　如果这就是爱情，那么人们千百年歌颂的纯真感情也不过如此。

　　人是一根会思考的芦苇，沈逸星觉得脑子有点痛，她忽然想起了大学上思政课时，老师说的话：

　　“不要想太多，特别是感性的人，不然不是人毁了思想，就是思想毁了人。”

　　沈逸星回抱住闺蜜，感觉到了一些温暖，决定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家庭纠纷也不是公安局的工作范围。

　　现在的情况一目了然，赵春梅有严重的产前抑郁症，为了防止她做出过激举动，于是家里人把她关在房间里。

　　然而一次发病，让女人命丧黄泉。

　　等到明天，女人家里人来了，做个笔录走程序，就可以结案了。

　　这么想着，沈逸星闭上眼睛。

　　谁知，日后，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