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前抑郁症》人间芳菲

3、第 3 章

　　沈逸星刚到汉城上班时，正赶上林清清与男朋友分手，他们俩谈了五年，从林清清十八岁到二十三岁，最好的年纪最纯真的感情都在这段时光里。

　　那时的林清清整个人都像是一朵逶迤泥泞的红玫瑰，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沈逸星下班之后就整夜整夜的陪她聊天，说话，想办法让她开心起来。

　　林清清走出阴影之后，她们俩的关系更加密切，不值班的时候，林清清就会坐在公安局的等待处等待闺蜜下班，约好了一起散步。

　　试问谁能在逛街时为你提包，试问谁能在哭泣时给你肩膀，试问谁能在饥饿时为你做饭，试问谁能在失恋时陪你骂男人……

　　只有女人和女人的闺蜜！

　　林清清平日里工作辛苦，三班倒，沈逸星一有案子也轮轴转，好不容易有了聚一聚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于是俩好朋友便打车直奔案发现场。

　　沈逸星到场时，现场已拉起警戒线。

　　高级小区，地广人稀，特别是下雨天根本没什么人出来，但是一旦出现猎奇事件，人头便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你找个地方等我一下。”

　　说罢，沈逸星徽朝人群中走去，几个辅警在外围维持秩序，防止有群众挤进去破坏现场，见到沈逸星都让开几步。

　　每年市公安局招的人不多，今年只有刑侦支队下的第一大队招了一个新人，还是个女警察，整个刑侦科室上上下下基本上都对沈逸星有点印象。

　　技术人员正围着一摊红色提取有关痕迹，几个法医带着白色手套检查死者的身体，还有的对关键部位拍照，取证。

　　大雨将血渍冲刷到四周，显得凌乱而肮脏，唯一庆幸的是雨天出行的人少，可以看出没什么人为破坏的痕迹，静电吸附器没有拿出来。

　　“怎么才到？”男人皱眉，他虽是问句，却并不指望沈逸星的回答，转身把另一个技术人员手里的小物证吸取器塞到沈逸星手里：“干活去！”

　　“队长，算了算了，新人现在是要多看，小姑娘才来几个月啊，别把人家逼得太急。”说着还冲沈逸星友好的笑了笑，“是吧，年轻人不要太着急，涨经验呢！”

　　被称为队长的男人这才作罢，想想也是，案发现场让见习警察来动手，经验不足容易出事，但他还是瞪了沈逸星一眼：“现在队里缺人，你最好快点跟上脚步，我们没什么时间把你当新人用。”

　　方澄今年二十八，还差几个月就二十九了，可以说非常年轻的队长了。

　　其他队的队长年纪都三十朝上。

　　林清清曾半开玩笑的让沈逸星给她介绍个警察哥哥，然而当沈逸星把年龄之类的事情告诉她后，林清清直呼上当，被玛丽苏小说荼毒得不浅。

　　死者赵春梅，二十五岁，初中学历，是世界花园一期四单元二十三楼业主，死亡时间推测为下午三点半左右。

　　法医小李蹲在地上时间太久，起身时膝盖有些抖：“死者身上没发现明显伤痕，颈骨折断，颅骨破裂，初步判定为坠楼，如果有其他隐情，还要进一步调查。”

　　李老师是个经验老到的法医，他说坠楼而亡应该就是坠楼而亡，至少从法医检验的角度来看，只能推测出死者的直接死亡原因，但是背后的隐情需要大量的走访。

　　雨还在滴滴答答下个不停，方澄点点头，额前的水落到了鼻尖，他原本应该和沈逸星一样在享受难得的休假，穿着卫衣就跑来了。

　　不像平日里总是对队员大动肝火的队长，看上去年轻柔和了很多。

　　按理来说这样的案件不需要方澄出面，然而没办法，沈逸星是他的队员，见习警察需要老同志领路。

　　据沈逸星知道的，一开始她还没入职时，是方澄信誓旦旦和别人打赌，这一次要亲自带新人，结果就遇到了沈逸星这个坑货。

　　其实沈逸星也没有那么差，一般水平的样子，但是警察本就是个性别歧视严重的职位，公安局里几乎看不到几个女警，大部分女警都去做内勤或者户政了，刑侦女警寥寥无几。

　　方澄和人打赌，估计把所有菜鸟新人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就是没想过招来的是个女警察。

　　沈逸星长相又属于人畜无害小白莲的类型，一看就不怎么样，刚进局里，让方澄一见就两眼一黑。

　　带着偏见去看人，那么沈逸星当然是做什么都不对，需要用比其他警察更多的努力和实力证明自己。

　　还有人悄悄告诉沈逸星，方澄的堂弟也想进公安局上班，堂弟家里人找上方澄，结果关系拉好了，各种事由打点到位了，最后却是沈逸星杀出来了。

　　这就相当于打游戏，氪金又氪命，举全家之力陪着打，结果被对面的白嫖玩家一招KO，搁谁谁都有气。

　　对于这种说法，沈逸星不置可否，她是个外地人，考上了汉城的岗位，每一步都是靠自己，倘若真有关系户，那么沈逸星绝对是第一个被Pass的，然而没有，所以她对单位招聘的公平公正原则非常信任。

　　沈逸星仔细观察地上的女尸，高空坠楼，使得这个女人的死状非常可怖，眼球突出，颈骨折断，四肢扭曲地让她想起恐怖电影里爬来爬去的节肢动物。

　　最让她在意的是女人的肚子：两腿之间，流出的粘稠液体混合着血水，已经干涸，看不出形状的婴儿……或者说那块肉/欲断不断的粘接在女人的下/体处。

　　激素的力量非常神奇，在怀孕期间的女人，会被激素影响，从而产生“母爱”的错觉。

　　普通人收到重击时，本能反应是保护自己的要害部位，大部分是保护头部，而孕妇本能则是保护肚子，将自己的要害暴露在外。

　　就比如这个女人，倘若她能稍微护着一点头，也不至于连个完整的脑袋都没有。

　　穿着黑色雨衣的技术员还在地上寻找其他人体组织，试图还原女人的身体状态。

　　林清清跟着人群，她被拦在警戒线外，看到了女尸的惨状，吓得捂住了嘴巴。

　　彼时，沈逸星已经将勘探结果记录在案，抬眼就看见了黄色线外的林清清。

　　“呕——”林清清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

　　一颗薄荷糖适时递过来：“别看，晚上容易做噩梦。”

　　沈逸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习惯性的在口袋里揣薄荷糖，清清凉凉，可以让人清醒，也可以缓解浓烈的味道。

　　“那个黏黏的是什么？”

　　“羊水。”

　　“那内个白白的，脑袋那里的是什么？”

　　“脑浆。”

　　“呕——”林清清再次翻起了白眼，“你不觉得可怕吗？”她隔着一道线问闺蜜。

　　沈逸星低下头，这是她的工作，虽然是个新人，但是年轻不代表就不行：“还好吧，大学实习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后来就好了。”

　　对于这个案件，沈逸星觉得都不太能被称之为案件，女人二十三楼坠亡，没有嫌疑人，没有多余伤口，根据物业和监控显示，是这个女人独居在家，失足从楼上坠落。

　　情况一目了然。

　　唯一值得探讨的，就是为什么这个女人会一个人被困在家里，而且她还是个孕妇，她的丈夫去哪了？

　　“打电话联系家属！”方澄逐一安排任务，“访问死者邻居。”

　　他目光一一落在现场出勤的人员身上，最后停留在警戒线旁边的沈逸星脸上：“沈逸星，你去帮着把尸体台车上去。”

　　“是！”

　　沈逸星立刻站直回应，她在学校训练得不错，一举一动有板有眼。

　　林清清则瞪大了眼睛，一脸诧异地把眼神从闺蜜身上游移到看上去像头头的男人身上，然后移回了沈逸星脸上：

　　“艹，那男的故意整你的吧，你是不是得罪他了？”

　　“不对不对，你怎么会得罪人，一定是那个男的故意的！”

　　沈逸星赶紧拉住她：“我是新人，队长锻炼我呢！”

　　“般尸体算什么锻炼，周围那么多男的，俩胳膊底下挂的是鸡爪子吗，要你去台尸体，他们走访群众？”

　　“我是新人，服从领导安排！”沈逸星已经带好手套，她一言不发从人群中穿过。

　　林清清感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能考上大学，我不行了。”

　　李老师给她让了个位子，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麻烦小沈了啊……有点重，要不我搬头，你去那边？”

　　李法医今年快三十了，依旧打着光棍，他为终身大事急得不行，可是公安局里一水的大老爷们，好容易来了个姑娘，他第一时间就加了联系方式。

　　这种领导不当人的情况下，姑娘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委屈，他当然要来刷一波好感了。

　　沈逸星摇摇头，直接抓住了尸体头部的手柄，在方澄的注视下，面不改色把尸体台上车。

　　然后又和李法医说笑几句，客气的不得了。

　　盘靓条顺会来事的优秀女孩子是所有男性的梦想，沈逸星“直男斩”式的面孔，只要不过分，很容易博得大家好感。

　　除了方澄。

　　沈逸星其实是个非常敏感的女孩子，她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方澄对自己的不屑，好像做什么事情，他都能从中挑出错来。

　　然后以高高在上的口吻说：“女人就是麻烦，不行就滚去其他部门。”

　　刑侦队不是女孩子来找与众不同的优越感的地方。

　　沈逸星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跟上老人的脚步。

　　她一面和法医交流，一面看向二十三楼，估摸着高度，大脑里一阵混沌。

　　她还太年轻，经验不足，现场流程实际操作和理论大不相同，只能依靠于领导的指示。

　　方澄幽灵似的“飘”到沈逸星身后：“不要聊天了，赶紧跟上，去二十三楼现场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