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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散财 ...

  •   正是春天的好时节,花团锦簇,绿意盎然,竹熙园里的绿竹抽芽发叶正是好看的时候,李知倚坐在竹林里,总算将前事理顺了。

      父亲外放不久,她便生了一场大病,这病来得没头没脑的,用了许多药都不见起色,而母亲得知姑山有个人人信服的老神仙便上山求药,不想在路上遇到歹徒,母亲抵死不从,自戕而死,接着便有人污蔑母亲通奸,府里顺水推舟妄图霸占母亲的嫁妆。

      这事从父亲外放便开始了,可见幕后之人并不大想与父亲正面对上,至少目前还有所忌惮。

      她的病也是蹊跷,好端端的患上心悸之症,又查不出半点缘由,母亲便是在这个时候知道了姑山的老神仙。

      究竟是谁透露与她的姑山老神仙?此人必于幕后之人有所勾连。

      而歹徒不曾料到母亲宁愿死也不肯交出家产,这又是一个疑点。

      照母亲这些年散财菩萨一般的行事,遇到这样的事正好顺手交出去便是,又为何宁死不给?她却是想不通。

      是母亲知道了幕后之人觉得不能给,还是有别的什么隐情。

      “姑娘。”

      李知猛地回过神来,白露站在她身前,才不过几日,眼前的人已经瘦了一圈了。

      她将自己的疑惑说了,白露却劝她莫要继续深究,早早将这张催命符送出去了才好。

      “白露姐姐,此事若不得分明,我寝食难安。”

      白露见她一脸坚定,便靠着她身边坐下,放低了声音道:“老爷外放是朝堂上的事,我不大懂。”

      李知目光一凛,这便是关键之处了,能插手父亲调动之人,地位必然不低,若是与党争扯上关系,这背后牵连的事可就大了。

      “姑娘这病,来瞧过的大夫多了,京城里有名有姓的没名没姓的也都来瞧过,皆是大同小异的说辞,否则夫人也不必要去求佛拜神了。可若姑娘的病有问题,这还有人能将满京城的大夫都收买了?”

      李知摇头,“倒不必全都收买,他只需拿住了最厉害的那几个,剩下的,既治不了我的病,又不愿被人拿来奚落比较,自然人云亦云,不肯如实相告。”

      白露脸上带了怒容,“这些人实在是过分了,夫人请医自来不会亏待了他们,只有多给的,从未短少过半分,他们竟是一点旧情不念。”

      李知怅然道:“白露姐姐,谁都看出来了,有大人物要对咱们下手了,只有咱们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府里的人还上赶着给人递刀子。”

      她这一脸看透世事的表情太过成熟了,白露心头又浮上了难言的怪异,不由道:“姑娘看着,好似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李知一顿,心也跳快了两分,装作没有异样地道:“母亲走得突然,我被吓得狠了,疑神疑鬼的,姐姐多担待着些。”

      白露点头,这也在情理之中。

      李知便又问她:“你可知谁人告诉母亲姑山有位老神仙的?”

      白露皱着眉头回忆,道:“姑山的老神仙由来已久,只是听说她性格孤僻古怪,吃了闭门羹的人多了。最近一回提起,是在庆云郡主的宴会上,不知是哪位夫人说了起来,夫人进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谈论了有一会儿了。”

      “庆云郡主……永王府?”

      白露道是,李知心头的怪异之感却愈深。

      永王是储位的争夺者之一,先皇后独子,虽是正统,外家却因犯事而举族获罪,皇后自请废后未果,不久后便郁郁而终,永王到旧都守了二十年的皇陵才被皇帝召回东都。

      可是梦里爹爹站的分明是永王一脉,若果真是永王谋取了母亲的性命,爹爹又岂会为永王驱遣,爹爹本是查到了母亲之死的真相的……

      莫非……

      是了,李知苦笑,永王最后可没有登上大位,别说永王,就是整个永王府就没有哪一个有好下场。

      难怪爹爹肯把她嫁给林显,爹爹一开始就知道了真相,所以从头至尾都站在永王的对立面,站在了林家扶持的定王一边。

      他早早给她谋划好了退路,是她不争气,好好的康庄大道,愣是走成了绝路。

      “姑娘。”白露拿了帕子给她擦着眼泪,姑娘看起来是成熟老练了许多,只是眼泪却比小时候要多了许多,这几日几乎就不曾停下过。

      李知受收不住眼泪,声音里带着哭腔:“爹爹何时回来啊?”

      白露抱住李知,轻声道:“快了,也就这几日了,姑娘再撑一撑,等老爷回来了,老爷会给咱们做主的。”

      李知哭着点头,她当初果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把亲爹亲娘都逼上了绝路,一个带着满身骂名含恨而终,一个吞下真相拿命换命。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要用一辈子来忏悔和弥补的罪过。

      她已经挽救不了母亲,至少父亲,她不会让他一个人去承受母亲的仇恨。

      满月急匆匆地走了过来,道:“小姐,京兆尹府来人了,说是查清楚了。”

      李知胡乱抹了两下眼泪,问:“果真?”

      白露扶了李知站起来,梦里她没闹这一出,也便没有京兆尹查案一事,等她去求二叔公做主要回嫁妆的时候,已经是数月之后了。

      二叔公本不愿管的,是她叫满月在二房门口大肆宣扬李府侵吞媳妇嫁妆,二叔公才无奈出面。

      只是当时白露几个已经被赶走了,她又不懂账册,照着嫁妆册子对下来,只觉得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最后也是糊涂了事,她虽拿回不少,但是大头早便被人拿走了。

      等她学会看账理册,为时晚矣。

      她便只能紧紧地抓着手里的东西,点灯熬油地勤奋着,手里几个快关门的铺子才渐渐成器起来。

      也是她嫁进林府后,临死了才知道她拿回来这些东西,都是父亲临时买来与她的,她娘的嫁妆早便被人瓜分干净了。

      也不知爹爹当年有没有被她气得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李知到了灵堂,京兆府尹已经结了案,府尹夫人捧着结案书要烧一份给她娘,恰见她进来了,便将手里的结案书递给她。

      李知接过来细看,才看到一半,便泪如雨下,果然如她所料,这份结案里半点没有涉及永王府,不过是歹人抢劫,因见夫人貌美,欲图不轨,夫人宁死不屈,才酿成了这桩惨案。

      而歹人卷了银钱跑路,却因天黑路滑摔下了山崖,已是死了。

      府尹夫人捏着手帕轻轻擦了下李知的泪痕,柔声道:“好孩子,烧去给你母亲罢,也好叫她泉下有知,咱们还了她清白,也能早早安息。”

      李知没有去看府尹夫人,她若将这结案书烧了过去,她娘岂得安宁,便只哑声道:“待父亲归来,我再与他一同告知母亲。”

      府尹夫人点头,“也好。”

      又道:“许夫人平日最是心善,却不想竟遭此横祸,我夫君已奏请了陛下知晓,姑娘也放宽心些。”

      李知点头,不急,一个个的都且等着。

      还不曾送走府尹夫妇,便又迎来一位贵人。

      来人蟒服加身,头顶宝珠金冠,长眉飞扬,薄唇皓齿,面如冠玉,叫人看了便忍不住地想要亲近。

      这位贵人正是皇帝的第二十三子,赵策。

      皇帝实在能生,如今六十四岁高龄,膝下有二十四子,十九女,一共四十三个序齿的孩子。

      这位二十三皇子赵策,在二十四皇子一场水痘没挺过来后便是现如今还活着的里面最小的一个,时年十四岁,因他最小亦是最为受宠。

      赵策上了香烧了纸,便算是皇室肯定了李府夫人的清白,本是要走了,因见李知自他进来后就没止住眼泪,便同她道:“李三娘,上感李四夫人刚烈贞洁,破例赐了顺德夫人的封号,圣旨即刻便到。夫人高洁,如今真相大白,也可告慰她的英灵,斯人已逝,生者如斯,你当保重自己才是。”

      李知跪拜道了谢,赵策便由府里的老爷们送着出去,她紧紧捏着结案书,突然起了一个念头,“殿下且等一等,臣女有话要说。”

      赵策停住,转回来看她,尚且有些茫然,大老爷恐她又要闹事,连忙上前道:“三娘又要作甚?四弟妹如今也得了清白,你还有何不满?竟还要惊扰了殿下。”

      李知转回来跪下,道:“我这几日恍惚得很,差点就忘了家母遗命,还请殿下一听。”

      赵策站定,朝她道:“你说。”

      “家母入李家,带有百万嫁妆,及至小女重病,母亲便在佛前许了愿,若我能回转,便要散尽家财,惠济世人。”李知抬起头来看着赵策,道:“臣女如今已经醒来,母亲却已离世,只是母亲既然许了愿,如今也该由我还愿,然臣女年幼又深居闺阁,实不知该如何惠济百姓。”

      “今日见了殿下,便想,这世间还能有谁比陛下更知道哪里的百姓需要帮助呢?臣女斗胆,请殿下代为奉上家财,以全家母遗愿。”

      李知说完便匍匐跪下,大有赵策不应便不起之势。

      赵策拧眉想了想,又见堂上众人神色各异,皆是一副想阻止又不敢开口的模样,便知当是李知怕守不住百万家财,不如送出手去换个好名声,如此他便道:“三娘有心了,策必代为转告。”

      李知再拜:“谢殿下!”

      赵策快步朝外走去,此事宜快不宜迟,要趁早告知父皇才是,如今朝中正为安州赈灾银吵得不可开交,若是李三娘这一笔银子能补上空缺,父皇也能少一桩头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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