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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大错 ...

  •   “什么?!九十四万八千两?”

      大太太扶着头又要晕过去,讲究的老管家纠正她,“回大太太,是九十四万八千九百二十一两三钱。”

      二叔公也叫这个数字惊到了,如何就用了这许多的银子。

      小姑太太眼睛一转,道:“四嫂嫁进李家也有十六年了,这样分算下来,一年也不过使了五六万两银子,倒也不是太离谱。”

      李知立时反驳道:“自来女子嫁入夫家,一饮一食皆由夫家供养,莫非日后姐妹们出嫁了,也还叫李家里养着?想来小姑姑便是李家养着,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小姑太太叫她堵了一嘴,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再看其他几个平日里一起拿好处的都不吭声,心道她一个人在这里激动个什么劲,反正大头又不是她拿的。

      白露上前朝二叔公行了礼,说:“若照小姑太太的算法,只怕要算出几百万之多,如今算的乃是被府中挪用的银两。我家夫人素日开销都算了她自己的,并不算在这里面。”

      二叔公横眉冷竖:“挪用?”

      他朝大太太道:“老大媳妇,你掌着府中中馈,这笔银子挪去作甚了?”

      大太太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这钱,除了拿去补了府上的亏空,她还给了娘家一部分,剩下的都给几个哥儿姐儿花用了,如今又去哪里补上这笔钱。

      二叔公见她说不出个二三来,心里已是认定了是她做下的,只是这终究是大房的乱账,偏大嫂如今在旧都待着不肯挪动,若非当年大哥大嫂的恩情,他也是不耐烦来管这些事的,但总不能真看着这个家散了。

      “三娘。”

      李知直起身来,拿通红的眼睛看着二叔公,二叔公一时竟也不忍开口,然这事总要有人受委屈,一家人的和睦最是重要,也只能让她忍一忍了。

      “二叔公想叫我不要计较了?”李知说,“也不是不行。”

      大太太目光灼灼地去看李知,二叔公也看着她,只听她道:“便请几位伯母婶娘和姑姑们给我娘跪上一个晚上,往日所用,便一笔勾销,我再不提起。”

      二叔公还再要说,李知抢了话道:“不然叫伯父叔叔姑父们也来跪一跪,总归花掉银钱的也有他们的份。”

      “一个女儿家做什么将那阿堵物挂在嘴边,这话且莫要再提。”二叔公按下李知,既然李知受了委屈,那么叫这些媳妇们跪上一跪也不是什么大事,便道:“老大媳妇带着弟妹们跪罢,你们本是妯娌,守一夜的灵倒也不过分。”

      几个媳妇你一声我一声的喊着二叔,二叔公顿时头疼不已,都是大家出身,怎的一点不识大体,心里生了厌烦,道:“既不愿跪,便即刻去补上亏空,如此,三娘也就没话讲了。”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不情不愿地去跪了。

      二叔公立刻起了身,低着头同李知,有些警告的意味:“这事便到这里了,三娘你也安生些,莫要再闹。”

      李知目的达成,已经不在乎其他的东西了,“只要他们不再砸我娘的灵堂,安安生生把她葬到祖坟里去,我自然不闹。”

      二叔公沉吟,“这事且等京兆尹的说法。”

      言罢便去了。

      李知跪在灵前,再次回想今日所发生的的事,看起来她也算是大获全胜,娘的尸骨保住了,娘的嫁妆也保住了,只等着京兆尹府查明了真相,那娘的名声也就保住了,只是她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些什么。

      二太太跪了一会儿,揉着酸痛的腰抱怨:“明明是大嫂昧下的银钱,却要我们跟着一道受罪,这无妄之灾我倒是同谁诉去……”

      无妄之灾?

      是了,无妄之灾。

      她娘脾气好心地善,从未同人结过仇,如何就有人要害得她身败名裂了?

      叔伯婶娘们为的不过是银钱二字,娘自来没有拒绝过他们,李家好面子,既然娘愿意遮掩着给,他们就没必要非要害她性命。

      家里人图的是她的钱,那么外边的人,是不是也图她的钱?

      这事只怕还有内情。

      李知猛地站起来,她从过去到现在只知道她娘死了,但是从来没有问过她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紧紧地盯着堂中间的棺材,如果她打开看一看,如果她娘是自缢,那么一切疑问就都有了解释。

      “三娘要作甚?”

      李知扭头去看,是她五婶婶。

      她这才回过神来,堂内的人看着她的脸色都有些奇怪,李知立刻跪了回去,她好像犯了一个错,一个大错。

      二太太小声地同身旁的小姑太太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她要去掀开她娘的棺材……”

      如果一切是由她娘带到李家来的嫁妆引起的,那么她今日大张旗鼓地拿回嫁妆才是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满月扶了跪了一夜的李知回竹熙园去,李知拉了白露,待进了竹熙园,她叫满月守着门,她自问白露:“我是不是不该拿回娘的嫁妆。”

      白露流下两行眼泪来,她轻声道:“夫人给您单独留了一份,不多,但是足够姑娘富足一生了。”

      “这笔嫁妆是催命符啊。”白露跪在李知身前,边哭边压着声音道:“夫人说姑娘你性子要强,来日若是将这笔巨财握在手上,必然一分一厘皆不相让,她这些年大肆挥霍,谁开口都不拒绝,便是想早早将这笔家产消耗了去,免得引来杀身之祸。”

      李知有些茫然地问:“娘她……是……是自缢的?”

      白露哀痛地点头,“我也只瞧见了一眼,夫人胸口上插着老爷送的白玉簪,已经浸红了,夫人决计没有……”

      “好了,不必说了。”李知打断她的话,她当初为什么不问一句,只要她问上一句,便不会轻易受了蛊惑。

      “娘最是洁身自好,哪怕是为了我,也决计不会做那些人嘴里的说的事。”李知还是有些茫然,“可是……可是……娘都嫁进来十六年了,外人若是要贪这笔钱,如何……如何到现在……”

      白露捂住李知的嘴,声音压得更低:“老爷在朝中还算有些分量,此次外放本说不超一月便回,哪知一月一月又一月,老爷不在身边,他们才好下手,才能夺取这笔钱财,不然老爷若在,谁又能越过他染指夫人的嫁妆。”

      “欺人太甚!”李知一拍桌子,震得巨响,满月探进头来问:“怎么了?”

      “没事。”李知深吸一口气,道:“你好好守着。”

      满月应了一声,仍旧关上了门。

      李知使劲绞着帕子,一不留神扭断了指甲,白露一惊,赶忙帮她松开手,“小姐且爱惜着些自己。”

      白露柔声劝着:“都说人死后,魂灵七日不散,夫人说不准还在看着你,若见你受伤了,只怕也要难受。”

      李知听了她的话更难过了,一时想到梦里她在灵堂上助她人之威,将自己母亲贬得一文不值的时候,她娘会不会也看见了?那她该有多伤心啊。

      “白露姐姐……”

      白露看了她一会儿,她觉着今日的姑娘似有些不同,从前可不曾见过她这样爱哭,便是夫人也说怕是她去了,姑娘也不会轻易掉下眼泪来。

      “姑娘……”白露欲言又止,不过这事太大,还是等姑娘在长大些罢。

      李知觉得她话音未尽,便道:“姐姐有话,今日一并说了才是,我已犯了一个大错,往后再不可犯,白露姐姐若有事瞒我,才是害了我。”

      白露才道:“姑娘,我自来是不离了夫人左右的。”

      她说罢便捂住了李知的嘴,不让她把话说出口。

      李知几乎要呕出血来,她娘知道那一趟出门必然要出事,这才将白露留了下来。

      可是她当初冤枉了母亲,连带着对母亲的所有丫鬟有所迁怒,追着大太太叫她将人尽数发卖了出去,一个也不曾留下,只怕那时大太太已在暗中笑她蠢笨了。

      及至后来她在林府苦苦支撑,母亲的奶嬷嬷便送来了那份早早留好的嫁妆。

      她那时本不想要的,可是当时爹爹深陷牢狱,她手头上的钱都花尽了也无用,最后捏着鼻子用了这笔钱,见到了奄奄一息的父亲。

      她在牢里见到父亲的时候,人已在弥留之际,见她来了,便说若是她不来,那他便将那件事烂在肚子里带走了,不过她既然来了,想来是老天爷也要她知晓。

      于是她爹撑着最后一口气告诉她,她娘从不曾有通奸之事,本是奸人所害,只是他回来时,她已与母亲断绝关系,为时已晚,未免她受到伤害,他只得将真相咽下。

      而今从白露口中知道了一切,更加觉得梦里的自己错得离谱。

      白露搂着李知,轻轻给她顺着气,道:“姑娘,夫人说了,不必追究,只要姑娘安安稳稳地活着,她泉下有知也便安心了。”

      李知恨得咬牙切齿:“如何能不追究?我必要那幕后之人挫骨扬灰方解心头之恨。”

      白露看着目光凶狠的李知,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李知的眼神太深了,除了说到夫人之死时激荡不已,其他时候便寂静的如同一潭死水,一点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该有的眼神。

      “姑娘。”白露抓住她的衣袖晃了晃,“夫人就是怕您逞强,这才不许我说,如今我开了口,若是因此害了姑娘,叫我如何有颜面下去见夫人。”

      “姑娘,如今且保住自己才是。”

      李知的声音从牙齿缝里漏出:“那我娘便白白死了不成?”

      “夫人是心甘情愿为姑娘死的,姑娘莫要白费了她一番心思才好。”

      李知正哭得头脑混沌,更兼自责不已,已然无法思考,她也知道在这种时候实在不能在做任何决定,“我得好好想一想,白露,我们都要好好想一想。”

      李知的手在桌上一顿乱摸,白露牵住她的手,问:“姑娘要什么?”

      李知的声音飘忽不定:“我有些渴。”

      “我这就去拿。”

      白露端了茶壶过来,还没倒在杯子里,李知便提了茶壶一通乱灌。

      李知喝饱了水,叫白露再去打一壶来放着给她,要放在她一眼就瞧得见的地方。

      白露应了,又将她哄睡着,这才叫了满月进来,道:“你仔细守着小姐,莫叫她胡思乱想,我到前头去盯着,免得他们慢待了夫人。”

      满月哭着应了,抱着水壶趴在榻边守着李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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