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猫眼》月小殇

7、第 7 章

　　易知回到病房，人还是懵懵懂懂。

　　他一方面在想覃应初那句“没法不管”，一方面又在想要换个什么称呼，想来想去，答案没有，只觉得自己疯魔了。

　　傍晚时分，刘萍过来接班，易知和她说了转院的事情，她倒是一个说好，还应承下，会和另外一个护工打招呼。
　　万事俱备，只欠钱还没到位。

　　五十万对还是学生的易知来说，确实很头痛，但换做娱乐圈顶流林亦知，似乎并不难。

　　当晚，易知宿舍都没回，租了一家录音棚，熬夜创作，在天际微亮时，在微博上传了他的第二首歌——《声音》。

　　等他坐上地铁昏昏沉沉往学校赶的时候，谢熙雯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吵得他根本睡不着，只好半眯着眼无奈回复：“你起这么早，不用睡觉的吗？”

　　“你凌晨四点半发歌，才是一夜没睡吧？”谢熙雯回得很快，看起来十分精神。

　　“你既然知道，就让我眯一下，我上午还有大课。”易知头昏脑涨，全凭感觉在打字。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大课我帮你去点名都可以！”

　　“怎么突然发歌？”

　　“怎么唱起颓废系？”

　　“怎么只传了音频，好歹加个视频吧？”

　　“你没跟我说过还会这种曲风啊，感觉有点难火，不过真的好听，我已经循环了一百遍！”

　　谢熙雯一股脑发了好几条消息来。

　　易知揉额，实在没力气一个个解释，给她回：“中午小食堂吃饭，当面和你说。”

　　谢熙雯勉勉强强地答应：“好吧，我再忍一忍。”

　　她听话闭麦，易知却是睡不着了，谢熙雯说得不错，轻快简单的旋律更容易传播，暗沉的音调总归没那么讨喜，他虽然有一定粉丝基础，要想达到预期效果，还差一把火。

　　再厚着脸皮拉人转发？

　　易知还在犹豫，一通电话突然打进来，是个陌生号码，刚接通，就听那头说：“易知吗？是我，施美琴。”

　　“美琴姐？”易知很意外，施美琴虽说名义上是他师姐，也曾几度向他抛出橄榄枝，但两个人私下联系甚少，更谈不上熟。

　　“看你刚发完歌，这会儿应该还没睡吧？”施美琴语气温柔地问。

　　“没有，美琴姐，突然找我，有什么事吗？”

　　“时间紧迫，我就单刀直入了，”施美琴抱歉地笑笑，说道，“我想问你要《声音》的版权。”

　　“啊？版权？”易知脑袋迷迷糊糊，一下没反应过来。

　　“对，我最近在参加一个歌唱竞演类节目，新的一期晚上就要开录，但我之前选定的歌改编好几次都不太理想，刚刚听到你的新歌，很让人心动。”施美琴说。

　　“您是说要在《歌声》的舞台上唱我的歌？”易知很惊讶，连同瞌睡虫都跑走了。《歌声》是国内大火的音乐类节目，今年已经是第四季，开播就话题不断，易知一直有关注，当下明白了施美琴的用意。

　　“是啊，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了，所以厚着脸皮问廖老师要来号码，向你求歌。”施美琴说得很是客气。

　　“美琴姐，你开口当然没问题，”易知答应，又说，“不过这首歌的风格，和你以往都不太一样，这么短时间来得及吗？”

　　“我好歹也是专业的嘛！”施美琴笑。

　　“不好意思，我没有怀疑您的实力……”

　　“哈哈，别紧张，我逗你玩的，”施美琴打断他，说，“我也知道时间紧迫，不过刚和编曲老师商量了一下，会做一些改动，这点我们已经有想法，不用担心。现在呢，除了需要你点头，还要麻烦你一件事，我想听听母带。”

　　传上平台的歌经过压缩音质有损，易知明白她的意思，说：“没问题。”

　　“你这会儿在哪？x大？”

　　“还在回去的路上，”易知抬头看指示牌，“马上到木西路，要不我先下车。”

　　“别别别，不能耽误你上课，我找人到学校门口等你，”施美琴快速拿了主意，不忘道谢，“麻烦你了，小师弟。”

　　挂断电话，易知舒口气，真要论起来，也该是他谢谢施美琴才对，由她来唱，这首歌的传唱度，一定比他发平台来得更快更广。

　　节目是录播制，播出要在周五晚上，易知心里有底，看着微博上播放量上涨缓慢，也不着急，暂且抛在脑后，用功复习，备战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

　　周五这天，易知下课后照例赶往医院，易慧转院前还需要做一系列检查，安排在周六周日，他打开电视机，一边填资料表格，一边等待施美琴出场。

　　《歌声》能举办四季，舞台赛制已经成熟，请来的竟演嘉宾个个身怀绝技，施美琴抽签是在第四位演唱，她穿了一身黑色连衣裙，坐在舞台中央，一改往日清亮的高音，用极少呈现的中低音区缓缓开口。

　　易知只听了个开头，就知道施美琴对歌曲会错意，将它彻底演绎成一首唱入人心底的情歌。

　　不过这并不是件坏事，正因为每个人理解不同，同一首歌曲才会出现不同的风格，眼下这种情感更适合施美琴，身为创作者，易知自己都觉得惊喜又新鲜。

　　毫不意外，这一期比赛，施美琴拿了第一名。

　　看完节目易知登上微博，果然他停滞许久的那一条微博又开始被人疯转，有人赞美，也少不了比较，易知没太在意，而是打开私信，大量的邀约、表白、广告信息占据着界面，他一条条翻过去，在看见一个名字时，手指倏地停住。

　　是一个简单而又直白的提问。

　　林旸：你是谁？

　　时间：21:02，就在两分钟前。

　　易知飞快回复：什么时候有空，见面聊。

　　林旸隔了有一会儿，才发来消息：可以，明天上午九点，鸣泉居204。

　　易知回了个“好”字，才熄了屏幕，轻轻呼口气。

　　==

　　九院到鸣泉居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第二天易知起了个大早，到达约定地点才八点半，谁料推开204的门，林旸比他更早，已经坐在里面了。

　　见他进来，一双眼睛便死死盯着，那张令无数少女魂牵梦萦的脸庞上，只差写上紧张两个大字，他目光里透着疑惑，警惕地问道：“你就是易知？”

　　他在说到易知两个字的时候，眉心明显皱了一下。

　　“我是……”

　　易知刚点完头，林旸机关炮似的，打断他的话，飞快说道：“我同意和你见面，不为别的，昨天施美琴那首歌，词曲署名都是你，我想知道你是从哪抄来的？”

　　易知开椅子坐下，仔细打量他一圈，才认真回答：“是我自己写的。”

　　林旸顿时满脸怒气：“混蛋！当着我面还敢胡说八道，你想要我揍你一顿还是把你关进监狱？”

　　易知完全没被吓唬住，反倒抬手给林旸添了些茶。

　　林旸还想说些什么，却莫名觉得易知这个动作很眼熟，一时间也不由噤了声。

　　鸣泉居是日式茶室，大清早没什么人，四周安安静静，易知将茶壶放回原处，手指便沿着桌子边缘敲打起节拍，唱道：

　　“我屏住呼吸，蜷缩隐蔽，聆听黑暗的寂静
　　你举着灯火，生生不息，照亮脚下的泥泞
　　往日碎片斑驳一地
　　前行的方向
　　能否听见花开的声音。”

　　和施美琴的唱法不同，和他自己发出来的版本也有所不同，这是一段充满回忆的曲调，没有任何记录，只存在于他和林旸记忆之中的曲调。

　　易知微微抬眼，说道：“虽然听起来很玄幻，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是林亦知。”

　　林旸绷直了背，瞪大眼睛，张着嘴，半天没发出声音。

　　“我不想兜圈子，也不想对你隐瞒，如果不是因为一些不可抗力，三年前我就该出现在你面前。”易知双手交握，搭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态度尤其诚恳。

　　“不可能。”林旸几乎是脱口而出，眼底全是不可置信，理智悬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他突然有些愤怒，冲易知喊道，“开什么玩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只是一首歌，你觉得我会相信——”

　　“十岁那年，”易知开口打断他，“我父母死于事故，我被接到叔叔家生活，开始和你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一开始的生活很好，可不知什么时候起，叔叔染上赌瘾，婶婶忍受不了，抛下你离开了家。”

　　易知开始详细讲述过往：“生活总是一阵好一阵坏，叔叔赢了钱，就带我们去吃大餐，输了钱便几天几夜不回家，后来有一天，他说他欠了很多债，要出去躲躲，这一躲就躲了好几年。我们两个相依为命，白天我带你上学，晚上去垃圾场捡废品，对了，我们还在垃圾场捡到一辆破自行车，车把总往右歪，连车铃都没有，你还在上面挂了个铃铛。”

　　说到这，对面林旸已经眼眶通红，易知心里也很难受，林旸是他弟弟，更是他相依为命的亲人，命运捉弄，让他们分别三年，再见面却已经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