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猫眼》月小殇

44、第 44 章

　　易知躲在厕所里给覃应初发信息：“你后悔认识易知吗？”

　　覃应初很快回了电话来，易知在铃声渐强之前赶紧接起。

　　覃应初声音低沉：“还没睡吗？”

　　易知轻声回：“嗯。”

　　覃应初又问：“小慧睡了吗？”

　　易知还是回：“嗯。我怕吵醒她。”

　　覃应初顿了顿，才说：“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易知笑了下：“你可以听我的歌。”

　　覃应初也笑：“已经听了很多天。”

　　易知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小心关上门，注意不吵醒易慧：“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原来是后悔的，所以即便知道车祸的真相，我也从未主动找过他。但现在不了，如果不是他，我不会遇见你。”覃应初声音清晰地从手机另一头传过来。

　　可能事情就是这么奇妙，老天爷非要给他使绊，易知想着，突然问：“你和我上床的时候，不觉得恶心吗？”

　　覃应初在那头低低笑了两声。

　　“快回答，我是认真在问。”易知哼道。

　　“或许是一个人的性格气质会改变容貌？你们两个其实并不像。”覃应初说。

　　易知没什么印象，他醒来后就面临一系列问题，下意识按照自己的喜好穿衣搭配，倒没注意从前易知是个什么样的人。

　　“幸好你没留下什么心里阴影。”易知嘟囔。

　　“不会的，我能分得清。”覃应初安慰他，又说，“如果不是一直在纠结，我开始怎么会拒绝你的告白。”

　　易知微微叹气：“我还是很乱。”他接受了太多信息，尽管知道前因后果，他和覃应初之间仍然像是隔着一层屏障，无法跨越。

　　“我会等你。”覃应初说不着急是假的，但他不愿逼着易知做选择，易知现在要应付太多事。

　　易知顺着墙坐下，冰凉的地面让脑子似乎更清醒：“我没有不相信你，我是不知道怎么平衡小慧和你之间的关系，从我在易知身体里醒过来的那一刻起，就把她当成是亲妹妹看待，我不能无视她的心情。”

　　“这件事只能慢慢来，我记忆中，易慧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她变成现在这样，和车祸遭受的一切有很大关系。”覃应初说。

　　“嗯，柳医生说小慧也是一种应激反应。”易知换位思考过，如果他是易慧，他可能也承受不来。

　　“我和旭升聊过，他说会请心理医生来和易慧谈谈。”覃应初在家里同样做了很多努力。

　　“真的吗？什么时候来？”易知惊喜问。

　　“是一个心里方面的专家，最近在国外参加研讨会，具体回国时间还不能确定，旭升怕让你空欢喜，才没告诉你。”覃应初说。

　　“总比什么希望都没有好。”易知笑。

　　覃应初嗯了一声。

　　两人一下子陷入沉默，他们没有找新话题，却都不愿意挂断电话，仿佛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就像对方在身旁一样。

　　易知闭上眼，把头靠在墙上，想象着曾经无数个相拥而眠的夜晚，现在仿佛是隔着一条宽阔的银河，见一面都难。

　　最终还是覃应初心疼他，说道：“别折腾自己，早点睡吧。”

　　易知拿来手机看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放到平时覃应初早骂他了，他忍不住抿唇笑了下：“你也是。”

　　“宝贝，晚安。”覃应初柔声说道。

　　心理医生即将到来的消息给易知不少信心，他面对易慧的刁难也渐渐得心应手起来。

　　一杯水嫌烫嫌冷，他可以耐心倒上四五回，直到易慧满意为止。而那些辱骂，易慧一个小姑娘，除了听来的几个词汇翻来覆去地用，其它她也不懂。

　　易慧很快失去折腾他的兴趣，与此同时，也失去复健的兴趣。

　　医生护士再专业，她不配合，恢复就遥遥无期。

　　易知没办法，与她谈心：“你不想站起来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易慧摇头：“我没有家人，没有世界。”

　　“我是你的家人。”易知说。

　　“你不是。”易慧无疑在赌气，但这却是她最接近真相的时刻。

　　易知没有接她的话，只说：“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你需要对你做的每一个决定负责。”

　　易慧盯着易知一字一句说：“我现在想死，可以吗？”

　　易知皱起眉：“不许胡说，你死了我怎么办？。”

　　“你有覃应初，已经不需要我了。”易慧说着，豆大的泪珠滚下来，一颗接一颗。

　　“这不一样，你和他不一样。”易知既无奈又心疼。

　　“你不会和他分手对吗？”易慧带着哭腔问。

　　“我不想在你们之间做选择。”易知说道。

　　“那你就不要管我，让我去死。”易慧扭过头，用手背抹眼泪。

　　易知垂下目光，口气平静地说：“你恨他什么呢，他不是你的仇人。”

　　“他就是。”易慧铁了心一般，闭上眼不再说话。

　　易知自己劝说没用，又请医生护士轮番劝说，现在是易慧的最佳恢复期，他不想易慧错过，将来后悔。

　　可易慧谁的话都不听，易知明白，她是拿自己的身体在跟他较劲。

　　中间有一天，何盈来跟易知对接工作上的事，她也知道易知的情况，能推的工作都推了，但四月底华语音乐盛典马上召开，易知入选了最佳新人奖及十大金曲奖等等提名，拿奖的可能性很大，何盈希望他能抽出时间参加。

　　拿个奖镀层金，对他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算了吧，盈姐你替我，或者让岚岚替我去。”易知说道。这两天易慧举动反常，趁着没人拔了好几次输液管，想法虽说幼稚了些，人也没大碍，但易知怕她还有其他想法，一直在病房守着，不敢离开太久。

　　“第一次得奖就不露脸，肯定少不了网友一顿骂。”何盈是替他可惜的。

　　“骂就骂吧。”易知耸耸肩，他对这点是无所谓。

　　何盈也没办法，妥协道：“那我和齐岚说声，她大概率能拿个最佳作词奖，刚好一起帮你领了，你们两个本来就是搭档，她去影响小一点。”

　　易知点头。

　　“你这……要多久啊？”何盈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

　　“不知道啊。”易知同样惆怅。

　　“本来打算五月初拍专辑MV，拍完你也可以安心准备答辩，导演都约好了。”何盈看了眼病床上睡着的易慧，又看看黑眼圈老大的易知，叹了口气。

　　易知愣了一下，他差点忘了还有答辩这回事，领奖他可以找齐岚代替，答辩总不能缺席，他想了想说：“我尽量吧。”

　　“你们啊也别总是闷在病房里，好好的帅哥美女多出去看看风景，人也精神一点。”何盈说着从包里翻出来两张票，递给易知：“我刚好有两张摄影展的门票，正愁没时间去，你带妹妹去转转。”

　　易知觉得这也是个办法，接过门票道谢。

　　何盈没有多留，简单嘱咐两句便离开了。

　　易知拿着手机搜摄影展的地址，离疗养中心不远，他想等易慧醒了问问她，一抬头，易慧睁着眼睛在看他。

　　“你没睡着啊？”易知走到病床前问。

　　易慧看了他好久，才问：“你不去吗？”

　　“去哪？”易知一时没反应过来。

　　“颁奖典礼。”易慧说。

　　“以后还有机会。”易知轻描淡写，心底还是高兴的，易慧本质是个善良的小姑娘，她会愧疚，会不安，证明她还是爱易知的。

　　易知见她把对话都听在耳里，便拿着票直接问她：“摄影展想去看看吗？”

　　“不想。”易慧目光复杂地说。

　　“去吧，盈姐特地送来，是她的一番心意。”易知察觉出她内心有些波动，没有放弃，继续劝说。

　　“好吗？”易知放柔声音，再度征求她的意见。

　　隔了许久，易慧才开口：“我这样根本不能出去见人。”

　　“我们又不会穿着病号服出去，”易知笑了下，“说定了啊！”

　　摄影展在周六。

　　易知请了相熟的造型师来，给易慧梳妆打扮，他希望化完妆易慧心情能变得好一些。

　　果然，小姑娘嘴上说着不愿意，看着造型师拿出花花绿绿的小裙子，眼睛还是忍不住放出光芒。

　　“妹妹皮肤真白呀，穿红裙子一定好看。”造型师拎出一天红裙子朝易慧比划。

　　“你要是在医院待几年，也会白。”易慧脱口道，说完似乎觉得不太好，抿了抿唇。

　　“抱歉，她应该不喜欢红裙子。”易知对造型师说。

　　来之前他已经和造型师说过易慧的情况，造型师倒也不在意，笑道：“妹妹没说错啊，我看医生护士都很白，不像我们天天外面跟妆。哎，这件怎么样？”她又挑了一条在逃公主风格的奶白色蓬蓬裙。

　　易慧看上去挺喜欢的，然而还是摇摇头。

　　“喜欢就试试看嘛。”造型师建议她。

　　易知很快想到什么：“还是挑长裙吧。”

　　造型师不太明白，一边翻找一边说：“妹妹年轻可爱，其实是短裙更适合。”

　　“我腿上有道疤，很难看。”易慧实话实说。

　　“不会啊！有疤很酷哎！”造型师拎着蓬蓬裙走到病床边，她说的一脸真挚，“能不能让我看下？”

　　易慧莫名其妙，她望了望易知，还是撩起裤腿给造型师看。

　　从膝盖向下，一道长约十公分的伤疤嵌在雪白的肌肤上，非常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