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猫眼》月小殇

17、第 17 章

　　和往常一样的餐桌，和往常一样的灯光，明明环境没有任何改变，但覃应初看着此时此刻坐在对面的易知，总觉得和校庆那天聚光灯下唱着歌的他一样耀眼。

　　覃应初没办法移开眼眸，他思索良久，才开口问：“你觉得我们合适？”

　　“合不合适总要试试才知道，况且，我觉得我性格挺好的。”易知努力推销自己。

　　覃应初忍不住笑：“我比你大六岁，很多事情都不如年轻人，不如你直率、勇敢，考虑的也更多。”

　　易知问：“那你愿意考虑我吗？”

　　覃应初答：“我可能会考虑很久。”

　　易知不太明白：“为什么？”

　　覃应初没有糊弄他，而是认真回答：“因为我有一些问题还没找到答案，你——”

　　两人正说着，易知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不太想接，倒是覃应初示意他：“你先接电话。”

　　易知只好站起身，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养护中心打来的。

　　“易先生，易慧醒了，您方便的话，现在能来一趟吗？”

　　护士的话让易知一下懵了，他又惊又喜，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马上过来。”

　　覃应初走到他身边问：“出什么事了？”

　　“小慧醒了，”易知简单收拾了背包，解释一句，回头看着桌上还没吃的牛排，心里不免可惜，“对不起，应初哥，我得去养护中心。”

　　覃应初听罢，拍拍他肩膀，转身去拿车钥匙：“没事的，改天再给你补过生日，我先送你过去。”

　　易知来不及多想，点头应下。

　　一路疾驰，到养护中心易知才发现事情和他想象有差入，易慧确实醒了，但并没有清醒，躺在床上睁着双眼一直在说胡话。

　　“小慧？”易知急忙奔到病床前，握住易慧的手，眼前的状况让他原本的惊喜顿时消失殆尽。

　　覃应初皱着眉问医生：“这是怎么回事？”

　　医生手里拿着病历，解释说：“病人在车祸中脑损伤严重，现在这样是在正常反应，需要靠后期治疗逐渐恢复，毕竟她的伤势能够醒来已经是个奇迹。”

　　“那后续该怎么办？”覃应初站在易知身后，接着问。

　　“要先观察，很多病人只是短暂醒来，很快又会陷入昏迷，所以家属不要抱太大希望，先尝试和病人交流。”

　　医生交代了几句，先行离开，覃应初走近病床边，想要安慰易知几句，刚迈出一步，病床上易慧突然失声尖叫起来，一把甩开易知的手，发疯似地拍打着床。

　　易知明显被吓了一跳，又很快反应过来，上前抓住易慧双手，一边摁下床头呼叫铃，一边语气温柔地哄着：“小慧，小慧，是我，我是哥哥。”

　　不知道易慧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竟然把易知都推倒了。

　　覃应初赶忙扶起他，这时医生护士也都进来，对他们道：“家属先出去。”

　　覃应初看易知捂着脑袋面色不太好，半搀半抱地带着他出门，身后易慧声音愈发尖锐，易知担心地回头望一眼，覃应初安慰他说：“医生会处理好，你先坐下，看看哪里受伤了？”

　　“我没事，只是磕到一点，没有破。”易知摇摇头，放下手，略带自嘲地说，“我以为生日这天会有惊喜，没想到……”

　　覃应初打断他的低落情绪：“往好处想想，至少她醒来了。”

　　“她之前也醒过几次，不过从没像今天这样狂躁。”易知听着病房里传来的尖叫，忍不住抱怨一句，抬头对上覃应初的眼神，他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易知倒是很清楚局外人的感受，呼了口气，对他说道，“应初哥，麻烦你帮我买瓶水行吗？”

　　覃应初点头：“好，我再给你买点吃的，想吃什么？”

　　易知没什么胃口，想了想，仍是说：“面包吧，面包就行。”

　　覃应初应下，转身朝电梯方向走去。

　　他走没多久，里头易慧声音也停下了，医生从里面拉开门，对易知说：“病人暂时稳定下来，不过这种情况是第一次出现，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稍后还得安排做个全身检查，我开张单子给你。”

　　“好，”易知点了头，透过门缝朝里看，只见易慧双手都用束缚带捆着，系在两边栏杆上，大概是注射了镇定剂，眼睛虽然还睁着，却毫无神采，易知心底不免泛酸，忍不住又问，“我能进去看她吗？”

　　医生道：“还是再等等，等她睡着吧。”

　　易知只得又坐回长凳上，他想或许还是幸运的，他并不是真正的易知，不用去体会至亲病重的痛苦，也还能冷静下来，应对种种可能。

　　一通检查做完，已经是深夜，不过结果还好，医生推测可能是易慧醒来，看见环境变化，潜意识里不舒服，才会突然躁狂，只要安然入睡便没问题。

　　易知到底不敢大意，决定留下来陪护一晚，让覃应初先行回家。

　　他陪了易慧一会儿，才收拾收拾，准备休息，刷完牙出来，手机多了几条信息，全是覃应初发给他的。

　　“睡了吗？忘记和你说一声，生日快乐。”

　　“给你准备了礼物，明天回家自己拆。”这句话后面还附了一张礼盒的照片。

　　易知看完信息再看一眼时间，23:50，还是属于17号。

　　他有点开心，翘着嘴角回复：“谢谢。”

　　隔了片刻，覃应初又发来一条：“还有，你今天说的话，我会认真考虑，并且认真给你答复。今天早点睡，晚安。”

　　这才真是惊喜。

　　易知愣愣地立在原地，易慧突发状况打断他的告白，原本以为覃应初会借此回避这个问题，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提出来。

　　易知坐在床沿，打了半天字，最后还是又回了句：谢谢。

　　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生，易慧动一下，易知就忍不住去看她，反反复复，直到天快亮才勉强睡了会。

　　早晨医生见到他，都吓了一跳，直言易慧一时半会儿不会醒，留下来也没用处，让他拿了报告单赶紧回家休息。

　　易知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坐上地铁，脑袋却还清醒得很，他一面想着易慧，一面想着覃应初，想他需要承担的责任，以及应当付出的行动，在心里罗列了诸多计划。最初成为易知时，他觉得只需要好好活着就可以，反而到了现在，又想再去闯一闯，成了一个能让覃应初动心的，优秀的人。

　　回到家覃应初已经出门上班，易知一眼就看见客厅桌上放着的硕大礼盒，他有些诧异，不知道里头装的什么，走近了看，上面还有一张生日贺卡。

　　易知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迫不及待地一边拆礼盒，一边读贺卡，内容写得很简单，几句祝福话语，但礼盒内的东西，让易知顿时傻了眼。

　　是一把木吉他。

　　准确来说，是一把易知很熟悉的木吉他，日落色琴身，琴尾还刻了两棵不怎么好看的树，隐约能看出来是拼凑成一个林字。

　　这是属于从前的他，属于林亦知的吉他。

　　易知实在是惊喜万分，当初他拿到第一笔工资便买下这把吉他，用了很多年，依然爱不释手。他拨弄了一阵，才想起要问问覃应初是怎么回事，他是怎么得到这把吉他，还拿来当做礼物？

　　覃应初回复很快：“前几天有一场慈善拍卖会，林亦知所属的经纪公司拿了几件遗物出来，我记得你挺喜欢他，就拍了一件。怎么样，还合你心意吗？”

　　“喜欢，很喜欢的。”易知忙回了一句，心想着还有什么比物归原主更开心的事吗？

　　道谢显然已经不足以表达易知内心的喜悦，易知想了想，就地坐在毯子上，给吉他调好音，打开录像，唱了一首《say hello》，作为回礼发给覃应初。

　　他倒是想挑一首缱绻情歌，但经过昨天一番兵荒马乱，眼下他也唱不出口，反倒是旋律简单的民谣更能放松心情。

　　也希望能够让覃应初放松心情。

　　易知弯着嘴角，去厨房倒了杯水，回来的时候覃应初已经听完歌并且给出评价：“很好听，我好像送对礼物了。”

　　覃应初发的是语音，语气笃定，还带着笑意，又问：“这首歌打算上传平台吗？”

　　易知倒是没想这么多，迟疑着问：“会不会太简陋，我中间还唱错好多。”

　　“那就不要发出去，由我私藏。”覃应初像是早有打算，如是说道。

　　易知听完，脸颊不由地有点烫，作为一个怀揣小心思的人，脑袋稍稍一偏，忍不住就想歪了。他赶忙回了一个“好的”，随后冲进浴室，洗去一身浮躁，心满意足地躺上床。

　　易知望着天花板想了想，昨天的告白或许太过冲动，他早已经不是从前光芒四射的林亦知，哪来的自信认为覃应初会答应他的追求呢？

　　现在的他，只是个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别说事业，连家庭都是一团糟。他必须努力，努力变得更优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