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北洛楠拾

9、家

　　十几年前，你们在我这里扎了根，建起了一座木房子。我记得房子建成的那天，鞭炮声响个不停，从房梁上扔下来的保梁粑落在了我的身上，带着喜字，喜气洋洋的。你们自那天起，就把这座房子称为你们的“家”了。你们进进出出的，为这个家添了不少东西，锄头、镰刀、谷桶、牛、小黄狗……你们每天带着晨光出去，下午迎着夕阳的余晖回来，屋顶上徐徐冒出的炊烟，弯弯绕绕的，像丝带一样。
　　几年后，这个家迎来了一个新成员，是个大胖小子。他满月的时候你们在我怀里种下一颗桃树，说是用桃树来记录他的成长。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一天天的长大，你们也慢慢变老。我还记得，你们夏天的时候最喜欢在晚饭后坐在院子里乘凉，商量着明天该去哪松土，后天该怎样育苗，还有孩子的学费凑齐了没有，家里的柴米油盐是不是该添了……你们在桃树下讨论，他在桃树上趴着，听着你们的声音也叽叽喳喳的胡说一通。
　　你们总会在栽好了的秧苗地里转来转去，看看这颗有没有虫，看看那颗长得壮不壮硕。每到秋收的时候，镰刀和谷桶总是不可或缺的。镰刀所过之地，倒下一片稻子，那浓郁的稻香熏染了你们的衣裳。你们把稻子一把把打在谷桶边上，看着稻粒脱离稻杆落入谷桶中，那种踏实让你们安心。米缸里又添新米了，厨房的柴垛也添了不少柴，牛棚的牛正香香的吃着稻杆，时不时发出一声哞叫，听到叫声的黄狗抬起头望了一眼，然后继续趴在院子里睡觉。你们握着凑齐的学费，脸上布满了笑容。多么和谐，多么美好。
　　可在你们离去后，房门上的锁隔绝了屋内屋外的世界。堂屋的地面逐渐被青苔霸占，桌椅渐渐铺满尘埃。阳光依旧会照进卧室，只是照的不再是当初的被子，而是几块冰冷的木板。老黄狗总是会从几里外的亲戚家跑回来，在院子里等着你们回家，从余晖到暮色，最后满身落寞的走回去。院子里的那颗桃树又结果子了，每个都结的很好，就盼望着你们能回来尝尝，可惜啊，直到果子被人打完了，也没见到你们的身影。
　　我听过路的人说，你们在另一个地方有了一个新的“家”，不打算回来了。我应该为你们高兴的，但是看着这空寂的大院，逐渐破败的房屋和那把慢慢被铜锈爬满的锁，我感到悲哀。但我仍相信，你们会回来的。哪怕只是回来看一眼，我都满足了，至少你们还没忘记，你们在这里曾有一个家。
　　我在岁月的流逝中等待着你们，等待着一把重新打开那爬满铜锈的锁的钥匙，等待着那颗归来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