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楠花开（下部）》跳跃的火焰

52、第四章 7-4

　　韩业闻言面色凝重，当下安排了船只和人手，送韩部去死亡漩涡。
　　路经死亡漩涡和行船深入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韩家先祖摸索到了死亡漩涡的规律，途经此处时只要小心避开就好，而如今他们却是要进入那漩涡的深处去一探究竟，还不知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此次随船前行的，皆是水系术师，为的便是若在大海中遇险，他们的生存几率相比而言要更大一些。
　　雪山山顶无论春夏秋冬，终年冰封飘雪，和雪山类似，死亡漩涡也是有着一个极其恶劣天气的地方。
　　船行到死亡漩涡附近，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变得黑蒙蒙的，风势渐大，空气中飘荡着浓重的腥味。
　　船上的大副解释：“分门主，过了这一段路，前面就是死亡漩涡了。”
　　韩部点了点头。
　　每次经过死亡漩涡的时候，都有一种极其震撼的感觉。
　　在大海上看着四处无边无际，海水就在脚下尽情的铺展开来，然而一进入死亡漩涡的范围，整个空间感顿时一变。穿过黑色的风暴眼后，船只像是进入了一道由水形成的巨大峡谷之中。
　　峡谷很窄，堪堪只容一艘船前进，两侧是海水形成的，从海面竖直立起的万仞绝崖，浊浪翻天，其间卷涌着巨大的漩涡，漂浮着被撕碎的船只残垣。不知道由于什么力量海水没有向中间倾泻下来，而这么硬生生的被分开一条道路。
　　往上看根本看不见天空，头顶是厚厚的，墨汁一样的乌云。船上点起了风灯，暴风把海浪吹得噼噼啪啪打在船上，就像下了暴雨一般，风灯照出去的路程极其有限，船上所有人都坚守着自己的位置，控制着船只的走向。
　　两侧海水悬崖中时不时的有破碎船只的桅杆被海浪卷得狠狠扫过来，眼看就要撞毁船只，差只毫厘惊险万分的擦身而过，人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海浪的咆哮声中，船身发出了吱嘎嘎，仿佛快要断裂般让人觉得恐惧不详的声音。大副在韩部耳边顶着风声大喊：“分门主，我们应该怎么办？这么下去船顶不了太久！”
　　韩部浑身都湿透了，楠生站在他的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他看着两侧的海浪悬崖，对着大副开口：“我们从那边进去。”
　　大副顺着韩部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两侧的海浪悬崖并非一个固定不动的整体，悬崖壁时不时地会让出一条和他们现在正在行进的峡谷类似的通道，只是一个转眼间悬崖壁愈合，那通道便消失。
　　大副看着崖壁愈合时狠狠撞击在一起发出轰天巨响的海浪，抹了把脸上的水，点了点头，船只顶着飓风缓缓掉头，从和崖壁平行调整为倾斜面向了崖壁。
　　这么近的距离看着海水悬崖给人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片刻后悬崖果然往两侧分开又露出了一条通道，船只立刻向着通道开了进去。
　　船尾刚刚进入，通道入口就在后方开始闭合，船只全速前进，后方的海水紧紧逼着迅速合拢，海船就像一只误入狼口的羊羔，后方的血盆大口紧咬着不放。
　　然而海浪愈合的速度远远超过了船只全速行进的速度，四面八方的海水就像塌陷一样向着船只袭来，带着冽人的寒气和冰冷，转眼间便将船只整个吞噬。
　　预料中的粉身碎骨并没有出现。几乎在海水吞没船只的一瞬间，在船中心亮起了一个蓝色的小光点，倏然扩展开来将整艘船都包裹其中。
　　船上的水系术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原地盘膝而坐，运起自己的内息支持站在甲板上展开自己领域保护船只的楠生。
　　大副再度抹了把自己身上的海水和冷汗，整艘船如今完全被海水吞没，完全依靠楠生的领域才暂时安然无恙。蓝色的领域外有不少奇形怪状的鱼群，像是奇怪为什么这艘船如此特别，时不时地游过来绕着转一圈，一摆尾又远远的游走。
　　片刻后通道再度显现出来，却不是像先前一般在正前方，而是突然出现在脚下。船只就像一脚踏空的孩子，从高空骤然摔落，在海面上撞击起了巨大的浪花。幸而有领域保护，才没有四分五裂。
　　这里的天气和先前的通道比起来好了不少。两侧的海水悬崖消失，恢复成了无边无际的海面，蓝天重新在头顶出现，视野变得明亮起来，也因此前方海面上那些大大小小数不尽的黑色漩涡显得格外的狰狞。
　　楠生收了领域，船只绕着漩涡外围远远的开行，大副观察了一番远方，回头向着韩部开口：“船只能开到这里。继续往前太危险。那些漩涡船只要一靠近就会被扯进去撕碎。这么过去太冒险。”
　　韩部点了点头：“我们自己过去。你们绕着外围的安全区接应就好。”他顿了顿：“如果过了七天还没有我们的消息，你们就自己离开不用再等。”
　　大副点了点头：“一切小心。”
　　韩部转头看着楠生：“楠生，辛苦你了。”
　　楠生摇了摇头，偎进韩部的怀里，两人向着海面跳了下去。蓝色的领域再度出现，这次只是小小的一方刚好护住两人，在两人入水的瞬间微微一闪亮起。
　　从水里看漩涡，就和在陆地上看龙卷风一样。此刻在海水里看过去，四处都是无数的大大小小的漩涡分布。这片海域没有任何鱼类，蓝得透彻，却也一片死寂。
　　“先祖遇到海妖就是在这片海域。”韩部开了口：“在前方漩涡的中心有个巨大的漩涡，一直通向海底深处，那里就是海妖原本居住的地方。”
　　楠生不解：“海妖如果居住在这里，那么多年韩家如何供奉海妖？”
　　韩部笑了笑：“后来的弟子没有先祖那般修为，难以到达此处。海妖的供奉是通过蜃城城底的祭台来完成。加强韩家和海妖间符咒约束的力量。”
　　无论怎样狂暴的大海对楠生来说，如今都像情人般温柔。她并不畏惧漩涡，领域的保护下两人安然向着中心区域前进。
　　越接近中心区域，阴气越重，海妖是至阴之物，自然是生长在极阴阴脉，两人前进约半个时辰，终于接近了中心的漩涡。
　　这里的海水是一种冻蓝。
　　方才安然无恙的领域外围，突然发生了扭曲，就像突然遭遇到细密连续的震荡，震起了密密麻麻的涟漪。
　　而前进的阻力也倏然加大。
　　不像是在海水中前进，倒像是硬生生的想要破开石头进入一般。
　　阴气的侵袭和法力的消耗忽然加大让楠生的脸变得有些发白。韩部握住她的脉门给她法力支持。领域这才稳定下来。让他们重新看清楚了外面的景象。
　　这里的阻力突然加大，因为这里已经不是海水，而是海冰。
　　阴气让大漩涡方圆的海水全部结成了冰，由于漩涡巨大的撕扯和旋转的力量，海冰被搅碎成了细细的粉尘，形成了一种蓝色的，均匀的晶体，粗看上去和海水没有任何区别，封锁住了漩涡周围这一段区域。
　　楠生向着韩部摇了摇头：“没法过去。”
　　他们退到了大漩涡的范围外，远远的看过去漩涡中心仿佛有什么东西，只是太远，看不清楚。
　　韩部沉吟片刻：“再想想办法。”
　　毒焰提起茶壶，冲入茶杯中的水卷起了杯底的那一朵雏菊，随着茶水形成的漩涡旋转，逐渐展开自己的花瓣，芬芳扑鼻。
　　完颜朔闭着眼睛在假寐，毒焰小心的把茶杯放到他的面前，轻轻的喊了一声：“王。”
　　刚开始他并没有回应，她几乎以为他真的睡着了。片刻后他动了动，伸出了一只手。
　　毒焰拿过绸垫垫在他的手腕下，伸手搭上了脉。
　　指尖接触到他皮肤，她冷的几乎打个寒颤。随着毒性的深入，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冷，有的时候她甚至怀疑，这么冰冷的身体里，血液还要怎么运行，是不是也已经结成了冰。
　　一天十二个时辰，每二个时辰用金针拔一次毒。虽然他看上去很平静，她知晓这个拔毒的过程极其痛苦，毒素被强行拔出时，就像有无数蚂蚁在全身的血管里啮咬，又痛又痒，寻常人更本熬不住，他却像块石头不动如山。
　　一室的静谧中，毒焰完成了今天最后一次的拔毒过程，扶着完颜朔平躺下，想替他拉上被子，他伸手挡住了她。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珠子，交到她的手上。
　　“他们虽然忠心，奈何能力有限。”他的声音只有她能听见：“你亲自去，替我找到我想要得东西。”
　　毒焰接过小圆球，贴身放到了胸口，轻轻的嗯了一声。
　　那是当初杀了韩家嫡系弟子所作成的符咒，有了这个东西，方可破除韩家密道法阵中关于血脉一条的限制。
　　议事厅闹事的事情彻查下来，凡是和那名弟子有关联的，或轻或重都受到了处罚。韩升把事情回报给韩重，他没做任何表示，话锋一转：“南原王那边情形如何？”
　　“安排照顾他们起居的弟子回话说，南原人倒是安分的紧。”
　　韩重捻须点了点头。
　　韩升不解：“门主，你明知那南原王有所求，为何还放心放他上山？！”
　　韩重笑了笑：“若是以往，老夫对那南原王倒是颇有顾忌之处。如今他的性命却是捏在老夫的手中，我何须惧他？”
　　韩升不解，韩重笑道：“当日老夫在李楠生的本命源里下了符毒，原本是想要她的命。奈何那南原王是个多情种子，关键时刻竟然将那符毒尽数引到自己身上，救了李楠生一命。符毒除非是用下毒人的心头血做引，方可彻底根除，在身体里存在的时间越长，便越阴毒厉害。南原王如今毒势已深，他助我与蜃城相抗，又亲自上雪山，安之他不是想要解药？！”
　　“恭喜门主，完颜朔那般人物，也被门主随心所欲拿捏于鼓掌之中。”韩升低头道贺。韩重志得意满，哈哈大笑。
　　韩重收了笑声吩咐韩升：“这几日便借那弟子闹事的事情将南原人晾一晾，看看他们到底何时沉不住气。他们越着急，对我们而言就越有利。”
　　韩升行礼：“属下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