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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七章 5-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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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生不答。
而他也没有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李易放开了楠生,看着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微乱的衣物坐好,复又偏转头看向车窗外,仿佛方才他一瞬间流露的那些只是幻觉。
商队过了关口,进了旁京城。
这里已经是南原和东丘的交界处。
旁京城原属东丘,两国连年征战,许多城池都易了主,旁京城便是其中的一座。
和其他刚被占领的城池不同,旁京城一百多年前就已经划归了南原。几代繁衍血脉交融下来,这个城里的居民身上流淌的既有南原也有东丘的血。他们对于两国的交战态度和其他人也大不同。无论时局有多乱,他们自顾自的过着自己的日常生活。
马车行到旁京城一座大宅子前,径直到了内院才停车。护卫上前打起车帘,院子里站着几个人,面上的神情都是焦虑不安的。一直到看见李易安稳的在那里坐着方才松了口气。当先一人上前一步:“主上……”
他开了口又顿住了,诧异的看着就坐在李易身旁的楠生。然而那惊诧的表情不过一瞬,立刻便掩去:“主上大福。”
这人乃是韩家新继任的副门主韩业。
李易点点头:“这些日子有劳卿家多担待。”
说着话他下了车,转身将手伸向楠生。楠生不欲在韩家人面前表现些什么,手在李易的胳膊上虚扶了一下下车。
后面车上跟着下来的小丫环想要跟上来,被护卫拦住。李易转身向内院走,一群人簇拥着,楠生不得不跟随他前行。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却让她有些失望。后面的马车上陆续下来的人当中并没有金寒。
她转回注意力,听见韩业在说:“……这些日子旁京也查得紧了。徐将军率军在十五里外的峡谷驻扎下来,旁京外南原调来的军马骤然增多,不过没有进城,从侧面绕了过去。只是在城里征了两次粮草。”
“徐将军有什么消息?”
“按照主上的吩咐,徐将军没有妄动。南原军也万分谨慎。我军不出,他们也按兵不动。”
“哦?”李易停下了脚步,转身看了韩业一眼:“……这可不合那完颜朔的性格。他那般张扬的人,竟然忍得住?!”
“属下在旁京城里倒是听见个消息。”韩业看了李易身旁的楠生一眼:“传闻南原王本要挂帅亲征,岂料身染重病,如今主事的人是国师。”
“身染重病?”李易微微一怔。
“是。”韩业谨慎的回答:“这个消息来源可靠。旁京里有名的乎伦大夫被接去了羌离,便是入宫给南原王瞧病。听说……”韩业再度看了楠生一眼:“而今羌离已经在推拥王位继承人的事情了。”
楠生也有些错愕。她离宫时那完颜朔还是健康无比的一个人,怎么听韩业的意思,那完颜已经是凶多吉少,像是大限已近?!
推拥王位继承人?
因为完颜的消息过于意外,楠生过了半息才听明白韩业话里的意思。而此刻,一院子的人都在看着她。
完颜朔没有子嗣。按照南原传统,如果他有什么意外,她是正式册封的第一王妃,也正是堂堂正正的王位继承人。
楠生的脸色发白,身体有些发僵,站在那里保持着沉默。
李易也在看着她。
她能想到他身边的人这时候的想法。完颜朔重病,她是南原王位继承人,现在就掌握在他们的手中。
良久他开了口:“带南妃去侧院。”
“是。”他身后的两名护卫上前一步:“南妃,请。”
李易的这句话让院子里的众人表情各异。他称她为南妃,也就代表着,他只承认她是他的妻,而不承认她是南原王妃。
“慢。”先前在众人中侯者的一名老者排众而出:“主上,老臣有事启奏。”
李易冰冷的保持着沉默。
院子里的气氛很僵。老者等了半晌没有回应,却依然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主上。国事为重。如今南原王妃在我手中,如此天赐良机,岂能白白错过?主上切莫为了儿女情长而英雄气短。”
韩业闻言喝斥:“放肆,主上的心思岂是你我能妄自揣测的?!”
“主上,忠言逆耳。”老者没有回应韩业,长揖不起:“望主上三思!”
李易低头看着老者,半晌后终于开了口,却并非同他而言:“带南妃去侧院。”
护卫不敢再耽搁,带着楠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楠生在这里被软禁的时间同样并不久。毕竟是在南原的国境内,所有人行事都万分小心。早一日离开此地便多一分安全。
傍晚的时候便有人来带着她与李易汇合,随即一行人弃了这个庄子,从一条地下暗道离了旁京城。山林里早有用棉布包了蹄的骏马在等候着。急行半个时辰,远远的便看见了东丘的营地。
听闻李易归来,徐将军出了帐营亲自前来迎接,见着李易便单膝跪地:“主上!”
“将军请起。”李易忙伸手相扶。
他们一行人离开庄子的时候人数不少,但是到了帐营附近的却只有李易,楠生,韩业,那名老者和几个韩家的护卫。
楠生全身都被罩在一个宽大的黑色长袍里,看不清她的面容也掩去了她的性别。李易去扶徐将军的时候,几个护卫便上前要带楠生去李易的营帐,就在此时,帅帐中又走出一人,正是韩家门主韩重。他阔步上前:“主上。”
韩重一挥手,他身后几名韩家人快速上前阻断了楠生的去路。
李易敛去了面对徐将军时的微笑:“老师。”
“老臣不敢当。”韩重重重的哼了一声:“若是主上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师,如何会瞒着我,涉险前往南原?!”
李易躬身行礼:“弟子不才,烦劳老师忧心了。”
韩重此刻面上的神情才好转了几分:“主上冒如此大险,必有所作为。只是主上而今已是一国之君,身系天下安危,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闪失。”
说话间阻断楠生去路的那几位韩家人已经将楠生包围。
李易看了一眼,微皱眉头:“老师,这是何意?”
“老臣自然是为主上安全着想。”韩重回答的不卑不亢:“而今我等身犯险境。岂能容不明身份的人随意出没?”
李易的神色冷了下来:“这是学生带回来的人。”
“主上既然尊称老臣一声老师,为师便对主上有教导之责。”韩重针锋相对:“若是有任何威胁到主上安危的不利因素出现,老臣更是责无旁贷要替主上铲除。人虽然是主上带回来的,却也要查清楚是否对主上不利。大军之中,岂能儿戏?!”
韩重此言一落,距离楠生最近的一名韩家人猛然伸手去掀楠生的长袍。李易一声沉喝:“你敢?!”
李易的两名护卫同时对那名韩家人出手。一个掌风逼退了那人,一个将楠生护在了身后。
韩重面色一沉:“主上这是何意?!”
一直沉默的韩业冷哼一声:“尔等以下犯上乃是死罪,门主还问主上是何意?!”
“以下犯上?!”韩重微眯起眼:“老臣不知,如何以下犯上?!”
李易目光沉沉的看了韩业一眼。然而事已至此,想要不声不响的将楠生送回营帐却是不可能了。他慢步走到楠生身边。刚才向着楠生出手的韩家人和两名护卫见状都退了下去。
李易握住楠生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身旁:“老师,这是学生带回来的女人。”
“主上!”韩重厉声开口:“两军交锋之际,主上擅离大营数日,竟然只是为了从敌国带回来一个女人么?!老夫倒是不知,何等妖姬如此祸国殃民?!”
一直在李易身后站着,曾劝李易大事为重的老者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厉喝:“韩门主,你不要自持身份,须知君臣有别!”
韩重看向李易:“老夫一心为了主上,若有冒犯之处,也是苦口良心!”
老者还要开口,被李易喝止。
“老师。”李易平静的看着韩重:“学生冒险前往南原确有原因。”
帅帐四周早在韩重和李易起争执之时围上了许多亲兵。李易看了看左右:“老师喜怒,还望老师进帐,容学生慢慢道来。”
韩重冷哼一声,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去了李易的王帐。
李易带着楠生随后,韩业,徐将军还有那名老者进了帐。楠生听见旁人唤那老者江大夫,乃是一名吏官。
方才李易和韩重的针锋相对让楠生明白,韩重怕是早就得了她的身份的消息。在帐营外堵住他们,就是要当着众人的面揭穿她的身份。
他不会容忍李易把她作为妃子迎回来。何况此时的她还是一个筹码。
虽然韩重和江大夫分属阵营不同,这一点上倒是一致的,他们都认为不可将楠生作为妃子迎回东丘,而是要利用她拿下南原。
进到账内,韩重在左上首坐定,李易方才在主位上落座,其余众人均也一一坐下,唯有楠生站在李易身旁。
李易看了众人一眼,抬手揭开了披在楠生身上的外袍。
帐营里除了已经楠生身份的人,其余人等都是脸色一变。
韩重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在楠生身上刮过,看向李易:“主上这是何意?!”
李易握住了楠生的手,她欲挣脱他猛然用力握紧了她:“本王此次前往南原,一是获取尸兵,二是迎回南妃。”
他冷淡的看了韩重一眼:“老师莫急,容学生道来。”
韩重在听见尸兵二字之后就已勃然变色,此刻只得压住勉强坐在那处听李易不急不徐的讲述他潜进南原,收服尸兵的整个过程。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他隐去了韩部的存在。将所有的功劳都归在了楠生的身上。
营帐里的人越听越惊,都沉默了下去,只余李易的声音。终于讲述完毕,韩重脸色数变,勉强开口笑道:“恭喜主上大福!有神兵助阵,必然无往不利!”
“托老师的福。”
“主上路途奔波辛苦,早些歇下吧。老臣告退。”韩重言罢,复又看了楠生一眼,转身而去。
“这老贼,越来越过分了。”韩业等到韩重的身影完全消失,哼了一声:“以为主上宽容,唤他一声老师,他就真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了不成?!”
说罢转向李易:“恭喜主上收服尸兵!”
李易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众人又是一顿恭贺,方才各怀心事的退了下去,只余李易和楠生。
“谨王明知楠生心不在此,又是何苦?”
李易不答。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低沉遥远的号角声划破了夜晚的平静。这一声号角中伴着一声凄厉悠长的狼嚎,大营里传来阵阵惊呼,一道黑色身影闪电般的扑进了王帐,与此同时,一道凌厉的掌风劈向了那黑色身影。那身影极为灵活,半空中一个旋身避开了李易的这致命一掌,落地后又是一声长嚎,这声狼嚎落下,山头上传出声声长嚎附和,听那声响,竟然已将营地团团包围。
“主上!”外面传来徐将军的声音:“敌袭!”
楠生看向营帐内,那黑色闪电正是黑狼。它避开李易后落到楠生身旁,用硕大的狼首拱了拱楠生的手,大眼睛里满是惶急之色。
李易出了王帐,放眼看去,黑夜里远处满是绿莹莹的狼眼。南原的狼骑逼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