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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六章 圣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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恪王离开后,敬妃仍然在那头与慧妃打趣,而酹月则捡了时候跪安,同春和秋杏二人到了偏厢叙旧。冬日天气也愈发显得凉了,春和上一侧去点上了慧妃赏的银炭,一边同刚进门的酹月道:“里头可湿冷着呢,你慢些进来。”
“再冷能比的上尚春苑里头?”酹月扶着门一边好笑的朝春和开口,脚下顿了顿又迈了步子进内,“我看秋杏儿说的就没错,春儿你有时候就整一苏嬷嬷的样,死板的能同老头老太太比。”
春和被酹月一阵抢白说的窘羞了脸,她跺了跺脚走到那头的桌侧拉出椅子来,冲酹月道:“哪里是我死板了,人家为你身体着想呢!”
“好啦好啦不过开个玩笑嘛,春儿别生气呵。”酹月如同哄婴儿般的拍了拍春和的头,复在那椅子上落座下,也帮春和秋杏拉开了凳子,复道,“不过咱真到了这宫里头,日子倒不同之前咱想着的那样轻松呢,你看看我家主子,只让我跟着问秋姐到处搬东西,一会儿琉璃屏风一会儿珊瑚盆栽的,可劲的折腾人。”
春和还未开口,只见秋杏皱起了一张小脸,双手叉腰整一个义愤填膺的模样:“我以前瞧敬娘娘倒是挺和善的,怎么这样对酹月姐姐呢,我家慧娘娘倒只是让我们帮她搬些轻的东西或者奉点茶什么的,麻烦的事都交给麻将公公们做的。”
酹月弯了眼睛笑开,与春和交换了视线后对秋杏缓道:“慧娘娘仁善是这宫里出了名儿的,她宫里空荡荡也是出了名儿的,你怎么能把她与以‘蛮横’出名的敬娘娘放一块儿比呢,再说我也没说是我搬东西呀,是我同问秋姐姐一块儿指挥公公们搬呢。”
秋杏愣了愣神,旋即恹了下来,口中直嚷道:“酹月姐姐欺负我呢,拿这事儿唬人,我都当敬娘娘欺负你来的!”
如此笑闹了半响,忽然秋杏却转了话题:“对了对了春儿、酹月姐姐,恪王你们看清没,他长的可真好看呢,与咱们家慧妃娘娘有六七成相像!”
酹月却并不如她一般兴高采烈,只是淡淡应了声;而春和则是心中一动,忆起半个时辰前那男子往自己身上扫过的那盈盈墨眸,不由得飞红了脸颊,低了头轻声说是,心却不知飞了哪儿去。
秋杏贼兮兮的瞅了春和一眼,又拉了拉酹月的袖子,两人交换了眼神,都笑咪咪的冲着春和笑了开来:“春和儿,告诉我们,你可是恋上人家恪王了?”
“没有的事!”春和正胡思乱想着些有的没的便被这话给打断了,她泛红的脸颊被气撑的鼓鼓的,丝毫看不出来之前瓜子脸的形状,“酹月姐姐也真是的,怎么同秋杏儿一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去了呢?再说我也分得清自己身份的,绝对配不上恪王……”
说话声渐低,春和一双墨眸显得有些黯然,秋杏喃喃的住了口,一脸抱歉的看着春和,而酹月则微笑着拍了拍春和的手,凤眸漾着淡淡的笑意:“想哪儿去了?我们可不会拿你开玩笑的,再说你主子可是慧妃,她一句话下去你怎么配不上恪王了?喜欢便是喜欢,名分什么的一点都不打紧。”
春和微红了眼眶,顺势点了点头。
之后酹月便被敬妃唤了回去,离了兰陵宫。至于慧妃也一如传言般的安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呆在兰陵,若非敬妃时不时的就拉她去御花园或是每日早上惯例的晨昏定省,估计慧妃便会把自己埋在兰陵宫,至死也不出去。香草二人对此倒是早已习以为常,每日按照绝对的规律缓慢度过,也不觉沉闷。春和在入宫前也常这样虚度光阴,对于慧妃的做法也没有什么异议,只秋杏却不同,每日强拉着春和给她讲东讲西,在春和拿着慧妃赏的笔墨练字时也不闲着,搬了凳子在一侧一字一字的认着字。
如此安静的度过几日,春和倒也乐得清闲,只那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乐意闲,别人却不乐意看你闲。这天春和正与秋杏在兰陵的院子里得旨折梅,她披了件慧妃赏的素色镶梅暗纹里滚毛大氅,抱着从内务府里领的暖手炉站在地上指使着元子顺子条子筒子折梅,秋杏则拎着个竹篮子在下头冲着那四个小太监一阵胡喊,使得那四个麻将牌手忙脚乱,倒看的春和乐不可支。
“皇上驾到!”
正打闹着,一侧却突然传来个尖利声音吓得春和一哆嗦,差点摔了手上的暖手炉。定了定神,春和她们忙跪了下去,冲着那才入了眼帘的明黄绣祥云暗纹袍摆叩首道:“奴婢(奴才)请万岁爷安!”
“都起来罢,慧妃可醒着?”
皇帝的声音不若春和想的那般,虽不复年轻人独有的朝气,却也未显老态,声乍听之下平淡,实则不怒自威,令人无法小瞧了去。春和与众人再度叩首谢恩,复起了身立在一侧,大气不敢出——冬日里兰陵院子中的积雪未清干净,便把一干人的袍子下摆给弄的带了几分湿气,春和不禁暗暗叫苦,却不得不顺着皇帝的话回道:“回万岁爷的话,娘娘正在殿里。”
“唔,”皇帝似是无所谓的应了声,语声微停,院落安静的连呼吸声也能听见。过了片刻,皇帝抬头冲着春和道,“那你先前去传一声,朕在正殿等她。”
“是。”春和欠了身朝皇帝道,复直起身子按着香草教的步伐稳平的往正殿迈去,其余一干人等则领着皇帝往正殿走。
慧妃不在寝殿,春和只得上里屋的一侧的书案找人,不想慧妃确是在那儿画画,连翘在一边帮衬着磨墨,香草则执了卷末的一段呼呼吹气。
“主子,皇上来了,正在正殿里等您呢。”春和掀开水晶珠帘上前行礼道,接着从一侧木架子上端过了盛有玫瑰花瓣的热水上前给慧妃净手,而一侧的连翘则捧了丝帕给慧妃擦干了葱指上沾染的水珠。
如此,主仆四人便往正殿而去,见到圣驾后慧妃渐渐慢下步子,提着裙子欠身行礼道:“臣妾不知万岁驾到,有失远迎……”
“免。”春和这才得空轻轻抬头看向望着慧妃的皇帝,微宽的颧骨与剑眉与恪王如出一辙,而脸型则是一般的国字脸,眉眼深陷,自成一风。春和莫名的怀念起那个嬉笑如常的恪王来,至少他从不会如面前的皇帝一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万岁大驾兰陵,可是琰儿那孩子又有什么问题了?”慧妃笑吟吟的立起,挽着皇帝的臂膀在一侧雕龙黑漆檀木椅上坐下,直奔大题似的开口,“还是前朝又来了冷太师、陈尚书之流又来几张弹劾他的折子?”
“爱妃猜的都不错,只是有更厉害的在后头,”皇帝似是心情极好,面上也露了掩饰不住的笑容,他拍了拍慧妃如凝脂白玉般的手背,似是安抚慧妃疑惑的目光,笑道,“你可知道琰儿那孩子跟朕说了什么?他呀,竟跟朕来了句要去皇陵看岚遥儿,还是在冷太师弹劾他的折子来的第二天,你说说这孩子可该怎么办?”
慧妃的眼底划过一丝阴霾,大概是方才皇帝提到温沛公主的事伤了她的内心,不过她仍然维持着得体的笑容,朝皇帝微笑道:“这也快到岚遥的忌日了,琰儿想要去探望皇姊也是自然的行为,也算是知道尽了姊弟之谊了,万岁该高兴才是。”
慧妃这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坎坎只提了温沛公主的事,对冷太师的折子不闻不问,不算是不答圣言,却也尽到了“妃嫔不干政事”的本分,面上表情也始终温婉柔顺,一般的女子也少有能做到这种地步。只是先前她与皇帝说的那些关于恪王的话题却令春和不曾注意这些,她只茫然的看着面前的白玉砖地,只觉心里一派空荡。
“唔,”皇帝笑着点了点头,看向慧妃的目光多有深意,“琰儿也不能老是在外头惹是生非,把烂摊子全丢给我这个当爹的收拾。虽他这番行动该是不会有多少人信他是真心祭拜岚遥儿的,不过趁这个机会去历练一下也好,他也该有自己的主见了。”
“是。”慧妃只敛了眸微笑不语,长长的蝶睫于眼睑下印出一片阴影,片刻她才抬头望向皇帝的方向,随意结成的鬟发侧并未有多装饰,唯一插着的金色鸾鸟式样步摇显得华贵而不失庄严,“时辰不早,万岁可要留下来用午膳?”
“唔,也好。”皇帝微点了点头应了慧妃的话,随慧妃进内室之时再偏过头冲一侧立着的总管道,“常禄升,朕今晚便歇在兰陵了,记得添上。”
“奴才知道。”
常禄升躬身领旨后便领着春和她们往外走,阖上正门后便远离了晗元殿。在回偏厢的时候春和略微驻足看向内室的方向,那里正亮着灯,橙黄的颜色与天上印着的霞色极似,她看了会儿,前头的秋杏儿却是不满起来,冲着春和叫的那一个勤快。她无奈的一笑,快步往秋杏的方向走去,而今日得听见了那番恪王要出京的话,却令她心情低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