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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月下酌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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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着茶语小报,天怜趴在桌上睡着了,虞花间将他抱回自己的房间,盖上被子。
回到外面的大厅,想要拿张报纸回屋睡觉,却发现陆欲雪站在旁边,眼睛盯着石桌的方向。
“仙...陆晚,你也想看吗?”
陆欲雪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地坐下。
虞花间坐在旁边,递过去一张:“给你。”
陆欲雪没有接,橘色的烛光给那双浅色的眼眸刷上一层暖色:“你是念给他们听的。”
“额。”
虞花间哭笑不得:“...丝柳和天怜,一个看不见,一个看不懂,我不念怎么办?!”略带调侃地补充道,“阿蟒是过来偷听的。”
“哦,是吗?”
陆欲雪身体后仰,脸庞避开影影绰绰的烛光,色调转为落寞的冷黑,手指慢慢腾腾地翻动着报纸。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虞花间没办法,拎起两份,“你想听哪个?茶语小报还是江湖月报?”
陆欲雪道:“有什么区别?我...那时候,没有这些东西。”
虞花间想了想,解释道:“江湖月报是官方编撰,里面的内容呢,简单概况,第一是魔族妖族如何凶残暴虐,人人得而诛之,第二是五派领导们如何日理万机,为天下苍生计,第三是生活在修真界的人民多么幸福快乐,整天无忧无虑!”
陆欲雪道:“那茶语小报呢?”
虞花间道:“看的时候,大家总爱上说一句‘道听途说,不足为信’,但对里面的内容,却是默默相信。”
陆欲雪道:“那先读江湖月报吧。”
“好,最近的那份被阿蟒撕掉了,看看往日的,你想听什么,”展开报纸,凑到陆欲雪面前,用委屈的口吻说道,“刚才念的内容好像让阿蟒和丝柳不开心了,但,我不是故意的...”
虞花间的气息扑在自己的脸颊,暖暖的,痒痒的。借着朦胧的烛光,陆欲雪看向他的眼眸慢慢深沉:“随便,哪怕剑统山庄,我都没有感觉,你读就好。”
话虽这么说,虞花间却是挑挑拣拣,不敢轻易张嘴,官方报纸多是与五大修真门派有关的:“额,这一条,妖族依仗绝命深渊的灵力结界,出没频繁,骚扰周围平民,剑统山庄召集各派商议解决方案,无尘门再次缺席,引发众人不满。”
虞花间抬头,问道:“这个无尘门和你的关系不错吧。”
陆欲雪不知在想什么,被打断思路后,敷衍地回道:“哦,接触不多。”
“你还记得门主是谁吗?”
“鲁...鲁什么吧。”陆欲雪想不起来,直接放弃,“他还在位吗?”
“...在。”
虞花间心里吐槽:呵呵,男人,人家将你不要的灵剑当宝贝,你却连人家叫什么都记不得。
虞花间翻来覆去,对江湖月报兴趣寡然,拿起茶语小报道:“还是读点好玩的,咦,这个!十大美人榜,第一名温玉阁钟怀柔!!此女性冷貌美,明妍端秀,不喜抛头露面,但,见者无不心悦。”
这不是男主的白月光吗?
大概是五十章左右,小透明的男主下山办事,前面出现一队人马,十多个佩带刀剑的壮汉护着一顶靛蓝色轿子走过,轿子周围还有两名俏丽丫鬟。
擦肩时,一阵风吹起轿子垂帘,男主看到永生难忘的画面:妆容浅淡的女子,脸上蒙着薄如蝉翼的白纱,凤眸剔透如琉璃,淡淡扫过,如月光泠泠照进心湖。
后期男主从妖界回来与追捕小队相遇,受邀到温玉阁做客,谈及追捕陆欲雪的事情,钟怀柔从侧厅走出,月貌花容,惊艳众人。
虞花间没看到最后,还是从评论得知,钟怀柔后期没有被男主收入后宫,而是青灯苦佛了余生,成为众多读者心中的意难平。
“钟怀柔?温玉阁?”
陆欲雪淡淡地说道:“我记得当初看到她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拉着我的衣摆,不让我走,现在已经成为绝代美人?”
虞花间吃惊:“你认识?”
陆欲雪道:“路过禹州的花街,突然有个小孩抓住我的衣摆,叫我神仙。我觉得好玩,就蹲下问她要干什么,她说她迷路了,找神仙帮她回家。然后...我抱着她,找到她的家人。”
虞花间道:“这么简单?”
陆欲雪点头:“就这么简单。”
虞花间挠挠鼻子:还以为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救美故事呢,不过,这陆欲雪放在现在,就是海王吧!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处处留情!
“十大长寿之人排行榜,第一名玄龟孟勉之,”虞花间展开报纸,继续读道,“已有千年高龄,隐居山林间。”
陆欲雪疑惑道:“孟前辈早已身故,为什么还在榜上?”
虞花间道:“身故?”
陆欲雪点头:“我亲手埋得,他临时前交给我一块玉牌,说是能号令妖族弟子,若他们战死,怨灵不散,可在数年后,练成强大的阴兵妖团,算是相当厉害的武器。他给了我,请求我为妖族摆脱修真界的欺凌,找到容身之地...”
虞花间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然后呢?”
陆欲雪道:“...你听到那条...蛇说的话啦,他们被我连累,遭遇屠杀,怨灵不散魂归玉牌...”
语调平稳,音量却越来越小,虞花间看到陆欲雪说话时,紧紧攥着拳头,冷白色的皮肤下青筋涌动着。
“....那就不说这个了,说点开心的,”他展开报纸,大声说道,“十大新秀排行榜,第一名剑统山庄厉宛劲,师从孔霄,习得凌霄剑法...”
“孔霄?他还真的把那套剑法修正过来了。”
虞花间感觉脑仁嗡嗡作响,嘴角无奈地耷拉下去:“你又知道?”
“孔霄是我的三师弟,六岁时,家中人不幸被妖兽吃掉,拜入剑统山庄,聪颖过人,进步飞快,喜欢钻研剑法。有次让我评判他新发明的剑法,取名就是凌霄,招式花里胡哨,却没什么威力。我说,若是将灵气往上冲,一盖四方,威力加倍,以后的数月,他闭关研究...额,大概是这样吧...”
虞花间道:“哦哦,想来你和这位师弟关系不错?”
陆欲雪表情如常,浅色的眼眸泛起水波,荡荡漾漾:“还好吧,我身上一半的剑伤都是拜他所赐。”
虞花间:“....”
陆欲雪道:“继续呀。”
虞花间将报纸一扔,从柜子里拿上壶酒,走出山洞。
银色的月光无声地洒进山间,石壁夹缝生长的树枝随风沙沙作响,打破一片静谧。虞花间找了块大石头坐下,猛地灌酒,辛辣的液体刺激喉管,呛了他好几口。但不同于陆欲雪,原身的喝酒体质不错,一壶下肚,没有丝毫不适。
“我不是故意扫你的兴致。”陆欲雪在他的旁边坐下,平淡地说着,“可能是太久没和人说话,不太会聊天吧。”
“....”
看着他消沉的侧脸 (。_。) ,虞花间感觉心累,原本设定为邪魅狂狷、暴虐无情的大反派什么时候变得傲娇、毒舌、玻璃心,还踏马是个社恐,不会聊天,非要尬聊!
难道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虞花间再喝一口,用袖子擦干嘴角,试着引导一下剧情:“陆晚,你想过逃狱吗?”
“逃狱?”
“是,从封天牢狱出去。”
陆欲雪眼眸微颤:“以前想过,现在,不太想。”
“为什么?”
陆欲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向夜空:“对我来说,哪里都是一样。曾经心怀天下,仗剑天涯,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后来才知道,我救不了任何人,沉浮生死一瞬间,不如,”向上指了指天,“看看天上月,吹吹山间风,苟得片刻安。”
虞花间:“....”
佛了,佛了,从现在起,无论他嘴里冒出什么样崩人设的话,虞花间都不会惊讶。
一阵清风吹起陆欲雪的长发,发丝飞扬,在空中纠纠缠缠,宛如世间的纷扰,莫名其妙,却无法轻易解开。
“喂,陆晚,再问你个问题,”虞花间开口道,“我现在的修为,对比你之前,大概是几岁的水平?”
陆欲雪坦然作答:“....我从记事起,就没有这么差过。”
虞花间的肩膀耷拉下去,长叹口气:“...那...我现在加紧修炼,最多能提升多少?”
陆欲雪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虞花间掩面做忧愁状:“封天山的武道大会要举行啦!”
“武道大会?”
虞花间点头:“嗯,算是新秀大赛的前哨站,听说,我们要给那些世家公子做沙包呢。”
陆欲雪眼睛一凛,语气寒冷如冰:“沙包?为什么?”
虞花间耸肩:“我们这群小狱卒怎么和正经八百的修真弟子比赛,当然只有被打的份呀。”
陆欲雪眉头皱起,眼睫微垂,凝神思索着什么。
“算了!”
虞花间也就是发发牢骚,没指望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修炼进度看自己,不可能一口气吃成胖子。
“到时候我多穿些,不要被打死就好。”
将酒喝完,虞花间从石头上跳下来,拍了拍身后:“我们回去吧!”
陆欲雪抬头:“你把腰牌给我。”
“额,这个吗?”
虞花间一愣,将手放到腰间,解下天字号的腰牌,递了过去,“你要干嘛?”
陆欲雪紧攥着那玉牌,手指缝间露出暗色调的光芒,青的蓝的红的,混沌,杂糅,一股一股地注入玉牌中。
虞花间愣神地看着:“你,你在做什么?”
陆欲雪眼睛用力地盯着腰牌,额头流下汗珠,半晌手一松,像是气力全部用尽,连玉牌都拿不住,哐当——掉在地上。
虞花间赶紧扶着他,靠在大石头上:“你没事吧!”
陆欲雪摇头,手指着那玉牌,声音细微:“那个...”
“哦。”虞花间见他没事,才弯身捡起玉牌。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原本莹润透亮的玉石,色泽沉凝,里面隐有浓雾萦绕。
虞花间心生疑惑,凑近细看,竟是身穿铠甲,规模庞大的军阵体系,由不同种类的妖物组成,有的尖爪獠牙,有的鹿角蛇身。挥舞武器的动作如被操纵,幅度分毫不差,而且他们头颈始终低垂,散发着沉沉的暮气。
恍惚间,虞花间听到兵器相碰、妖兽嘶鸣的声音。
“我的妈呀!”
虞花间吓得差点将玉牌扔到地上,但,这千军万马的画面只是一闪而过。
“陆晚,你,你搞什么鬼!”
陆欲雪恢复体力,转身走向天字号,素净的衣袂在空中划过一道轻缓的弧线:“我这人不愿欠别人太多。这个,你好好带着,若是遇到危险,它能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