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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往事如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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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欲雪面容沉寂。
周遭空气静谧,暗流涌动,虞花间紧张地滚了两下喉结,觉得有必要缓和一下气氛,但不了解其中原委,暂时插不进嘴。
作为妖族圈内人,蒋丝柳算是有发言权,轻声说道:“前尘往事已作古,你再提有什么意思?”语气陡然转冷,如寒风过境,“况且,你远离陆地,事情全貌,未必了解?听到些闲言碎语,就信以为真,天怜都不会像你这么蠢!”
阿蟒没想到被蒋丝柳回怼,俊脸露出些许愠色:“你怎么向着他说话?!”
蒋丝柳轻笑一声,揶揄道:“我是就事论事,再说咱们又不熟,我为什么不能向着他?”
阿蟒面红耳赤:“你!!”
“好了好了!”虞花间打起圆场,搬来小凳子,招呼陆欲雪坐下,“陆晚,你挨着我坐!”
陆欲雪沉思片刻,终于坐下。
“阿雪,这个好吃,你吃吗?”
相处几日,天怜继承虞花间自来熟的本领,并运用自如,走到陆欲雪跟前,将蜜饯直接抵在他的嘴唇上,奶声奶气地说道,“啊,张嘴!”
陆欲雪一愣,缓缓张开嘴,将蜜饯吃进嘴里。
虞花间:“...”
艹,画面太美,不忍直视——
传说中暴虐的反派Boss竟然吃下别人抵在他嘴边的蜜饯?!
穿进书中,一月有余,对于陆欲雪的印象却是一变再变,从最初的暴虐反派,到见面后的病弱美人,再到对抗杜方时的阴森诡谲,就像是神秘的糖盒,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
虞花间越来越迷惘,书中鲜明的正邪对立,放入现实,却模糊了界限,以正直重情著称的正派师尊威胁狱卒给曾经的师兄下药,而长相恐怖脾气暴躁的妖族黑蛇,却为了保护身边人,殊死一战,遍体鳞伤。
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何为正道,何为邪道?
虞花间看着眼前的四人,眼眸逐渐深沉:若是没算错,半年之后便是天劫,到时候这群人会变成怎么样?
天怜成功分享自己喜欢的食物,高兴地扑到陆欲雪的膝头,想要往上爬。
陆欲雪身体僵直,从牢房走出来,已经是极限,当天怜贴近他的腹部,他仓皇起身:“离我远点!!!”
猝不及防地,天怜被掀翻,马上要摔倒地面,所幸,阿蟒眼疾手快,将天怜捞到怀里。
下一个动作甩到虞花间手里,然后他揪起陆欲雪的衣襟,怒气冲冲地吼道:“你这是干嘛?若是有意见,冲着我来,拿小孩子撒什么气!”
陆欲雪低垂着头,侧脸连同脖颈毫无血色,脑袋不受控制地想起某个画面——
熟悉的面孔扑到自己身前,声泪俱下:‘师兄,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们!!我们那么崇拜你,你竟然为了那群恶心丑陋的妖怪,与我们为敌!’
话音刚落,一杆剑柄没入他的腹部...
“问你话呢!!哑巴了吗?!”
陆欲雪比阿蟒稍矮些,且身形消瘦,被揪住衣襟,双袖垂落,毫无招架之力。
“不要以为每个人都是愚蠢、笨拙的,把你当佛爷供着!”
虞花间抱着孩子,插嘴道:“喂,你说谁呢?我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
“早知道你在天字号,我才不会来呢!”
虞花间继续插嘴:“...有一说一,你不是被抓进来的吗?怎么说的,好像是别人邀请你来?”
“....”
阿蟒转头,恶狠狠地道:“不插嘴,能憋死你吗?能憋死你吗?”
虞花间淡定作答:“不能憋死我妈,能憋死我!”
阿蟒:“....”
虞花间将天怜转交给蒋丝柳,上前抓住阿蟒的手臂:“好啦,有话好好说,先放手!”
先是蒋丝柳,现在是虞花间,为了这个狗屁仙尊,都跑出来和自己对着干,阿蟒将手松开,火气转移到旁边,对着虞花间咆哮道:“他是你什么人呀!这么护着他!”
虞花间坦然作答:“他是我管辖范围的犯人,和你一样!”
“放屁!”阿蟒怒道,“你就是看他脸蛋长得不错!出出进进给他打洗澡水,童养媳都没你这么贤惠!”
虞花间笑道:“你猜的不错,我就是看他长得好,怎么,嫉妒?”
“嫉妒个鬼!”
与虞花间对话,像是拳拳打在棉花上,阿蟒满心的怒火发不出来,想要拂袖而去,觉得失面子,但让他偃旗息鼓,又觉得憋屈。
虞花间善解人意地送来台阶:“好啦,仙尊不是故意的!再说,天怜没事,你不要再闹了!”
阿蟒冷笑一声:“仙尊?他早被灵虚子那老头赶出剑统山庄,装什么狗屁仙尊?”
虞花间当他是过一下嘴瘾,拉扯他的衣衫,安抚道:“行,以后在天字号,没有身份尊号。”
好说歹说,阿蟒面容稍解,战略性往后退。
“我装?”陆欲雪突然抬头,冷言冷语地说道:“那你呢,身上的鱼腥味那么重,装什么爬行动物?”
“....”
虞花间瞬间愣住,蒋丝柳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抱着天怜说道:“哇,有好戏看呀!”
阿蟒回头,眼眸一凛:“你说什么....”
虽然闻不到所谓的鱼腥味,但看着阿蟒突变的脸色,虞花间意识到陆欲雪精准地掐到阿蟒的七寸,以为沉默寡言的陆欲雪是个战五渣,没想到是枚腹黑毒舌。
阿蟒大概也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嘴角掀起一抹凉薄的笑意:“人都说陆欲雪皎皎君子,正道楷模,没想到也会讽刺人!厉害。”
陆欲雪淡淡回复:“如此高贵的身份,却甘愿被叫做蟒蛇,你也厉害。”
虞花间心跳骤停,面露世界末日般的凄楚之色,留恋地看了眼重新布置的山洞:完了,保不住了。
没想到,阿蟒原本冷肃的脸上露出痞里痞气的坏笑,解下腰间酒壶,走回自己的座位,大喝一口,“你说的对,大家外面都有一层皮,没有高低之分!”用脚用力踹石凳,懒洋洋地说道,“坐下吧,陆仙尊,聊聊!”
陆欲雪不再含糊,直接在他旁边坐下。
.....这是什么神展开?
虞花间忐忑地坐回原处,但两人神色如常,不像是心怀芥蒂,强压情绪的样子。应该和蒋丝柳一样,底牌被人掀开,用不着遮遮掩掩。
“呵呵,既然大家愿意坐下聊天,有件事,想要和你们商讨!”虞花间打破沉默的气氛,郑重地说道,“我想要修炼灵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升到筑基期!”
距离天劫还有半年时间,越狱的时候会发生什么情况,虞花间并不知道。但灵力越强,活命的机会越大,这几位都是深藏不漏,与其舍近求远,看那些胡编乱造的修真秘籍,不如直接向他们求教
“噗嗤——”
阿蟒直接笑出声,“你那么弱,练个八百十年,都不可能学成!”
受到爆锤,虞花间被打击到:“那怎么办...”如同迷途的小猫,眨着可怜兮兮的眼睛,“你能帮我吗?”
阿蟒嗤笑一声:“我是修炼妖丹,和你们心法不一样,照我的方法修炼,你不怕走火入魔?”
虞花间泄气地说道:“好吧。”
“每日正午时分,盘足瞑目,□□化气,经任督二脉,让汇聚丹田的灵力不停的扩充经脉,待神志安定,内气调和,行闭息之法。”
陆欲雪缓缓说着,“每日日落时分,体内温气从心而上,过喉咙,入舌下。胆气生升,阴阳调和,稳固内丹,再配以‘无妨心法’,灵力修炼,事半功倍。”
虞花间张大嘴,良久,翻找旁边的毛笔宣纸:“你慢点慢点,我先记下来!”
陆欲雪道:“不用,明天,我帮你写下来!”稍微一顿,“灵力非一日之功,但剑招可在短时间内提升,我有一套简单的招式,在对敌时,可助你一臂之力。”
“真的?”虞花间露出惊喜之色,连连道谢,“多谢仙尊,多谢!”
蒋丝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陆欲雪,手掌托着下巴,懒懒地说道:“修真界百年难遇的天才修士愿意提点你,真是天大的福气!”
天才修士,这样的称号对于丧失金丹的陆欲雪到底是褒奖,还是讽刺。
“他那么笨,再好的老师也是白搭!”阿蟒不失时机地泼冷水,稍微一停,冲陆欲雪说道,“喂,喝吗?”
陆欲雪抬头,看着阿蟒晃动手里的酒壶。
虞花间知道阿蟒正借此机会示好,但陆欲雪正在调养,不能喝这种辛辣刺激的东西:“他身体不...”
“好呀!”
虞花间愣神地看着陆欲雪接过酒壶后,豪饮一大口:“陆晚,你,慢点。”
陆欲雪却像是没听到,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灌,喉咙火辣辣的烧着,看向山洞外,天色漆黑如幕,远处虫叫鸟鸣——
“你们蹲在墙角做什么?”
“呀!陆师兄?!”
稍微松口气,还好,不是莫师兄。
“庄内禁酒,你们不知道吗?”
“知道。但,我们只是好奇,昨日下山游猎,顺道买了一壶,还没打开呢!请师兄饶过我们这次!”
“额,好吧,那...”
“谢...”
“饶过什么?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去惩戒室领十记戒尺!”
“莫,莫师兄..”
莫问北腰背笔直,劲装箭袖,神色肃穆:“赶快去!”
两犯错弟子满脸惊恐,连连躬身作揖:“二师兄饶命!”眼睛投向陆欲雪,希望他能帮忙说话。
“莫常,这次就算了吧!”陆欲雪缓缓说道,“十记...太重了!”
莫问北道:“师兄,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他们犯错,必须受到惩罚,否则何以服众?!”斜晲了弟子一眼:“再不去,另加十记。”
弟子知道回天乏术,垂头丧气地走向后院。
陆欲雪长叹口气:“莫常,你有时候太严格了。”
莫问北道:“师兄,你将来接任剑统山庄,以仁义为先,但同样需要立规正行,整肃违逆,这样得罪人的事,我愿意为你做,所有骂名,我帮你担着!”
这话无数次从他嘴里听到,陆欲雪面露疲色:“莫常,你不必如此...”
莫问北打断:“师兄,我没什么大的志向,只希望能成为你左膀右臂,帮你登临山巅,成为三界之主!”
....
陆欲雪冷冷一笑:登临山巅,三界之主?可笑!!
踉跄起身,陆欲雪将酒壶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往牢房走去。
破碎的瓷片,羸弱的残光,往事叠叠错错,曾经鲜衣怒马少年时,而今,黄昏孤身无人问,一缕清风,一地寂寞,心如渊,恨如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