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缘》小楼知知

7、心动

　　我去镜湖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韩城把我叫到一边，叮嘱我道：“沈公子，此去韩某希望公子能定下心神，同大巫师好生学好功力，即便不能为我苗疆渡此劫难，也可强身健体确保自身安全。另外公子在此世间并无亲友，大巫师乃我苗疆第一能人，若公子能在大巫师处习得一技之长，日后的生活也可以有所保障了。”
　　听得韩城的一番教导，我感激的点了点头：“谢谢韩大哥，我会努力的。之前受了你很多照顾，在此真要多谢你了。”
　　在族长这里并没有多做久留，自从定下我的事情之后，大巫师与族长又用他们苗人的话单独聊了几句，便起身道别。
　　看着大巫师长身而立，竟比我高出一个头还多，我没来由得一阵自卑。之前看着他的时候，他总是坐在辇上，总以为以他俊秀、雅致的容貌，顶多配上我这种个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高，身材竟也非常的好，宽肩、细腰、窄臀、长腿，再加上过腰的乌黑长发，真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样完美的人存在，上天似乎对他也过于宠爱了。“这种人，一定是全世界所有男性的公敌。”在心里暗暗嘀咕的我突然注意到他的脚下竟有一块纯白的毛毯铺在地上，只有那么一块被他轻轻的踏在脚下，白得如云似雪，象他身上的那件白衣一样无瑕而又纯净。
　　“为什么只有你的脚下有那块毯子？我刚来的时候脚下是没有的。”站在他身边的我抬眼望进那一潭碧水。
　　“呵呵，俗物会脏了我的身，坏了我的修行，历来我们苗疆的巫师都是如此这般，一生都不可以踏到土地上，只能踏着干净洁白之物行走于世间。”
　　虽然他笑了，可那一潭碧水却是没有丝毫的波动。唔……有些冷！
　　“俗物？也包括……我们？我们可以碰你吗？”用俗物这个词来形容自己感觉真的很差。
　　那双如玻璃珠一般盯着我的眼，突然间好象有了一丝灵动之气，但转瞬间又回归于原来的平静无波。
　　“不可以。”
　　多么优美的嗓音，如果他吐出来的不是那么可恶的言语，我想，我会要求他多说几次的。“俗物……吗？难道你是圣人生出来的？”又在心底一阵叼念，我决定将这个问题留在以后再问。
　　同族长与韩城道别后，眼看着大巫师飞出客厅，飞过屋顶，来不及感叹的我只好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跑出族长家。来到门口就看到端坐在辇上的他依旧用着那笑意盈盈的温柔脸庞对着我。“让阿雄背你可好？”
　　“啊？”他在说什么呀？“那个……你们不能骑马带着我吗？或者，坐马车也可以。再或者，我也可以自己走的。”我知道我这个俗物是不可以和他同坐那乘辇的。万一不小心碰到他，坏了他的修行，我拿什么赔啊！
　　“从这里，到我们仙湖的修练之地，皆是山路，不可骑马或乘车，没有功力的话，要走上两天。沈公子还是让阿雄背您吧，要不然天黑也到不了仙湖。”阿雄从一旁站出来，在我耳边劝说。
　　明里劝说，暗地威胁。听着阿雄那并不友善的言语，我转眼看向那个悠哉悠哉的大巫师，你就是这么教育你身边的人的吗？真没教养。我用我的眼神传达出我的不满，然后对阿雄说：“好吧，不过路上要多歇一下子，总是一个姿势我会血流不畅。麻烦你了。”
　　其实这番话说出来，我心里也觉得不好受，这样含带挖苦的说话真不是我的行事风格。可是，谁让你们的老大让我心里不痛快的？
　　一路上山的风景不错，我总是要阿雄在景色特别好的地方停下来，驻足观赏。山风阵阵，送来树枝摇曳的轻响与林间泥土传来的芬芳。这是何等的享受啊！如果有照相机多好，就可以将这美好的影象全部留在镜头中。我开始怀念我所在的那个已经被污染了的地球，怀念我的那些充满活力、干劲与奇思妙想的伙伴，怀念我的公寓、我的柔软的床，我的英语、法文，我喜欢的音乐与电影。想到这里，我痛苦的捂住脸，我不喜欢这样。在这里我找不到方向，感觉自己象个废人，偏偏所有的人都将你推向一个你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殷殷期盼的目光，令我不能说不，可是，这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是这样的深刻……
　　“沈公子？”阿雄在我旁边有些担心的看向我。
　　从双手中抬起头，发现自己的双眼已经湿润，原来我是如此的难过啊。冲着阿雄扯出一抹微笑，我知道很牵强，可是我不想解释什么。
　　这一路过来，阿雄背着我一直与大巫师的辇同行，每当我任性的让阿雄停下来陪我赏风景的时候，大巫师的辇也自然而然的停下，就在不远处等着我。感受到一道微热的视线，我知道那是他在看着我。抬头看着那双美到令人窒息的双眸，我的眼泪突然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我好羡慕你！”我无言的望着他。“这里有你所守护的东西，你的亲人，你的家园，全部……全部都在这里，而你，也是这么强大。我好羡慕你！可是我什么也没有，我原本所拥有的一切，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的父母也不在了，守护我的人已经不在了，我想守护的东西也不在了。我好羡慕你！好嫉妒你！我该怎么办？”
　　我默默地对他诉说，也不管他是否能够懂得，就这样一直看着他，任眼泪倾泄而出。我知道自己太过自哀自怜，可是这是在父母过世的第一次失控，在这种情况下，我不想制止这种情绪，就让它全部暴发出来吧……
　　周围的人都不发一言，他们一定是叫我吓坏了。而大巫师就那样沉默地看着我，任我泪水横流，而他的眼神则越来越冷，冷到几乎要把我冻起来的程度。“是越来越瞧不起我了，是吗？是认为我是一个男子，就不该这样痛哭流涕，是吗？还是你认为这样的我不够坚强，不配和你学习功力，是吗？你是这样想的，是吗？”
　　我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凶狠，眼泪也不知何时止住了。我不能就这样，让他象看一个真正的“俗物”一样看着我，我与他们是不同的，你不可以这样看轻我。我不允许，你也不可以！象只刺猬，我将内心的软弱收藏了起来，蜷起身体将满身坚硬的刺面向他。
　　看到我越来越冷硬的目光，他竟动了动嘴角，目光也变回原来的温柔，依旧无言地看向我。
　　这样的对峙并没有持续多久，许是我的目光太过恐怖，在我身旁的阿雄战战兢兢地拉了拉我的衣袖，“沈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咱们还是赶快上路吧，要赶在天黑前回到仙湖，这山路天黑看不清，不好走。”
　　收回目光，平复了下自己的心绪，带上些歉意，我对着阿雄说：“对不起，刚刚……想起了伤心事。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们走吧。”重新伏回到阿雄的背上，闭上眼睛，逼自己不要再回想刚才的事，在山风的吹拂中，感觉到身下阿雄平稳的心跳，竟也找回许久不曾有过的平静。
　　到达镜湖之前，我都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和那个大巫师眼神相碰过。或许是生他的气，也或许是在生自己的气吧？我的个子在这苗人当中也算是高的了，堂堂一个男子吧，怎么来了此处便多愁善感上了呢，又是哭，又是生气，真的不象以前的自己了。心中对自己说：要坚强，要独立，要自信，不要再象刚才那样，那个不是你，沈非林。
　　阿雄一声“到了。”令我张开了眼睛。天刚刚黑下来，但是朦胧中还是能看清是一片白色的大房子，走近一看，原来是由大理石所砌成的气势恢弘的宫殿，依山傍水而建，让肃穆的白色宫殿看起来更加神圣。看到这些，我不禁暗想他们可真奢侈，山下的苗人住竹楼，他们这里住宫殿。
　　阿雄看到我的表情，自说自话般的说道：“这是我们苗人千百年来修建的用来祭祀的大殿，是我们苗人心目中的圣地，我们每个人都为它的存在而自豪。”
　　“那你们日常生活所需也是村民供给吗？”他们这里离山下的苗寨那么远，日常生活所需又是如何得来的呢？
　　“我们自己种地、打猎，但是这仙湖里是不允许捕渔的。沈公子，大巫师已经命我照料您的日常起居，我们仙湖圣殿中没有女子，所以规矩也不是很多。只是平常时刻，这圣殿中不要大声喧哗。大巫师喜静，平常练功打坐的时间颇长，所以也请尽量不要打扰到大人。”
　　“那我要不要你们一同种地、打猎呢？”其实我本人还是很想体验下这种山野农夫的生活的，所以听阿雄这样一说，我有些迫不急待的问道。
　　“沈公子不用同我们做这些事，大人说明日休息好后，再同您商量下您今后在圣殿的事宜。”
　　“哦。那还请带我到我的房间。”想太多也没用，还是休息好后，再做打算吧。
　　仔细一想在这圣殿中住着也不错，小时候也曾梦想过，住在宫殿中当个王子，然后长大领兵打仗。虽然当个王子领兵打仗是不可能了，不过住在宫殿的梦想，也算是成真了。这一片宫殿建得还真是挺大的，阿雄一边走，一边告诉我怎样记住来时的路，在哪个路口转，直走，再转……走了约有一刻钟，我们来到了一扇铜门前，门上绘着山石花鸟，象一个美丽的工艺品，阿雄将铜门推开，将我让进房内，告诉我说这就是我要住的房间。
　　环视着屋内的装饰，我惊讶得合不拢嘴。房屋的里间放着一张一闻味道就知道是紫檀木的雕花大床，上面还装饰着白纱床缦，大床上白褥白被整齐的叠放在那里。而这个床，大得不象话，躺四五个人也不成问题啊。再看外间，同样是清一色的紫檀木家俱，靠墙的百宝阁上放着各种雕塑与装饰的小玩意，那雕塑晶莹剔透，一看就是上好的玉料所雕制而成。另外窗边的矮柜上，摆放着几盆正在盛开的鲜花，给室内带来了一许清新的气息。白色的石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那画上画着白色的房屋，一看就是圣殿这里的景色。外间靠窗的一侧还有一扇门，推开一看，那景色之美令我惊叹到无以复加的地步。门外面竟是由石板铺成的长廊，长廊直通这仙湖中的白玉石亭，而石板下就是这仙湖的碧水了。湖面水气蒸腾，那白玉石亭在夜色的笼罩下竟似悬在一片轻烟浩渺之上，置身其中，仿佛天上人间，如梦如幻。
　　“天……这里是仙镜吗？是所有的住地都是这样的吗？这些是真的玉石吗？”返回屋里的我，拿着百宝阁上的雕塑，有些急迫地询问面无表情的阿雄。
　　“回沈公子，这里原是大巫师所住之地，前些时日大巫师命人将这里清空，说要给一位尊贵的客人所住。而这百宝阁上的器物，都是前几代大巫师所留之物，是我圣殿的无价宝。”
　　原来是他以前住的房间吗？前些日子就清空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公子，您累了吧？小人去为您准备吃食与洗澡水，请稍等片刻。”阿雄见我半天没有说话，便自做主张为我张罗起来。他不说，我真没察觉我已经有六七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哦，不对，现在应该说是三四个时辰了。
　　“谢谢！”坐在外间的圆桌旁，我感激地冲着阿雄笑了笑。以后在这里混，还是要多靠他的帮忙才行啊，毕竟谁也不知道明天究竟会怎样！
　　……看着这漂亮的紫檀木圆桌上摆放的两样青菜，我想我现在的脸色也一定是翠绿翠绿的。一盘炒油菜，一盘炒白菜，里面几乎看不到半点肉丁和油花，主食是一小碗白米粥，这顿晚餐真是吝啬到家了。
　　“我想吃肉！”我从来不是一个素食主义者，天天吃素会让我的身体机能变差，而且干活有气无力。前几天感冒发烧，我还可以忍受，可以现在还要继续前几日的生活，我不要！有肉是可以的，没肉是坚决不行的！
　　“沈公子，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在此前三日必须清粥素食，以便排出自身的污浊之气，三日之后便可照常饮食了。大巫师以及我们这些下人，都经历过这个过程。既然沈公子也要成为我圣殿的一份子，所以也请务必遵守此规矩。只需三日便可。”阿雄的话说得很中肯，再说只有三天不是吗？我忍忍也就过去了，不好为难这些下人吧。
　　“哦，原来是这样，那么好吧，我会遵守的。”
　　阿雄露出满意的表情后退出了房间，屋子里又恢复一片宁静。安放在房间四角的的夜明珠散发出明亮的光，照昨屋内宛如白昼，而此时心事重重的我却无心理会。
　　食不吃味的吃完晚饭，泡在热水里，思绪又开始飘远。“明天一早又要见面了吗？我应该先道声谢谢的吧。他把这么好的房间让给了我，还尊重我的意见，让我自己选择要在这里做些什么，只是说谢谢……还不够的吧？……他提前准备了这个房间，是早就知道我要来吗？为什么我总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呢？而他也好象会读我的心思呢？他的巫术会让他预测未来是吗？那我的未来，他能否知道呢？”
　　在自己的猜测中，一直泡到水凉的我才起身穿好衣服，劝自己想也是白想，还是早些休息，有什么事等明天早上起来见到他后就知道了。
　　夜，就这样静静的过去……
　　天亮时分，我被屋檐下早起的鸟儿叫醒，洗濑完毕后推开窗，便看到飘荡着薄雾的仙湖，以及笼罩在轻烟之中的茫茫青山，一切美妙得象在梦中。突然想到这湖的本名是镜水，也可叫镜水湖，因其旁边建了个圣殿，又被这里的人称为仙湖。此湖取其名为“镜”，那就是说这水面光滑如镜可照人了？可是我所看到的，一直是被水气迷漫的镜水，这名字也太过名不符实了。
　　咦？……湖面上飞来一个白色的影子，从远处，轻轻的飘落在白玉石亭中。依稀分辨出那是谁的人影，心里一惊。他怎么会在这里？站在石亭中的他，好似也融入了这美丽的画卷，以仙人之姿成为这画中完全的主角。是啊，这里本就是神圣之地，而他是这里完全的主宰。他是上天派下来的神仙，是我等凡尘俗子永远都触摸不到的神仙。
　　我的心突然间纠结在了一起，它在此刻不受控制般的狂热跳动，象是要跳出我的躯壳，跳到那个仙子一般的人身边去，我用双手紧紧捂住我的左胸口，告诫自己，不可以这样。天塌地陷一般的感觉令我低头皱眉，神情痛苦，只着一身白衣的我，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冷汗顺着我的头发流到我的脸颊上。怎么会？怎么可以？我明白我这是怎么了，这种心动的感觉，不会错的，是心动的感觉。但这是错的，我不可以这样。绝对不可以…心动…
　　好想哭，但是不可以！我是男人！痛苦中的我听到耳边传来温柔的话语：“你，怎么了？”
　　受惊过度的我睁大了眼睛抬头望着来人。那双水眸不期而遇的，闯进我的视线……他就在我的眼前，此时的，我的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