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缘》小楼知知

10、学艺

　　我是被人从湖水里拖出来的，这一天一夜的浸泡，成为了我以后再也不愿想起的恶梦。
　　拖我上来的人叫阿庆，是圣殿年龄最长的侍卫，也是白镜缘最信得过的人。看到来人是阿庆，我不由自主的寻找他的身影，但是他并没有出现在岸边。心中微微的刺痛，却敌不过一天一夜站立的疲倦，上了岸的我瘫软在阿庆怀中无法自行走动，只好由众人扶着我躺到了床上。喝了一碗阿庆端过来的姜汤，然后盖上被子美美的睡了一觉，再睁眼时，只见阿庆依旧守在我的身边。看到我醒了，阿庆端过一个盛满黑色药汁的碗，递到我的唇边。
　　“喝了吧，大人亲自开的方子，只一碗便管用。”
　　沉默的端过碗，扬脖灌下，一股腥苦之气顿时窜满口鼻。胃里似火烧般的难受，一阵恶心，趴在床边眼看就要吐了出来，只见阿庆轻抬手指，在我身上迅速点了几下，然后又扶我起身，往我嘴里塞了两颗药丸，强迫我咽了下去。
　　“公子怎么这么心急，也不等我将话说完。这药须配着刚刚那两颗雪玉丸一并吞下才能发挥奇效，否则只喝那汤药会将肠胃烧坏。好险啊，公子。”
　　看着阿庆拿腔拿调说话的神态，我的额头冒出三根斜线。阿庆好象一个太监啊，而且不是一般的太监，整个人就象一个大内总管。细细想来，阿庆一直服侍的白镜缘是圣殿的主人，那阿庆——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总管嘛。
　　“阿庆，你在这圣殿中担当什么职务啊？”我手中端着一碗阿庆递给我的温水，看着他示意我用它来漱漱口。
　　“公子，阿庆是内侍总管。”
　　“噗……”一口水来不及含住，便被我喷出。还好阿庆虽然年纪大，但是身手灵活，轻轻一个扭腰，躲闪了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喉咙突然不舒服，可能…嗯…是刚才药的事，烧到了我的喉咙。阿庆，真对不起！”瞧着阿庆怒目圆睁的模样，看着他举起那漂亮的兰花指，我顿时无语了。
　　“公子，阿庆不知道您从何处来，可是象公子这样没有斯文规矩的人，阿庆还是第一次见，难怪我们大巫师要罚您。不过从今日起，我们大人已经调派我到您身边服侍您日常起居了，从今往后，阿庆会好好教会您这些斯文规矩的，日后出了圣殿，不要辱没了仙湖的名声才好。”
　　听着阿庆罗哩罗嗦的说了一大堆，我总结出了两件事：第一，阿庆不服侍白镜缘了，被派来服侍我了。第二，阿庆还要教导我学一些他们所谓的“斯文规矩”，以免日后我再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那阿雄呢？原来服侍我的阿雄被派到哪去了？
　　“阿雄呢？阿雄的身体没事吧？”
　　“阿雄啊，早已经没事了，喝些热汤就好了。不过阿雄被我们大人调到后殿去了，还有教您习功力的事，也改由我来教了。”
　　为什么要把阿雄调走？我这个人很念旧的，好不容易习惯了阿雄在身边的日子，现在突然要换成另一个人，我必须要知道原因。
　　“我要去见师傅！请你带我去见师傅。”紧紧拉住阿庆的手腕，告诉他我一定要见到白镜缘。
　　“这……公子，您身体还并未全愈，不可随意走动。”阿庆想将手腕扯出我的掌握，看着我的脸有些为难。
　　“我不管！我要见师傅，我一定要见他。”
　　火气上来的我，有些不管不顾了，死死拉住阿庆，任凭自己的指关节已经逐渐泛白。
　　“这么急要见我？”
　　窗外飘来清晰的话语声，但此时的我并没有往日听到它时的兴奋。外间的门被推开，微风吹进来一阵只属于他的幽香，那白色的衣衫随后出现在门边。
　　阿庆见到白镜缘，赶紧趋身跪下，行了一个叩礼，然后抬头说“大人，沈公子他……”
　　“我知道了，阿庆，你先下去，我有话要同非林说。”
　　白镜缘扬了扬手，阿庆又行了一个礼，然后一路小跑到门口，将门轻轻的关上。看了眼关好的门，白镜缘走到我的床边，坐在床角的圆凳上，然后似笑非笑的望着我。
　　“非林，有什么事这么急着要找为师吗？”
　　好一个白镜缘，明明什么事情都知道，还要故意装假充愣，非要人家说出来，浪费口水。
　　“师傅，为什么不让阿雄来服侍我，为什么将他调走？”
　　“非林，生气了么？”他不但没有回答我，反而问了我一个其它的问题。
　　“我想要阿雄在我身边，我比较喜欢阿雄教我。”
　　“为什么非要阿雄呢？阿庆的功力可比阿雄要高出许多，而且也比阿雄要熟悉圣殿。有阿庆在，非林就很安全。”
　　看着白镜缘风姿万千的坐着那里，自说自话的清丽模样，虽然美则美矣，但是更有种想让人狠揍一场的冲动。
　　“师傅，我可以让阿庆留在我身边，但是，我也要阿雄。”
　　白镜缘将阿庆派到我身边，一方面是想好好管教我，不让我再出错；另一方面肯定是想我不要再教坏他圣殿的人。但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真心待我好的人，我怎么可能轻易的放他离开。所以，要我妥协，他白镜缘也必须要退让一步。
　　“师傅，如果你不让阿雄回来，那我现在就可以离开圣殿。我并不算是圣殿的一份子，我想走的时候，随时都可以走的吧？”
　　我可以看得出，他的眼睛在一瞬间放出冰寒的光，象是要把我冰冻起来一样。然后长身而起，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他真的动怒了。
　　“为什么非要阿雄不可？”
　　迎上他那寒意渐深的眼，我艰难的张口答道：“我信任他，也依赖他。阿雄是个好人，我也想保护他，我……”
　　看到白镜缘紧握的双拳，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他是如此的生气，难道只是因为我没有听他的话？
　　“你也可以信任阿庆，依赖阿庆。”
　　又是可以冻死人的话语。
　　“可是阿庆他不象是我的朋友，反而象是家长一样。我不是说他不亲切，而是，我感觉阿雄就象我的同龄人一样，有共同语言，可以互诉心声。我在这里没有亲人，而阿雄就象我的哥哥一样。所以，师傅，求求您，让阿雄回来我身边吧。”
　　心情急切的我，拉上了他的衣袖。我一下子就愣住了，而他也象是突然发现到了一样，抬手甩开了我拉住他的手。
　　“师傅！”
　　看到他的身体向后退去，我急忙想要阻止他，可是再一次将手伸出去的我，却没有勇气再次拉住他。
　　“就让他回来！”
　　走到门口的他停下说出这样一句，然后闪身出了大门。
　　同意了？太好了！
　　心情放松的我，大声的欢呼起来。而此时门口却传来的阿庆的声音。
　　“小点儿声，沈公子。可吓死我了。刚才我们大人黑着一张脸出了门，您到底是同大人说了些什么，让我们大人这样生气？”
　　“没说什么，只是求他让阿雄回来陪我。”
　　“哎……公子呀，您也算是圣殿中的独一份儿了，大人对您好，是将您疼到心里去的。可是对您严厉，这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为什么这么说？”
　　“您看您这吃的用的住的，比我们大巫师都要好。住的是大巫师以前的房间，这儿可是最好的一间房了，是圣殿中元气最充沛的房间。吃的都是精挑细选的饭菜，虽然清淡了些，可是都是精品，难道您没看出来？还有这衣饰，大人将所有最好的布料，都拿来给您缝衣裳了。但要说这严厉，对您的处罚，可是这殿中的头一遭呢。”
　　阿庆的这番话，一直在我耳畔盘旋。他对我的好，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每次吃早饭时，他都在窗外同我说话，我知道，那是他在陪我；刚才第一次碰触到他，虽然只是衣物，可是我知道那衣料绝没有自己身上穿的好；还有这房间，这也是这里最好的房间，他都让给了我。我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他对我所做的一切，我全部都放在了心底。可是他对我的疼爱，仅仅是出于师徒间的感情，他只是在关照他的徒儿所以才将最好的东西留给了我。可是我多么希望，他对我的好，是因为他喜欢我；他刚才对我生气，是出于他对阿雄的嫉妒啊。
　　不能够再这样乱想下去，我恭恭敬敬的对阿庆说：“阿庆，师傅已经答应将阿雄派回到我的身边，日后如果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要请你多帮帮我。就象你说的，我不想以后出去，让人家说仙湖出来的人都没有礼貌规矩。”
　　阿庆仿佛很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行了一个大礼，“公子，阿庆之前话也说得严厉了些，请公子不要着恼。外界都在传公子是我苗疆预言中的仙人，如果公子真的有那种法力，还请救我苗疆万民于水火之中啊。”
　　“阿庆，不要这样说。现在的我什么也不会，还要请你们多帮忙。至于以后的事，咱们再好好研究一下再说。”
　　送走阿庆，没多休息的我就看到了阿雄跑进我的房间。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我，想要下床却被阿雄扶住了。
　　“公子，您就在床上多歇歇吧。大人说您寒气入体，需静养两三日。我来是向您说一声，我不用去后殿了，大人已经把我派回您的身边了。我很高兴，一时兴奋就忘了您的身体需要休息。阿雄以后还能陪在您的身边了。”
　　“嗯，嗯，太好了，阿雄，太好了，我好高兴。”拉住阿雄温暖的手，看到他那憨厚的笑脸，泪腺发达的我又哭了出来。
　　阿雄见状，赶快从身上取下一块手帕想要替我擦干眼泪。“公子，您别哭了……”
　　“阿雄，我说过非林需要静养。”
　　这一句话，吓得我和阿雄双双向门口望去。一身低气压的白镜缘靠在门口，白玉琉璃般的眼直视着我和阿雄。我看了看白镜缘，又看了下阿雄，恍然发现我和阿雄的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拂开阿雄的手，对着来人叫了一声：“师傅！”
　　阿雄连忙从我的床边起身，向着白镜缘跪了下去。“大人，阿雄只是太高兴了，所以忘记了大人的叮嘱。还请大人责罚！”
　　“师傅……”
　　看着我急着要起床，阿雄想过来扶我，但又碍于白镜缘在场，没法起身，只能用眼神来表达急切的心情。
　　白镜缘向前几步走到我的床前，用手拦住我的肩膀，“你身体还弱，多躺几日。”回头对着阿雄说道：“公子这几日忌生冷，你照看着些。”
　　看着我在床上躺好，白镜缘对我说：“我要进山修练，你身体好些了，就让阿雄教你功力吧。至于药理医术，粗浅知识可由阿庆先行教你，待我修行回来，再教你。”说完，又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看着白镜缘那复杂的眼神，我的心象翻了个个似的，疼得难受。他的眼神似乎在向我陈诉着他的寂寞还有他的悲伤，象是求救般的神情让我的心上为之一痛。
　　“公子，您好好休息吧，我退下了。”阿雄站起身来对我说。
　　“阿雄，师傅他，总要进山修行吗？”
　　“这……这倒不是，大人半年才进山修行一次，去一次要十五天左右。这次修行距离上次，才不过二月有余，阿雄也不是很清楚。”
　　心下想着，既然阿雄都不清楚，我这个刚来的就更不会清楚了。此事想想也就过了，没有再提起。
　　每天好吃好喝好招待，身体复原得也很快。这一日，我向阿雄提出了开始练习功力的事，阿雄二话不说的同意了。
　　“公子，要习功力简单，但要习得上乘功力，公子怕是已然不能了。公子的骨骼已经长成，只能习些下乘的功力，用来自保。”
　　什么呀，就是说我已经过了最佳学习功力的时间了，我现在已经是大人了，现在学已经晚了，害人家白高兴一场。既然这样，能自保总是好的，总比手无缚鸡之力之力来得强啊。不过最要紧的是，会不会飞呀，看着白镜缘高来高去的，我很羡慕呢。
　　“飞？哦，是轻功啊，那也是下乘功力，不过与自身的功力深厚有关。象我们大人功力深厚，就可以飞很高，并且飞的时间也久，如果公子要习这轻功的话，恐怖坚持的时间会很短，而且跃起的高度也会差强人意。”
　　无所谓啦，只能会飞就好，打不过人家的时候，逃命还是可以用上一用的。
　　就这样，每天跟着阿雄闪转腾挪，学习那些功力。其实并不见得象电视上演的一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只是需要有人指引，将身上的经脉打通，然后学起这些来就会变得事半功倍。刚开始我并不是很习惯圣殿的生活，每天都要早睡早起，没有音乐，没有电视，生活变得枯燥乏味。但是阿雄看出了我的兴趣缺缺，而后他将我带到镜湖旁的树林中，在那里教我学习轻功，顺便还可以同他演习一番，验收学习成果。待轻功小成的时候，阿雄便又教我如何在野外求生存，如何点火，如何捕渔打猎，辩认方向，如何搭帐蓬等等，看着这些新奇的玩意，我高兴得学着，乐不思蜀。很多时间我都同阿雄在一起，我们一起进山，三四天后才出山，回到圣殿后免不了阿庆的一顿数落，这之后就要有两三天的时间要待在圣殿，同阿庆习字，学些药理知识。不过阿庆的学识还是很渊博的，同阿雄进山的时候，我都要找一堆在圣殿没见过的草，背回去考问阿庆，通常阿庆都会在我头上轻敲几下，说我没事闲得摘一些烂草回来做什么，但是阿庆也会将我摘得的少见的草药，详细的解说给我听，同那些相似的毒草的区别，药理药性与用法用量，每一种都要我听过之后默他个十多遍，然后才会解放我。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白镜缘终于回来了，但是他并没有来见我，而是忙于圣殿中堆积下来的公事。阿雄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还在悠哉悠哉的练习着射飞镖。
　　公事？这荒郊野外的，从来也不见有生人过来，哪里来的公事？我将心里所想的告诉阿雄，谁知阿雄听后反而有些生气的同我说，没有生人来是因为外界都知道这仙湖乃是圣地，凡人是不会轻易踏进此地的。但是，同外族搞好关系，同族长商议族中大事小情，还有观望星象好让百姓五谷丰收，全是靠大巫师一人来做的，大巫师此次进山修行，堆积了一个月的事务怕是半个月不眠不休，也是做不完的。
　　要这么辛苦吗？听到阿雄的话，我变得非常想见到他。这一个月来我不停的学习知识，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可是如今知道他就在这圣殿中，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好想看到他。
　　“带我去见师傅好吗？”我央求阿雄。
　　“公子，大人现在非常的忙，您现在过去，恐怕会打扰到他。”
　　“那我只远远看一眼，就一眼，我保证我不会打扰他。”我伸出手，向阿雄保证着。
　　“可是大人耳目非常灵敏，一旦有人接近，大人马上就会发现。公子还是再等等吧，此时实在是不宜去。”
　　阿雄固执的拒绝我的要求，而心中急切的我却没办法反驳阿雄的话。不可以打扰到他，他现在非常的忙，等他不忙了，我再偷偷的去看他好了。希望他能好好的，不要忘记吃饭，不要累瘦了。我心中想着他，却没有留意到阿雄眼中一闪而过的忧伤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