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银河》起雾没

61、情歌

　　十七酒家位于恪江湖畔，周遭建筑呈老旧的民国风格，装潢精巧洋气，包厢呈半露天式，朝外望去是波光粼粼的江面，时不时还有船只慢悠悠来去。

　　阮宁面朝着江面的方向，桌前是醋溜鳝鱼、芋头蒸肉、十三香龙虾和小炒青菜，一端上来阮宁就食指大动，火速撕开手套开始剥小龙虾。

　　局上的老师们三四十岁，一副文人作派，不喝酒不抽烟，只自顾自闲聊，其中有些人很喜欢拉上许明瑞说话，言语间颇为看重。

　　阮宁其实稍微有点后悔，如果没应下这个饭局，随便换个地方吃，说不定还能跟许明瑞说上两句话，现在只能看着许明瑞清隽的侧脸，默默掰她的小龙虾。

　　别说，这小龙虾看着个大诱人，壳还挺坚硬，她一个用力不慎，酱汁就溅到了脸上，只好脱了手套，去够转盘上的抽纸。

　　许明瑞余光瞥了一眼，长臂一伸，把抽纸放到她面前，还不待阮宁说谢，抬手端走了她桌面盛着龙虾的碗，骨骼分明的修长指节一剥，一只雪白细嫩的虾仁落入碗里。

　　不多时，阮宁原本碗里的龙虾就化成了小半碗虾仁，被他重新放回了她桌前，全程没有一次眼神触碰、对话交流。

　　这默契的举动被眼尖的老师捕捉到，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冲着许明瑞调笑：“这你女朋友？怎么不早带过来给老师们见见？”

　　组局的李老师当然知道这姑娘是余州大学前来采访的，正要解释，就见许明瑞偏头看一眼，眼皮一撩，勾起唇角意味深长，“还不是。”

　　此言一出，阮宁差点被刚吃下的虾呛到，猛地咳嗽几声，弓着腰从脖子跟到脸都染得通红，偏偏许明瑞还要搭手上来，帮忙拍着她的背，关切地问：“还好吗？”

　　阮宁：“……”

　　阮宁咳得更厉害了。

　　他什么意思？

　　下午阮宁全程都心不在焉，许明瑞带着他们在校内逛了一段，这个点正值上课时间，商业街显得有几分清冷萧条，有的店主索性拉上门帘，躲着偷闲。

　　有大一新生从附近的商店里出来，手里拎着袋日用品，远远辨认出了许明瑞，大胆上前娇滴滴喊一声“许学长好”，又红着脸颊，和同伴笑闹着跑开。

　　沈庭还在专注于向许明瑞提问题，内容和早上的采访话题略有不同，是对未来研究方向进行探讨，说着说着一时起了好胜之心，开始争辩起来。

　　阮宁没有插嘴，任凭他们沟通，背着手站在便利店屋檐下，看着天上红通通的太阳，就像学妹们红通通的脸。

　　阮宁头仰得脖子发酸，眯眼避开刺眼的日光，伸手揉了揉，“你们学校的女生真热情。”

　　她这话说地没头没尾，许明瑞却看了过来，好笑地看着她，“热吗？吃雪糕吗？”

　　阮宁不明所以：“什么？”

　　“看你在冰柜旁站了半天了。”许明瑞从兜里拿出校园卡递给她，阮宁也不客气，问他们他们都不吃，选了个冰淇淋就要去刷。

　　草莓乳酪柠檬巧乐兹，五块钱一个。

　　阮宁进了店门，把校园卡往机器上一放，刷卡机上显示一排数字金额，她差点以为看错了，揉揉眼睛，又不信邪地把卡贴上去。

　　阮宁走出来时眼神都是呆滞的，“许明瑞，你往卡里充了四千啊？”

　　哪有人一次性充这么多的？

　　“上学期给学校改进了一下饭卡系统的漏洞，省了五千块，他们就冲我饭卡上了，”许明瑞抬了抬眉，说起时风淡云轻。

　　主要还是及时填补漏洞帮学校免去了一大波损失，又想卖许明瑞个好，不然换做别人没有这种待遇。

　　“你以后来我们学校直接找我，校园卡随便你刷。”

　　那么大的金额光看着就很爽，阮宁嘿嘿傻笑了两声，“好。”

　　沈庭在一旁站着，越想越不是滋味，他自诩在余州大学是个学生会副主席，不说呼风唤雨吧，好歹上哪都被人高看几分，怎么到了这儿处处都落下风？

　　夕阳夕下，残霞将天边染成血红色，远处学堂的钟声响起，惊起阵阵白鸽，阮宁咬着巧乐兹，偶尔眼尾不动声色地往身旁斜一眼，又迅速收回来，有清爽的酸甜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晚饭在京都大学食堂吃的，花了点钱开了个单独的包间，吃到差不多的时候，阮宁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沈庭就不见了。

　　阮宁奇怪：“他人呢？”

　　许明瑞面不改色：“我把他打发走了。”

　　阮宁：“……”

　　许明瑞抬起桌上的茶壶，给她倒了杯水，“他临时有个活儿要做，成功的话会对他的履历大有增色。”

　　尽管他安排过去的项目罢了。

　　“这样啊。”阮宁喝了口茶，茶汤浅淡，还挺香，她目光望着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远远地能看见有处粉黄色光线向上投射，映亮小片天空。

　　许明瑞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边是操场，去逛逛？”

　　说是操场更像是广场，跑道外的水泥空地过宽，很多学生支起小小的摊铺，卖着手工艺制作的小玩意，还有跳街舞的、支着话筒唱歌的，热闹非凡。

　　跑道上很多人在散步，草坪里坐着的都是成双成对的小情侣，许明瑞本来也想往里走，被阮宁一把拉住。

　　阮宁的手温热柔软，按在他的小臂处，许明瑞眸光暗了暗，反扣回她的手腕，指腹触着细嫩的肌肤，忍住摩挲的冲动，“怎么了？”

　　呼啸的风声里传来隐约的男声：“你不是本校的？要不要考研进来？”

　　阮宁差点笑出声，没注意到许明瑞的小动作，“姜如枳在我来前跟我说，千万别来京大草坪，这里有渣男气雾，你也别去，小心沾上了。”

　　她是开玩笑，许明瑞竟也顺着她的话，低头笑了声，“那我不去。”

　　谁知那个男声竟然回过头来，目光直接投射到这一方，阮宁还以为对方要上来找茬，下意识要往许明瑞身后躲，胳膊刚贴到他后背的衬衫，就听那人惊喜出声，“瑞哥。”

　　许明瑞回看了阮宁一眼，眼里含着戏谑的笑，“是我以前的室友。”

　　“哦，”阮宁悻悻站出来，这才发现，原来许明瑞舍友的同伴也是个男的，并不存在她所想的“哄骗女生”。

　　简单聊两句，舍友听说阮宁是余州大学前来采访的新闻社成员，当即表示他是校内学生会的，手头有很多京大的各种建筑物、标识和俯拍物，可以提供给她做素材使用。

　　阮宁正愁今天没空取景，一拍即合，“那太好了，我们加个微信，麻烦你给我发一份，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许明瑞目送阮宁眼睛亮亮地凑上前去，只是说话的功夫，就已经飞速调出了微信二维码，他忍不住挑了下眉，没说话。

　　阮宁两人扫完后，边打上备注边往回走。

　　京都大学学生会……

　　白色的荧光照映在她下半张脸上，鼻尖小巧挺翘，粉嫩的唇瓣仿若花朵般柔软，阮宁拧着眉思索了一阵，抬头看向许明瑞，“你那舍友叫什么名字来着？”

　　许明瑞沉默两秒，忽然就笑了，不知为何心情微妙得比方才愉悦了些，“陈舒，舒心的舒。”

　　沿着道往前，有业余歌手穿着松垮的灰色衣装，唱着爱而不得的苦情歌，真有几分悲伤的氛围环绕。

　　旁边台阶上坐了一排人在听，一曲终了，有个女生抹着眼角，折了张纸币丢进了收钱的盒子里，正要点歌，余光扫见旁边站着的人，眼睛蹭地一亮。

　　这下也不伤春悲秋了，直接振作起精神，高声喊：“许学长，要不要也来唱一首？”

　　周围女生一见这场景，纷纷开始起哄。

　　“来一首嘛，许学长。”

　　“还没听过你唱歌呢。”

　　连原本的演唱者也自觉地让开了地方。

　　灯光昏黄晕着淡淡的光圈，打在许明瑞如精心锻造过的五官上，更显得俊朗英挺，完美无瑕，可惜他完全不为所动。

　　倒是阮宁被这些莺莺燕燕的女声搅得有些意动，悄悄问他，“要不你也唱一首？”

　　许明瑞沉默了两息，静静地看了看她，目光分外专注，让阮宁心头浮起一阵没由来的慌乱。

　　阮宁忽然想到以前陶青姝说他自称五音不全，难道是真的？

　　“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只是觉得你嗓子唱歌应该会很好听。”

　　许明瑞抿着唇笑了笑，“希望你也觉得好听。”

　　阮宁瞪大了眼，“你真要唱？”

　　许明瑞上前，跟方才演唱的男生沟通了一下，音乐响起，旋律悠扬悦耳，是首轻松的小甜歌。

　　搭配着盛夏夜晚，清风习习，心情也变得荡漾。
　　他唱得认真，从始至终，只看向她一个人。

　　纸鹤乘着风飞行/想陪你淋一场雨

　　夜空忽而放晴/云彩后藏着星星/不及你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