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的女儿》淑平

3、第 3 章

　　见他爹这么一问，丁小壮才猛然惊醒，霎时脸色发白。

　　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忘在山上了！

　　唉，当时只顾着打架，哪里还想得到那么多！

　　丁大壮一瞧儿子这副样子，便立即明白过来，肯定是这小子趁他不在家又偷偷拿出去玩了，当即，气不打一出来。

　　“小兔崽子，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祖宗的东西是能随便拿出去玩的吗？！”

　　“爹，我错了！”见他爹找棍子的动作，丁小壮迅速躲在了他娘的身后，十分识时务地认了错。

　　“剑应该还在山上，现在去找还来得及！”

　　他娘见自家男人气得脸红脖子粗，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护着儿子劝道：“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

　　丁大壮心里尽管又怒又急，也明白，现在不是打儿子的时候，先把东西找回来要紧……

　　**

　　天色不早了，连姑带着孩子下了山。

　　一路上，她心事重重。

　　看着身旁的孩子，心底止不住的叹气。

　　当初，虽然逃过了离门的追捕，但她也受了不轻的伤，情急之下，只好带着襁褓中的孩子在这大万村落脚。

　　这小村子位置偏僻，人烟稀少，是再好不过的藏身之地。

　　只是……

　　这一转眼，就已经过了三年。

　　这些年来，她曾无数次地想要去打听萦玉的下落，却一无所获。

　　想来也是这个道理，普通的凡人又怎会知道那些修士们的事情，村里人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山外的镇上。

　　离门的追捕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她也不敢轻易暴露了行踪。

　　如今，她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但依旧不见萦玉来寻，就连林琰也没有半点儿消息，连姑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

　　突然，衣袖被拉住，她疑惑地转过头看去。

　　“怎么了？”

　　女童抬起小脸，透过眼上的黑布，看着面前明显心不在焉的人：“到了。”

　　连姑这才发现，她们已经到住的地方了。

　　“是……已经到了。”连姑笑了笑，她这心里头一直装着事儿，若不是这孩子拉住她，险些走过了。

　　她推开篱笆门，先一步走进屋里，点上油灯。

　　昏暗的屋子瞬间变得明亮了许多。

　　简易的木桌上还放着已经做好的饭菜，盘子上面用大碗盖着。

　　“吃饭吧。”

　　连姑去灶房拿碗筷，听到隔壁的院子里一阵急急忙忙准备出门的声音，心下疑惑，这是怎么了？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好打听的人，对村里头的事儿也不上心，就没有多加理会。

　　吃过晚饭，连姑琢磨来琢磨去，还是决定现在就告诉孩子关于她爹娘的事情。

　　原本是想着孩子还小，记不住事儿，等她再大一点儿再说。现在看来……

　　连姑走进屋子里，从一旁的柜子里找出来了一个红色的荷包。

　　上面针脚粗糙，绣着一对歪歪扭扭的鸳鸯，一看，就是初学针线没多久的人做的。

　　瞧见旧物，连姑心下一时感慨万千。

　　这个荷包还是当初萦玉与林琰成婚前特地为他做的。

　　那场简陋的成亲仪式，只有她一人在场，为这不被世人祝福的二人见证。

　　没有喜烛，没有嫁衣……

　　那二人就对着天地草草拜了堂，结成了夫妻。

　　她看着都替她觉得委屈，可却她一点儿也没有觉得难过，脸上的笑容那么灿烂明媚，眼里也全是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憧憬和向往。

　　原本作为离门圣女，凡事都有人伺候着，哪里需要事事躬亲，可她偏偏为他拿起了针线，换上了布衣，洗手作羹汤，就如人间寻常的妻子一般。

　　她为他抛弃了一切，成了离门叛徒，然而，他……

　　心里却装着太多的放不下。

　　在连姑看来，这一场感情并不对等，奈何萦玉陷入的太深。

　　或许真是那一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对林琰并不看好。

　　关上柜子，连姑手里拿着荷包，走了出来，堂屋已经没有人在了，她又走出屋外，果然，看见了那个蹲在小菜圃旁数蚂蚁的孩子。

　　她站在屋檐下，神色复杂。

　　这个孩子自生下来便没怎么哭过，如今，又总喜欢一个人呆在一处，也不像其他普通的孩子一般爱笑爱闹，让人十分担忧。

　　是她将她拘束得紧了吗？

　　“思琰。”连姑喊道。

　　蹲在菜圃旁的小身影动也没动一下，似乎是没有听见有人在叫她。

　　于是，连姑走近了几步，又喊了一声，“思琰？”

　　小家伙儿依旧没有回过头来。

　　连姑心下了然，这是在闹脾气呢。

　　她伸出手，摸了摸蹲在地上的小娃娃的头，“风大了，我们进屋去吧……”

　　这时，小娃娃转过头来，覆着黑布的眼看着面前的人，许久后，才点了点头。

　　昏暗的屋内，油灯的光亮忽明忽灭。

　　连姑将小娃娃抱在腿上，跟她讲述了一个关于一对正魔殊途的恋人破除重重阻碍最后相依相守的美好故事。

　　“他们，就是你的爹娘……”

　　她轻轻抚摸着怀中稚嫩的小脸，“小思琰，长得很像你的娘亲……”

　　连姑有意略过了这其中的误会与伤情，只挑了些好的事情讲给孩子听。

　　尽管她对林琰有些意见，但也不会在小孩子面前说些什么。

　　“这是你娘的东西。”

　　她将那个红色的荷包给小娃娃戴在了脖子上，叮嘱道：“你要收好，不要弄丢了。”

　　也不知道，这一家人什么时候才能相见……

　　小娃娃垂下头，小手轻捏着胸前的荷包。

　　她还记得，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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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幸！”

　　丁大壮看着手里的木剑，心底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男童脸上也露出了庆幸的表情，还好，没有丢，不然，他爹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他们提着灯笼在山上摸索了半天，终于在草丛里找到了丢失的木剑。

　　回去后，丁大壮专门打来清水，一点一点仔细地将木剑上沾着的草屑和泥土清理干净。

　　然后，才供在了他爹和爷爷的牌位前，认真地磕了三个头，请求恕罪。

　　这可是他爹临终前传给他的，要真是丢了，那罪过可大了去了。

　　尽管丁小壮再不怎么情愿，也被他爹强行按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磕了几个响头，起来后，脑门都犯青了。

　　好在，这件事总算就这么过去了。

　　那天，一脸狼狈的小子们回家后，也没落着什么好，管你跟谁打架了，依旧是鞋底棍子伺候，这家哭完那家嚎的。

　　倒是金宝他奶向来溺爱孙子，为此还专门找上了门来，但连姑也不是好惹的，最后，还是金宝他奶灰溜溜地走了。

　　大万村的日子依旧平静。

　　这一天早晨，跟平常的早晨一样。

　　连姑收拾好灶房后要去上山采药，叮嘱她好好看家，不要到处乱跑。

　　她坐在门槛上，乖乖地点了点头，看着连姑逐渐远去的背影。

　　丁小壮依旧和他的小伙伴们在村里头四处乱窜，追鸡撵狗。

　　他们老远就注意到坐在门前的小丫头了。

　　不过，这次，没人再敢主动上前招惹，他们都还记得这丫头打起架来的时候有多凶，他们身上的伤到现在都还没好全乎呢！

　　还是绕着走好。

　　小娃娃坐在门前，双手撑着小脑袋，继续看地上的蚂蚁搬家，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不远处偷偷摸摸打量她的人。

　　丁小壮和二狗他们约好了今天去捉蛐蛐，他们每天都能找到新的玩意儿。

　　不知道在外头疯玩了多久，直到村子里陆陆续续传来喊人回家吃饭的声音，这才猛然发现，日头是越来越毒了。

　　到正午了。

　　听到喊自己的声音，小伙伴儿们招呼都来不及打一声，便撒欢似的各回各家了。

　　丁小壮也听到自家娘喊自己回家吃饭的声音，他肚子早就饿了，当即高高兴兴地朝家里跑去。

　　路过隔壁时，不经意间瞟了一眼。

　　咦？

　　这小丫头怎么还在这儿？

　　丁小壮微微停住了脚步，看着依旧坐在门前的女童。

　　“吃饭了！”屋里，传来了他娘的声音。

　　“来了！”他回了一声，随后，便一脚跨进了门槛。

　　陆陆续续，地里干完活儿的村里人都嫌日头毒辣，也不要家里来送饭了，想着没几步路，就先回来歇一歇。

　　扛着锄头的丁大壮跟同行的村人唠嗑，面上忧心忡忡。

　　他们跟地里的庄稼打了这么多年，说句实话，那是全靠老天爷赏饭吃。这收成时好时坏的，那是常事儿。

　　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地里的水越来越少，庄稼眼瞅着就要枯了。

　　再不想办法，今年怕是不好过啊……

　　“村长，你可得想想办法啊！”

　　丁大壮一脸苦色，这老天爷不给你脸，他能有什么办法！

　　“行了，现如今，就只有再看看了……”

　　路口，劝走了其他村民，丁大壮依旧提不起劲儿，慢吞吞地往家走去。

　　注意到坐在隔壁门前的女童，他停下脚步，问道：“连家小丫，外头日头这么毒，怎么不在家里呆着？”

　　女童抬起头来，对着来人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又垂下，继续看着地上的蚂蚁。

　　丁大壮知道连婶家的小丫跟村里头其他人家的小丫有些不同，不爱说话，也没放在心上。

　　想着都到了门口了，还是打个招呼为好。

　　他站在门前，朝女童身后的小院里喊了几声，“连婶儿？连婶儿在家吗？”

　　没有得到回答，丁大壮心里头疑惑道，这连婶儿去哪里了，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婆婆上山采药去了。”突然，坐在门槛上的女童开口道。

　　“都这个时候了，还没回来啊？”丁大壮皱了皱眉，嘀咕道：“是在山里头有事儿耽搁了？”

　　他回头看了看自家，又转过头看着面前的小娃娃，“这样，连婶儿还没有回来，走，先上叔家吃饭……”

　　但她摇了摇头，不管丁大壮怎么劝说，都执意坐在门口等候，不肯离开。

　　丁大壮没办法，只能任由小孩子去了，想着最迟午后，人就从山里头回来了。

　　但，一直到夕阳西下，依旧不见连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