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的女儿》淑平

2、第 2 章

　　一路上，

　　妇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着身旁的人。

　　这连婶子瞧着面色虽不好，但这腿脚可利索得很！就不像是五十来岁的人，这身子骨看着比她家那口子还要结实硬朗。

　　小壮娘心里头疑惑，她在嫁到这村里来之前，一直住在镇上，可巧也见过不少大户人家的体面人，论起来，好歹也算是见过世面。就说连婶子这周身的气势，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窝在这小村子里的人……

　　这边她正胡思乱想着，便听到一旁的人开口道：“咦？那不是你家小壮吗？”

　　她抬头望去，前面路上，那个哭得满脸鼻涕眼泪哗啦，浑身粘满了泥浆子的邋遢小子正提着裤头，一脸委屈巴巴的向她奔来，身后，还跟着一大串跟他一样的小“泥人”，头发如鸡窝，有的脸上还带了几道血痕，模样好不凄惨狼狈。

　　丁小壮老远便瞧见了自家娘，迫不及待地冲了过来。

　　可惜，他没迎来他娘温柔的怀抱。

　　“疼，疼——”男童龇牙咧嘴道：“娘，你下手轻点儿，我耳朵都快要被你给揪掉了！”

　　“说！又跟谁打架了！”

　　小壮娘手劲儿不轻反重，见似从泥坑里打过一趟滚上来的小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说这早上才刚换上的新衣服，你这才跑出去多久就给弄成这样了？！”

　　小壮娘怒骂道：“敢情不是你自个儿洗，不用心疼是吧！”

　　可怜丁小壮被他娘揪着耳朵，还要躲着他娘朝屁股上扇来的巴掌。

　　他感到委屈极了，叫道：“才不是我自个儿弄成这样的，是连婶家的小丫头把我从土坡上给踹下来的！”

　　身后，跟丁小壮同样灰头土脸的小孩儿们也跟着连连点头，给他作证道：“就是她干的！”

　　“她还咬人！”怕人不相信，还专门掀起袖子，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小孩儿们皆是一脸沮丧，他们这么多人，硬是没打过一个小丫头。

　　闻言，小壮娘和连婶子都是一愣。

　　丁小壮跟他娘告完状后，沾满泥巴的脸上依旧是忿忿不平，嘴巴拉得老长。

　　“娘，你不知道，那丫头打架可凶了，她……诶？！”

　　还没等他把告状的话说完，紧接屁股上便接连挨了他娘好几巴掌。

　　“啪！啪！啪！”

　　“娘你打我干什么啊？！”

　　小壮娘气道：“说谎也不说个像样点儿的！人小丫今年才多大点儿，满打满算三岁大的小姑娘愣是把你一个六岁大的小子给撂倒了！说出来也不嫌丢人！你给老娘等着，一会儿等你爹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我没说谎啊……”孙小壮委屈地嘟嘟囔囔道，“明明就是她把我给打成这样的……”

　　“人好端端地打你做什么？”

　　这下，丁小壮彻底不敢说话了，脸上还带了点儿心虚。一边，见小伙伴被大人揍的小孩儿们站的远远的，听见这话，也都迅速撇过头去，没有吭声。

　　一看他们这样儿，小壮娘就知道坏事儿了，估计是这些浑小子嘴上又没个把门，瞎嚷嚷了些不中听的话。

　　村里人都知道，连婶子一家原本是来投奔亲戚的，结果没曾想，路上遭了难，就只剩下她带着还在襁褓中的小孙女流落到了这大万村。或许是被当初的遭遇给吓怕了，连婶子安定下来了后，也不怎么跟村里人来往。

　　可怜的是，老天爷就跟这一家过不去似的，她家那孩子生来就有眼疾，见不得光，自打他们头回见到那孩子起，小姑娘眼睛上便一直绑着一块黑布条，这将来怕是难说人家了。

　　村里人也不是什么烂心肠的，当面戳人的痛处，只是嫂子婆子们有时聚在一堆了，难免背地里嘴碎多说了几句，谁知道，好巧不巧被家里那些不懂事的孩子给听了去。

　　那些皮孩子们心里头没事儿，连带着嘴上也没个顾忌！

　　小壮娘没忍住，当即又给自己儿子屁股上来了一巴掌，然后，转身，看着一旁脸色明显不好看的连婶子，讪笑道：“婶子，你看，我家这个不懂事的……”

　　连姑脸色黑沉，显然，也是知道这群小子说过自家孩子什么，但当着人家娘的面，也不好再说什么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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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山，

　　只剩下小姑娘一个人站在大树下，小手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泥土，绑头发的红头绳已经脱落，头发一边垮着，一边松散着，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样子不比丁小壮他们好到那里去。

　　可她嘴角高高扬起，显然心里头高兴极了。

　　过程不重要，结果是，她赢了。

　　此时，系在眼睛上的黑布条已经松垮，小眉头紧皱，将它摘了下来。

　　覆眼的黑布揭去，女童扬起稚嫩的小脸上，圆滚滚的大眼清澈明亮，只是那一双眸色在这山林中尤为显眼，像赤红色的宝石，隐隐散发出妖冶神秘的光芒。

　　突然，被遗落在地上的木剑微动，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剑锋突然变得凌厉。

　　“思琰！”

　　连姑找来了。

　　女童眨了眨眼，红瞳中的流光褪去。

　　木剑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当看到女童此时的样子，连姑神色一变，赶紧跑了过来。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她蹲下身，一脸担忧地打量着模样狼狈的孩子。“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大手抚摸着小脸，注意到女童眼上此时已经没有了黑巾覆盖，她的语气焦急道：“你的眼睛被那群孩子看到了？！”

　　女童一直沉默不语，任由面前人打量，原本眼中因掌心温暖而升起的光芒一点点消褪，逐渐黯淡。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可以随便取下来的吗？”连姑没有注意到孩子的变化，捡起落在一边的黑巾，想要重新为女童的双眼覆上。

　　然而，女童退后了一步，躲开了。

　　连姑愣了一下，诧异道：“你怎么了，思琰？”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稚嫩的小脸扬起，那一双明亮的眼眸紧盯着面前的人，认真地问道：“我可以换一个吗？”

　　风微微吹动着枝头的树叶，只余一片沙沙声作响。

　　连姑看着那孩子认真的小脸，这是第几回了？

　　此刻她终于意识道，这不是什么一时孩子气的话，她也不能再拿其它的理由胡乱搪塞过去了……

　　连姑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心里怎么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她拍了拍女童身上沾着的泥土，轻声道：“不行。”

　　果然，在听到答案后，小脑袋缓缓垂了下去，小手紧握在一起。

　　黑色的长巾重新覆上了她的双眼，藏住了那一双与其他人不同的异眸。

　　草丛里，木剑上的繁复花纹闪烁过后，又悄无声息地沉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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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说你这孩子，怎么什么话都能往外说呢？”小壮娘数落着儿子，“回头，记得上门去跟人家道个歉！”

　　“我不!”丁小壮嘴拉得老长，“凭什么！”

　　明明是那小丫头打了他们，凭什么要他道歉啊，他就不！

　　“这小兔崽子又惹什么祸了！”门口，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丁小壮下意识地浑身一颤，转过头去，果然……

　　“他爹！”小壮娘一脸惊喜道：“你回来了！”

　　“正好，饭还热着呢……”

　　黝黑的汉子后面还跟着几人，他招呼了一声，先将驴子栓在石磨旁，然后肩上扛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我这大老远就听见了，是不是这小子又跟人干架了？”

　　“可不是，”小壮娘无奈道。“还非说是连婶子家的小丫头打的……”

　　丁大壮看了一眼儿子，顺手操起门后头的棍子。

　　一见他爹这架势，丁小壮立即跳了起来，爷俩围着饭桌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行了，要收拾也等先吃过饭！”小壮娘一边盛饭，一边喊道。

　　“等吃过饭，再收拾你小子……”男人放下棍子，转身回屋里换衣服，准备吃饭。

　　见他爹走了，丁小壮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没多久，就又看到他爹一脸着急地冲了出来。

　　“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