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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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一，闹钟照常响起。
闹钟响了三次，沈黎冬终于不堪其扰，闭着眼睛到处摸索，在床沿摸到了卖力工作的手机，啪一下把闹钟关掉了。
不想上班。
他早年吃够了打工的苦，最苦的一次是当搬运工，有一个月没休息过，早八晚十，老板知道他需要钱，用起来就更加肆无忌惮，把他一个人当三个人使唤，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不是个人了，是个在报废边缘的破烂机器。
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呢？他现在居然觉得不可思议，也回想不起来当时的心情，只记得那时候的太阳是真的毒辣，能把皮一层一层地晒死。
人类时期的记忆好像已经越来越遥远了。
他躺在床上，发散了一下思维，又想到了虞刹，还是拖着沉重的步伐起床了。
拉开窗帘的时候他看到窗外的树已经在掉叶子了。
还有两个多月，冬天就要到了。
*
周三的时候，沈黎冬和虞刹一起在休息室吃午饭，沈黎冬端着红彤彤的麻辣烫，看着虞刹打开了食盒——切开的水煮蛋，虾仁，花椰菜，还有杂粮饭，这是健身餐。
沈黎冬扫了一眼虞刹的身材，“你胖了？”
“胖倒是没怎么胖，就是着一个月忙得没时间健身，腹肌就剩四块了。你是怎么保持身材的？我看你好像并没有健身的习惯。”
反而各种胡吃海塞，大油大荤，一点都不忌口。
沈黎冬神秘一笑，“我虽然不健身，但是运动量很大。”
倒是虞刹很奇怪，这一个月他是没回里世界还是在里世界过得太安逸？
这么一想就仿佛看到一条胖乎乎的鱼怪在水里懒散地游。
沈黎冬皱了皱眉头，严肃地说：“我监督你，尽早把消失的肌肉练回来。”
那样味道才筋道。
虞刹笑着说好，又说起了另一件事，“周六有个慈善拍卖会，由傅琢的爷爷牵头举办的，你想去参加吗？”
沈黎冬茫然，“傅琢？”
“就是说要给你画画的那个。”
“哦，他啊，你要去？”
“嗯，这也算是人情往来。”
“那我也去吧。”沈黎冬勉为其难地说。
虞刹看着他的神情直笑，“出席这样的晚宴最好穿正装，你有吗？”
“有啊，就我去你生日宴上穿的那套。”
“你就这一套正装？”
“嗯呐。”
那套衣服还是他第一次参加正式工作买的呢，没穿几次就压箱底了，等知道要去虞刹的生日宴的时候，他特意翻箱倒柜找了一通，省了一笔买西装的钱。
虞刹皱了皱眉，“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现在已经是李家的大少爷，以后这种场合也少不了，应该多准备几套衣服的。”
看着沈黎冬的神情很不乐意，虞刹又说，“李望不是把他的副卡给你了，你不想花他的钱？”
这么一说沈黎冬的眼睛就亮起来了，“我都没想到！去拍卖会我也能花他的钱！下班后你带我去买吧，买名牌！”
虞刹看他这样就笑了，“我们私人订制，我现在联系人，他很快过来给你量尺寸。”
沈黎冬为金钱的力量鼓了鼓掌。
吃完饭后，沈黎冬干脆坐在虞刹的办公室等人，他们坐在沙发上，虞刹动作优雅地泡着茶，沈黎冬就吨吨地喝。
他倒是没有感觉到这几百万一饼的茶喝起来有多细腻绵长云云，就是觉得不苦，回味有点甜，但总体没可乐好喝。
一边喝茶一边闲聊，一点过几分的时候，何助理带着一个人进来了。
来人有一张风流多情的脸，不笑也自带三分笑意，他看到沈黎冬就笑开了，相当满意，“虞刹，这就是你给我介绍的客人吗？”
虞刹放了一杯茶在他面前，“嗯，这是沈黎冬，”他接着对沈黎冬介绍，“这是金含玉，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他提，他都能做到。”
沈黎冬由衷感叹，“你的名字听起来好有钱。”
金含玉笑眯眯地点头，“这里面蕴含着我一家人对我的美好祝愿。”
他说着坐下，喝了口茶又对虞刹说：“你那话看起来是捧我的，我怎么听起来那么不对劲呢。”
虞刹笑着给他添茶，“夸你你还不乐意了？”
沈黎冬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打转，“你们关系很好。”
“我跟他高中大学都一个寝室，关系不好才奇怪。”金含玉说着就偏了题，“前段时间我去参加同学聚会，给某些人酸的呀，都说我会抱大腿。”
沈黎冬很理所应当地说：“会抱大腿也是一种本事啊。”
金含玉愣了愣，笑着使劲点头，“就是！对了，你跟虞刹又是什么关系啊？”
沈黎冬思索了一下，“我们目前是朋友兼上下级。”
“哦~”金含玉看了眼笑而不语的虞刹，“虞刹你交朋友的眼光是真的不错。”
一句话把三个人都夸了，沈黎冬看他更顺眼了，姓金，还这么会说话，可以把人记下来了。
聊了会儿天，金含玉开始给沈黎冬量尺寸，他的眼睛越量越亮，殷切地看着沈黎冬，“你有兴趣来当我的模特吗？”
沈黎冬习以为常地利落拒绝，“没兴趣。”
“那等我给做你好衣服，可以拍张返图给我吗？”
“这个可以。”
金含玉见状进了一步，“要是在我没有灵感的时候，你愿意来充当一下我的缪斯，那就更好了。”
显然，从金含玉这里他可以知道不少虞刹的事情，所以沈黎冬也答应下来了。
金含玉高兴极了，很爽快地说：“你现在是我的朋友兼缪斯了，照我的规矩，第一单我不收钱。”
“这不行，”沈黎冬满脸抗拒，“尽管收，该收多少收多少，一点折扣都别打。”
金含玉竖起大拇指，“谢谢老板，老板真大气！”
虞刹就笑着看他们交谈，等他们坐下来聊细节的时候，他也是听居多，偶尔提一下建议。
沈黎冬喝着虞刹煮的茶，看着激情记录的金含玉。
朋友。
虞刹这家伙可真像个人类。
比他还像。
*
当晚。
在流动的梦境里，沈黎冬推开门。
一落地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顾不得观察四周的环境，裹着漆黑的雾气就隐匿到了墙角。
少顷，一条漆黑的细蛇沿着墙根游到了一颗树上。
沈黎冬被柳十三标记过，树会把他的气息藏得更加严实。
他自惨绿的枝干中抬起头看向天空。
天空裂开了一只眼睛。
那眼睛是纯白色的，像雪一样无垢，眼睛里装着眼睛，无数只密密麻麻的眼睛俯视着这座巨大的城池，每一只怪物都被装在眼睛里。
这是“出巡”。
无忧城的神明，在出巡。
在这样的日子里，整座城池的教堂都会开启，每个怪物都能进去祈祷，神会聆听他们的声音，做出最公正的裁决。
无忧城的神不喜欢杀戮，祂用法条统治城池，还会不定期地出巡，以绝对的力量镇压暴戾。
这是最和平的一座城池，仅对它的城民来说。
对于外来者，碰上这样的日子就是自己倒霉了。
沈黎冬也不打算拿自己的命去跟神明碰一碰，他正打算先溜回表世界，却看到不远处正在逃命的一只小树怪。
他身上有柳十三的味道。
一只眼睛的图腾出现在小树怪脚下，沈黎冬扭了扭小小的身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去。
*
柳小小哭得眼睛都看不清路，神的气息如影随形，让他忍不住想要臣服下跪，这下铁定要死在这里了，他脑子里转着怪生走马灯，长了十年才能从土里拔|出来走路……对喜欢的小树怪表白被嫌弃长得矮……他屋子里还有一支老大给的营养液没有喝，早知道就立遗嘱留给弟弟了……
他嗷呜嗷呜地大哭，猛地撞上了一片黑雾。
天旋地转一下，他掉进一个很柔软的地方。
柳小小战战兢兢地从胳膊底下探出眼睛。
地板？地板怎么是软的，还有这颜色，棕棕灰灰黑黑混在一起，怎么看着还有点眼熟？
“柳小小。”
柳小小猛地抬头，眼睛唰一下蹭亮，“熊爷！熊爷呜呜呜呜呜！你来救我了呜呜呜呜……”
他继续嗷呜嗷呜哭，一边哭一边看，“但我怎么会到你家来啊，沈医生他……”
毛绒熊破破烂烂的脑袋贴过来，那双漆黑的眼睛近看才知道是没有一点神采的，像是被涂黑的圆点，柳小小立刻闭上嘴。
熊傲天递给他一包零食，“别多说，也别多问。”
柳小小重重点头，乖乖埋头啃零食。
*
沈黎冬贴着墙壁重重地喘着气，他要是人身，现在后背该湿透了，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沈黎冬回忆着刚刚差点被眼睛吞没的危险境地，令人战栗的愉悦亢奋遍及全身。
他看向那只巨大的眼睛，也在那只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纯白的眼睛图腾在他身下形成。
来吧，看看你能不能抓住我？
他一跃而起，像是挣脱纯白纸面的漆黑线条。
沈黎冬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他把支配权全数交给了自己的直觉，没有进行任何思考，只凭着身体的本能动作去摆脱神明的追逐。
周边的所有景象都在极速往后掠去，变成扭曲的流动的线条。
就像是他的梦境。
他在想象中沉溺一瞬猛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无忧城，正在一片密林里穿梭。
他变回人身，浑身都透着汗，一边不住地喘息着，一边断断续续地笑着。
真是，酣畅淋漓。
等开心够了，他才把柳小小和熊傲天放出来，开口就问：“是柳十三叫你来无忧城调查的？”
柳小小满脸崇拜地看着沈黎冬，一个劲地点头。
“查出什么了吗？”
“有有有！”柳小小从身上拿出一张纸，踮着脚递给沈黎冬。
是一张通缉令。
说的是那只鳄鱼怪犯了屠杀罪还逃逸了，让各位城民留神注意，一经发现，立刻上报。
沈黎冬笑了。
那只鳄鱼怪算什么东西，也能跟他一样从无忧城脱身？
这件事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但沈黎冬不爱动脑子，他对柳小小说：“回去让你老大留神这件事，这里面还藏着事。”
“嗯嗯！……诶，您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不了，我还有事。”
从这里回太平城要花的时间可太长了，他明天还要上班呢。
＊
周六晚上七点，沈黎冬和虞刹一起出席了慈善拍卖会。
地点是一个私人庄园。
检查好请柬之后，他们被人微笑着迎了进去，大厅里亮如白昼，巨大的华丽的吊灯挂在圆形的穹顶上，把穹顶的油画照得清晰可见，油画上的圣母抱着羊，投下慈爱温暖的目光。
这让沈黎冬想起那只雪白的眼睛。
钢琴声在静静流淌，衣着精致的客人们举着香槟，三三两两地交谈着，看到他们进来，准确地说，看到虞刹进来后，那些人的视线就一下定住了，有些人站在原地微笑示意，有些人已经熟络地凑了上来。
沈黎冬不耐烦看这些，“你先寒暄吧，我找个地方坐一坐。”
“不用。”虞刹说，他对着那些凑上来的人温和地笑，“今天带着朋友，就不多聊了。”
这里的多是人精，闻言就忙道“哪里哪里”，“那就不打扰了”云云，很快就退开了。
沈黎冬很满意，刚想拉着他去坐下，就看到李望来了。
“黎冬啊，”李望慈父附体，用让沈黎冬恶心得不行的语气喊他，“你闲下来的时候也偶尔回一下爸爸的消息，你不愿意回家就算了，好歹在外面报个平安。”
他这话一出，周围人的视线不免带了些谴责，沈黎冬挑了挑眉，“我在虞刹那里，能出什么事？”
李望暗地里咬了咬牙，顺势攀上了虞刹，“虞总，我儿子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有不对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包涵。”
“这是说的哪里话？阿黎是我的朋友而不是下属，朋友之间哪有对错呢？他在我这里待着开心就够了。”
李望的表情僵硬一瞬又喜笑颜开，“这可真是太好了，黎冬他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幸好有虞总陪着，你们年轻人好好玩，我就不多打扰了。”
他说完就利落走人，沈黎冬斜睨着虞刹，“阿黎？”
“朋友之间不就是需要亲昵点的称呼吗？”
这话说得没毛病，所以沈黎冬从善如流，“好的，刹刹。”
这下虞刹的神情也僵了僵。
沈黎冬开心了，“朋友之间就是要有来有往嘛。”
虞刹无奈地笑了笑，跟着他走到了阳台，阳台下面是花园，沈黎冬看着路灯下飞舞的小虫子，忽然想起一件事，“答应了金含玉要拍照给他的。”
虞刹指了指站在他们不远处的何助理，“何助理已经拍了。”
“何助理真能干，他年薪多少？”
虞刹说了个七位数。
沈黎冬的眼眸里顿时充满对打工人的崇拜。
虞刹笑起来，“何助理不也是有钱人，你怎么还区别对待？”
“何助理是有钱的打工人，凭本事赚到的钱，你们怎么能跟他比？”
说话间，大厅里的钢琴声停了，沈黎冬看过去，一个小型乐队站到了台上，灯光也暗了下来，变得柔和。
“要跳舞了，”虞刹的声音低而醇，仿若耳语，“想去吗？”
＊
“对，往后撤一步。”
沈黎冬听着虞刹的指令迈动着步伐，这是很简单的交谊舞，沈黎冬跟着转了几个来回就会了，他把双手懒懒地搭在虞刹的肩膀上，由他扣着他的腰，两个人在音乐下悠然地动作，一点都不在意周围看来的目光有多惊诧。
沈黎冬看着穹顶的油画，又看向大厅的客人们。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穿着得体的服装，熟络地寒暄着，仿佛满座都是经年的老友，遇到真正相熟的人，他们的眼睛彼此一撞，互相挤来挤去，看好戏的，惊讶的，厌烦的，嘲弄的，喜悦的，种种情绪在一刹那之间完成交流，一切尽在不言中。
满身都是撑起来的壳，明明长了嘴，却都在用眼睛说话。
他和虞刹都比他们像人。
沈黎冬觉得好笑极了，他笑得浑身都颤动起来，手不自觉环住了虞刹的脖颈，头也顶在他的颈窝，洒下湿热的发颤的呼吸。
虞刹的手紧了紧，“怎么了？”
沈黎冬抬起头，眼眸里水光一片，像是要淌出蜜来，他笑得也甜如蜜，“我给你准备了一样礼物，想去看吗？”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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