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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真假难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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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影婆娑,月色难入窗扉,蒙面的黑衣人无声无息的靠近床榻,几乎与黑暗融为了一体。绵长的呼吸声自床上之人传来,黑衣人静悄悄的在原地待了一阵,突然伸出手,抚向床上之人的脸颊。
就在将要碰触的那一刹那,看似熟睡之人突然睁开了眼,身子一侧,手腕一动,床沿内侧的长剑锵然出鞘,直袭来人。
黑衣人敏捷的扭头一躲,只见剑势锋芒不减,横扫而来,黑衣人后仰避剑,闪入一个死角,趁剑锋无法到达,倾身而入,一脚跨上床榻,逼近对方。
床榻空间狭小,长剑难以施展,这一个停顿之间,黑衣人已经近在眼前,姜月不及变招,已被扣住手腕和咽喉,背抵着墙。
无法说话,又命悬他人之手,黑衣人本以为对方会露出惊慌之色,可是黑暗中,只有沉默和平静,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虚幻,对方此刻没有丝毫反抗之意。
越是沉默,越是让人怀疑,越是深沉的内敛,越让人警惕蛰伏下的猛烈反击,黑衣人并不信对方的配合,他谨慎的将长剑卸了丢至床下,一脚半跪在床榻上,靠过身去,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掌心里是生命的脉动,不似外表的镇定,那激烈鲜活的感觉,黑衣人似乎心情不坏。
一直不见姜月的反抗,也一直不见姜月的责问,黑衣人好奇的压低声音,故作冷酷的问道:“你不怕?”
姜月看不清对方,比夜色更深的黑暗成了对方的身影,不过这不重要,在第一刻,姜月便知对方的身份。对方似乎在期待她的回答,故意将扣住咽喉的手松开了些。姜月顺势轻轻说道:“怕与不怕,重要吗?”
黑衣人一愣,突然低低笑道:“不重要,呵呵,的确不重要,你认出我了对不对,你没有失忆对不对……”
“阁下未免太过无礼,姜月失忆与否与阁下何干,据我所知,我与阁下只有战场一役,两败俱伤,并无其他瓜葛!”姜月冷静的反驳,不见丝毫犹疑。
“月儿你骗不了我,你装的再像,你的身体骗不了人,你在紧张,你怕揭穿,你怕承认自己的爱……”简易固执的坚信自己的判断,他宁愿她怀着恨意,心里还记着他,也好过此刻的陌生相见。
“阁下半夜来此,武力相向,就为了说这些胡言乱语?想不到西狄皇叔竟是这般之人!”姜月轻蔑一笑,淡定不变。
简易不信,他突然俯身接近姜月,面巾滑落,唇齿相接。
姜月欲反抗,却被简易扣住了下颚,动惮不得。可是让简易付诸希望的这个吻,挑不起一丝热情,只有一片冰冷回应和彻底的死心,简易不愿承认,又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姜月,不再是昔日夜里热情如火的女子,此刻,他们形同陌生人。
再分开,简易黯然松手,他知道不会再有机会,此刻在温故的地盘上,西狄已深陷被动局面,他不可能再做出惹温故忌惮不快之事来,他与姜月,恐怕只能到此为止……
夜色如水,寂静无声,淡淡的酒香消散殆尽,靠坐床边的姜月头抵着墙,合着眼,静静的坐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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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鸟雀欢腾,姜桓应邀早早离开,小院幽静,不见侍从。
姜月一身雪青长袍,闲步而走,不知不觉走至小院拱门,正欲踏出,突见一戎装侍卫侧身拦阻,姜月停步,只见侍卫行了一礼,说道:“桓殿下有令,请殿下留在院内等他回来。”
何时她的脚步也受人限制了,姜月诧异的看着侍从,不及说话,身后已有一人声音响起。
“放肆!太女殿下欲往何处,就是桓殿下也无资格管束,还不让开!”
姜月转身看去,一袭墨衣的男子,脸色不快的喝斥着守卫的侍从,看到姜月视线看来,眼神也不动分毫。
似乎每次回头,身后总会有这袭墨衣,过往的回忆涌上心头,姜月移开视线,趁侍卫让开路,踏出院落,而身后的墨衣,仍在不近不远的地方跟随。
红枫如同路标,指引着前行的道路,十里红枫林,艳如赤火山,说的正是此地此景。
姜月站在枫林边缘,停下脚步,温故待客正在林中,姜月不打算参与,她只是想见识一下,十里红枫的壮丽。
“殿下……”身后一直不曾出声的崔长和终究忍不住轻唤身前的女子。
“嗯?”姜月应了一声,神色淡和平静。
“您真的什么也记不得了吗?”徘徊心中许久的疑问压的崔长和透不过气来,尽管事实摆在眼前,姜月已非昔日姜月,可他仍不愿相信。
“崔……长和?”话音随着转身的人一并传来,风自东来,吹起雪青色的衣袍,吹来漫天红枫。
画面好似变得缓慢无比,崔长和甚至能看清她转身刹那发丝的舞动,身后的红枫如同炫丽的背景,崔长和神色茫然的伸手,似乎是要接住飘来的枫叶,可他紧紧抓住的,是那宽阔柔软的衣袂。
姜月眼中露出一丝诧异,不动声色。
只一瞬间,崔长和回过神来,手心像是被烫到一般,连忙松开手,低垂了头,压下千头万绪,镇定答道:“殿下有何吩咐?”
姜月的视线停留在崔长和暗暗握紧的拳头上,她沉默了会儿,像是终于决定了什么,说道:“长和,有件事需要你亲自负责。”
熟悉的称呼,让崔长和身子一震,他镇定的接话道:“殿下请说。”
姜月从袖中暗袋里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崔长和道:“照这封信的内容去做,我会在京城等你回来。”
“殿下!”崔长和惊讶的抬起头,心中难掩疑惑。
“我姜月无你崔长和不行,去吧,完成任务,平安归来!”姜月淡淡一笑,神色柔和。
“原来……是!属下一定不辜负殿下所托!”崔长和恭敬的接过书信,悄悄看着女子,不再需要言语的确认,能再一次说出这句话,崔长和知道,他不会再有怀疑,只是想到此刻处境,崔长和又忍不住担心道,“殿下……”
姜月知道他要说什么,她缓缓摇了摇头,负手而立,看着枫林的方向,道:“不必担心,姜月不会再有第二次失败。”
崔长和信了,因为此刻的姜月,如同锋芒尽敛的宝剑,虽然剑鞘掩去其锐利之锋,但剑器锋利,假以时机,抽剑出鞘,仍是锐不可当的神兵。这里,不再需要担心。
风送走了人,徒留枫叶飘落一地,姜月信手接下一片红枫,拿在手中把玩,突然听见一个声音传来。
“远山重叠乱山盘。江上晚风酸。秋容更兼残日,枫叶照人丹。书未到,梦犹闲。鬓先斑。凭高无语,征雁知愁,声断云间……”
人未至,声先到,折扇轻摇,儒衣如雪,翩翩公子,尽显风流之姿,何曾看出,此人是南国第一重臣,可左右天下时局。
轻吟诗词,不疾不徐,温故脸上悠然如故,及近时,抱拳一礼,口中漫道:“太女殿下,小生这厢有礼了!”
姜月眼露好奇,生疏的回了一礼,声音细微回道:“温侯——”
“耶,不必这般客套,直呼温故无妨。”温故笑意盈盈的说道,“温故久仰太女殿下之名,今日方得机缘相见,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哪!”
“温侯恐怕要失望了,站在此地的姜月,已非昔日温侯关注之人,姜月不值温侯如此青睐。”姜月故作遗憾的说道。
“哦?太女殿下为何这样说?”温故惊讶的问道。
姜月微垂了头,移开视线道:“如今的姜月,只是一介平凡人,过往一切已成前尘往事,不复记忆。温侯心中所期待的姜月,已是姜国祖庙故去之人。”
温故折扇轻摇,并不惊讶,探子总会在最快的时间将最新的情报交给他,姜月失忆一事,他已经知晓,只是为防万一,他仍需亲自一见确定真伪,而今看来,七成是真了。看着姜月如此模样,温故心有遗憾,但面上不露丝毫,故作惊讶道:“太女殿下之意,莫不是想要悔婚?”
“不,我并非此意……”姜月惊慌的解释道。
“喔,那就好,小生只知道,殿下是小生认定之人,不论殿下是何模样,是何状态,小生甘之如饴。”说完,温故诚心一礼,郑重无疑。
“……”姜月脸颊绯红,低下头去,却不见眼神清明,更添谨慎。她摸不准温故之意,是为了婚约背后的利益关系,还是别的什么,毕竟皇太女的身份,能带来的好处太多了,相比之下,一个失忆了的弱女子,无足轻重。
红枫如火,只可惜,心思各异的两人无心欣赏风景,任由枫叶飘零,一晃眼,秋意沾身。